6 煙花複仇計劃

煙花複仇計劃

呼啦啦的風吹過耳畔，空氣裏氤氲着冬日冷冽的氣息，蘇亦坐在自行車後座，搓了搓小手，張嘴呵出一口白氣。

“冷嗎？”

白夜騎着山地自行車，速度放得很平穩：

“要是冷就放我口袋裏吧？別凍着了。”

蘇亦不太好意思，白夜的外套兩側有大大的口袋，但這個動作未免有些親昵了。

白夜：“前面上坡，你抓緊我也穩一點。”

“噢，那……”蘇亦猶豫了一下，冷風裏伸出手，快快地鑽進白夜的口袋裏。

像兩只小動物鑽進窩裏，白夜一下子感覺到空空的口袋被撐了起來，蘇亦的手乖乖地放在裏面，就像隔着口袋抱着他的腰一樣。

雙手不受控制顫抖了一下，車頭歪斜出去，白夜趕緊擰回來，若無其事地爬坡。

別墅區很大，蘇亦家前後都有花園，蘇亦家後面那戶也有大花園，兩戶人家雖說是鄰居，但相距實在太遠，白夜騎了好一會兒自行車，才騎到別人家門口。

蘇亦把手從白夜口袋裏縮回來，白夜停好車，扶他下來：

“你手怎麽還這麽冰？”白夜趕忙把自己的車手套脫下來，給蘇亦套上去，“我騎車有點熱了，你戴着吧。”

蘇亦套着不合尺寸的厚厚手套，顯得他的手也小，臉也小，兩頰被風吹得紅撲撲，他注視着白夜從車兜裏拿下一個沉重的紅塑料袋，輕聲問：

“是不是…要開始幹壞事了？”

蘇亦沒幹過壞事，他從小到大都是乖靜的，沒有這種跑去別人家裏搗蛋的時候，而白夜，一看就是小時候很淘氣的好動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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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能叫幹壞事？”白夜将一卷卷萬響鞭炮鋪紅毯似的往人家花園裏一滾，“瞧瞧，大過年的，多喜慶！”

02點05分，等炸天響的噼裏啪啦從花園裏爆發出來，白夜已經載着蘇亦往後溜走了。

鞭炮紅紅火火地紮破黑夜，蘇亦戴着白夜給他的降噪耳塞，還用大大的手套捂住耳朵，依然無比清晰地聽見這家人沖出來時暴怒的叫罵：

“誰啊！！！”

“神經病，大半夜的在這放什麽炮！有沒有素質！！”

從小沒做過壞事的乖寶寶蘇亦聽見罵聲，條件反射性縮了縮身，他躲在白夜身後，像躲在窩裏的小動物默默觀察着外面，身前的白夜毫不客氣地罵：

“哥就是沒素質！”

白夜幹脆頓住車頭，停在坡上，鞭炮的火光映出他高大的身影，但看不清他的臉，他居高臨下地豎起中指，沖花園裏的那家人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傻逼生的小傻逼，沒家教的種非要放出來犯賤就別怪我修理你們！”

…真的罵起來了！蘇亦第一次親身經歷這麽直白的對罵場面，很是稀奇，白夜罵完就跑，在那家人忙着撲滅前院花園的鞭炮時，白夜已帶着他溜向後花園。

白夜從車兜裏搬下一個個大煙花，像路墩子似的杵在人家花園裏，以最快速度挨個點燃。

這家人好不容易撲滅了前院的萬響鞭炮，後院又跟着“着火”，咻咻砰砰，一朵接一朵煙花炸上夜空，開出璀璨的流光。

升天的轟鳴下，蘇亦已聽不見那家人叽叽喳喳又在罵什麽，盛大的煙火映着他的眉眼，他出神地看煙花，身旁的白夜出神地看他，看他的睫毛微微合上，大大的手套貼在一起，像是對着滿天的煙花許了個願。

“許了什麽？”

白夜湊近，寒冷的冬日散發出熱乎乎的呼吸，蘇亦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他大大的臉，離自己很近，眼神裏閃動着好奇的光，像一只大火爐。

“不告訴你。”蘇亦笑起來，眉眼彎彎像月牙，“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們不再管那家人是如何暴跳如雷雞飛狗蹿，白夜帶着蘇亦溜之大吉，回家的路上，他騎着自行車像一道自由的風從坡上飛馳而下。

“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素質？”

騎車的白夜忽然小心翼翼地問。

“那家人的小屁孩每天一大早就跑我家花園放炮，把林伯種的花都炸碎了，還害得林伯一直打掃……”

蘇亦覺得白夜急忙跟他解釋的樣子很有意思，幹嘛那麽在乎他的想法，他笑了兩聲：

“反正…煙花挺好看的，又沒吵到我，吵他們，嗯…跟我也沒有關系。”

白夜哈哈笑起來，他感覺到蘇亦的手搭在自己腰上，騎車的步伐情不自禁變得歡快，又控制着放緩，不想和蘇亦的這條路這麽快地走完。

後方的煙火聲漸漸遠了，白夜騎車送蘇亦回家，路過叢叢樹木，即使是富二代的他也忍不住感慨：

“你家真是大得像貴族莊園一樣！”

蘇亦腼腆地不說話，小聲接了一句：“是王伯伯的家。”

白夜心想，那不也是你家嘛，在他看來蘇亦是王伯伯養子，在法律關系上這就是他的家。

不過他沒說出這話，他想到現在在美國過新年的老爸。

他爸在美國也有一套別墅，很大，白夜小時候放假去玩過。

理論上來講，那套房子是他爸早年買的，婚前財産，跟後來再婚的蔣阿姨沒有任何關系，跟他這個兒子關系更緊些。

但白夜從不覺得那是自己家。

冷風吹過耳畔，白夜載着蘇亦到家，茂密寬廣的花園林木将偌大的炮竹聲稀釋成隐隐的響動，蘇亦家一片漆黑，沒有人被吵醒。

車速漸漸放緩，冰冽的空氣裏浮動着寒香，聞着像是梅花，今夜就要分別了，白夜一下子舍不得，他滿腦子想着[家]的事，喃喃自語地說：

“不然…以後我們一起組建一個家吧。”

蘇亦：“……什麽？？”

“喔！我說……”白夜輕咳了一聲作掩飾，“你家到了。”

蘇亦只以為是自己聽岔了，沒多想。白夜停好車，穿過花園一路護送他回去。

陽臺的窗臺太高，蘇亦還是爬不進去，白夜很順手地将他抱起來。

一截細細的腰卧握在手裏，軟的像春天的柳枝，白夜像抱着一個珍寶，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原屬地：

“你好輕呀。”

蘇亦聽得有些害羞，白夜說話時湊的有點近，呼氣落在他的脖頸處，抱過他腰的手心溫度好像還殘留在他的外套上。

白夜：“明天中午別忘了來我家吃飯哦，我和林伯會做很多好吃的，讓你吃胖點！”

蘇亦被逗笑了，他這生病的身體能吃多胖。

“你要是有什麽忌口記得發我。”白夜在窗臺外依依不舍地對蘇亦說，“很遲了，你快回去睡吧！”

嗒、嗒、嗒。

就在這時，蘇亦聽見客廳裏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一下子慌了，趕緊跟白夜揮揮手，唰地把門窗關好，把外套挂到原本的衣架上，像半夜出門幽會的公主急着消滅證據。

“…蘇亦？”

啪嗒，客廳的燈大亮，阿姨奇怪地叫住他。

“我…有點渴，起來倒杯水。”蘇亦指了指廚房。

阿姨看向廚房裏的水杯，不疑有他，也沒往陽臺那邊看，只說：“那下次拉鈴就好了，我會給你倒的，怎麽自己起來倒？傻孩子，快回去睡吧！”

“嗯。”蘇亦點點頭，一副乖乖的模樣向自己卧室走去。

等走到阿姨看不見的視野盲區，蘇亦又偷偷看向窗外，遠遠的樹影中好像有一個騎着車的小芝麻，大概是回家去的白夜同學。

蘇亦在心裏輕聲跟白夜的芝麻身影說拜拜～

路過弟弟妹妹的卧室時，他特意頓住腳步，朝裏瞄了一眼，他們在裏面睡得很香，有幾個還發出微弱的呼呼聲。

蘇亦笑了一下，蹑手蹑腳地走回自己房間，不要吵醒弟弟妹妹。

剛才放煙花時他許了個願：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可以健健康康。

重新躺回床上，蘇亦閉上眼睛，現在是深夜三點，心裏卻依然充盈着一種新奇的感覺。

因為心髒病的緣故，他還從來沒有像別的小孩一樣瞞着大人出去幹過“壞事”，今晚是第一次，跟同學溜出去跑到別人家“搗亂”，還被“罵”了，蠻有趣的。明天，也是他第一次收到邀請去同班同學家做客，興許，白夜家也會很有意思呢。

蓋上軟乎乎的被子，窗外的冬夜安靜，蘇亦帶着一絲期待，緩緩進入了香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