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斷舍離

胡二傷勢已無大礙,他步伐輕快地走進屋內,對着高貴妃抱了一下拳,說道:“這次前來叨擾,還請見諒。”

高貴妃回了一禮,笑言:“胡二爺客氣了。”

“我這次來是想知道關于夜明珠,你有什麽打算?”胡二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直說。

高貴妃:“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自然是當時如何商定的,現在就照辦唄。”

胡二:“既是如此打算,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高貴妃一愣,他不是來阻撓取珠子的?且看他後邊怎麽說。

高貴妃開口:“胡二爺就是為了這件事才特意跑這一趟的?”

胡二:“你有些貪財,我怕你不要千兩黃金,卻經不住其他寶貝的誘惑,最後不要這顆珠子了。”

高貴妃汗顏,自己在這貨的心裏就是這般膚淺。

“奴家雖然愛財,但是也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無知婦人,胡二爺不必擔心。”高貴妃一時還定不下胡二的真正心意,于是試探道:“奴家知曉這夜明珠對秦老板确實有一些很重要的用處,也知道彩珠乃是你的親妹妹,你今日這番話,讓奴家有些不解。”

胡二:“你所言不假,只不過,你知道前塵往事,卻不了解現狀。秦鑫是我生死相托的兄弟,我不願意他一味沉淪在喪妻的沮喪中。而且,在我們的家鄉有一個習俗,人死後入土才會讓魂魄解脫,才能入輪回開始新的生命。彩珠已經故去了八年,我更願意她入土為安,擺脫束縛。我希望秦鑫和彩珠都能各自重新開始。”

高貴妃堅定地說:“胡二爺盡管放心。這顆夜明珠,奴家勢在必得。”

胡二起身拱手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告辭。”說完轉身離去。

高貴妃暗暗松了一口氣。

翌日辰時剛過兩刻,高貴妃就和天澤收拾妥當來到了憶珠閣,秦鑫也已經在書房裏等候。

“高貴妃,當真守時,還沒到己時就來了。”心裏的不悅還沒有消散,秦鑫的話裏掩不住的譏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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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事體大,奴家自然不敢怠慢。再者,我們已經在此叨擾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離去了。”高貴妃面不改色,四兩拔千斤給怼了回去。

屋內氣氛一時有些僵硬,伺候的丫鬟和小厮都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死人,不敢出一點聲響。

“既然高貴妃如此急切地離開,秦某當然不敢耽誤您的行程。”秦鑫臉色有些鐵青,心裏忿忿:你既然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我也不管。

秦鑫一撩袍子就走了出去,高貴妃尾随在後,一路無言向冰室走去。

推開冰室的門,申大夫和胡二已經領着憶珠候在了這裏,他們旁邊擺着一副牆木的棺材放在屋中,高貴妃不由咂舌,這牆木遇水不腐,可以讓其中的屍首多年不腐,價格自然也是寸木寸金。

“姨,你也來送嬸嬸?”憶珠跑過來拉着高貴妃的衣角,仰起小臉問道。

“嗯。今天憶珠也要乖乖的,好好送嬸嬸一程。”高貴妃蹲下撫摸着憶珠的小臉。

雖然八歲的孩子還理解不了生離死別,但是血緣本能讓憶珠的心情也是沉甸甸的,小臉上不但不見笑容,眼眶裏隐隐泛着水光。

高貴妃嘆息一聲,摸摸她的頭,将她拉在身邊,靜靜站好。。

秦鑫打開密室,高貴妃看見裏面是一室鮮花,花叢中央一張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肌膚依然有光澤,就想睡着了一般,憶珠的面容與她有幾分相似。高貴妃知道這就是彩珠。

“彩珠,今天,我來和你送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憶珠和自己。”秦鑫猩紅着雙眼,扶住寒玉床的雙手青筋暴起。

“妹妹,哥哥今天來送你回故鄉入土為安。”胡二話音剛落,眼淚就滾出眼眶。

秦鑫扶着寒玉床遲遲不肯動手,胡二只好摸了一把自己的淚水,就俯身來抱彩珠。秦鑫一把攔住胡二,狠狠地望着胡二,面目猙獰。

“八年了,秦鑫 !你讓彩珠入土為安,也放過自己吧!”胡二痛聲對秦鑫喊道。

秦鑫慢慢放開手,縱然努力仰頭睜眼,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肩膀也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擠在嗓子裏的哭聲,支離破碎的飄出來。

屋裏的人無不聞聲悲切,憶珠也跟着嘤嘤地哭了起來,高貴妃将她摟在懷裏,輕輕撫着她的後背,無言的安撫着。

胡二将彩珠抱出放到牆木棺裏,秦鑫抖着手從彩珠的懷裏掏出一顆光彩熠熠的珠子,彩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來。

秦鑫狠下心來,将夜明珠遞給了高貴妃。

高貴妃接過珠子,領着天澤對秦鑫正正規規地行了一個大禮:“今日秦老板割愛贈珠,小婦人感念恩情。今日一別,還望各自珍重。”說完,就帶着天澤轉身離去。

望着高貴妃離去的背影,再看看棺木中的彩珠,秦鑫覺得昨日今朝都紛紛棄自己而去,只留滿腹凄涼,萬般迷茫。在心底咽下一聲嘆息,秦鑫和胡二一起将棺木封好,擡上備好的馬車趕往寧武縣的青山鎮。

一路上日夜兼程,終于在十日後到達青山鎮,秦鑫和胡二将彩珠的棺木在蘆花山下,入土下葬。當夜,秦鑫不願離去,就着滿腹蕭索在墓旁飲酒,胡二不放心只是暗暗跟在遠處。

酒入愁腸愁更愁,五壺女兒紅下肚,秦鑫越發覺得悲痛寂寥。此時遠遠傳來幾聲鐘聲,是山上無相佛寺的鐘聲,這是彩珠生前常去的寺廟。

秦鑫仿佛受到了感召,晃晃悠悠的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寺院走去。

叩開寺門,主持大師還沒有安歇。守門的小沙彌通報過主持之後,就奉命将秦鑫領去主持的禪房。

“阿彌陀佛!秦施主別來無恙!”主持唱一聲佛號,當年秦鑫随彩珠在寺裏做過幾場大的布施,主持自然還記得他。

秦鑫:“大師, 弟子愚鈍,被俗事困住了心神,今夜特來向大師尋求解脫之道。”

主持:“萬物皆是因緣,老衲願聞其詳。”

秦鑫一個揖首:“弟子賢妻早逝,弟子用寶珠護其身八年,如今因為局面困頓,不得已舍了寶珠,毀了愛妻屍身,弟子愧疚得很;而弟子近日又心儀她人,卻是不敢愛,不能追,又舍不下,心裏困苦,不知該如何取舍,故而請大師指點迷津,斷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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