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心頭影事幻重重

秦鑫和高貴妃的烤魚還沒有吃完，就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苗人帶着幾個後生趕了過來。

這些苗人看見高貴妃，先是一愣，繼而有些激動，不過他們很快壓下自己的激動，畢恭畢敬地對着高貴妃行了一個大禮，用苗語說道：“拜見聖女！”

高貴妃站起來，亦用苗語對領頭的男子說道：“姆媸，好久不見！你家的兒子已經長這麽大了！”

中年苗人立馬從身後拉出兩個後生介紹道：“您還記得，真是他們的榮幸！這個是大兒子，今年十六歲了，這個是二兒子，今年十四歲了！”

說完，他讓兩個兒子又給高貴妃行了一個大禮。

高貴妃：“不用多禮了！我還穿着中原人的衣服！”

姆媸：“長老們裏發現有人上了雪峰山，就派我下來查看，沒想到會遇見您！剛開始因為您穿着這樣的衣服沒有認出來！現在，您要回寨子嗎？”

高貴妃：“我怎能穿着中原人的衣服回宅子呢！你回去告訴長老們，五日後我就回去，讓他們稍安勿躁，這幾日不地打擾我！”

姆媸騷騷頭，有些為難：“長老們吩咐若是見到您，一定要請您回去！您都離家出走八年了！”

高貴妃掏出追魂石，用銀針刺破自己的一個手指，分別在兩塊石頭上滴了一滴血，遞給姆媸：“這樣可以了吧？”

姆媸立即跪在地上，雙手接過追魂石：“姆媸聽從聖女安排。”

高貴妃揮揮手，姆媸就領着幾個後生離去了。

秦鑫聽不懂苗語，問道：“這是何意？”

沒有抓捕，沒有辱罵，反而是一團和氣，這太不像追捕了！

高貴妃：“我答應他們五日後回苗寨。”

秦鑫：“他們對你畢恭畢敬，你又是掏石頭，又是滴血，卻是為何？”

高貴妃：“追魂石裏滴入我的血，他們就可以追蹤我的行跡。我以此表明不會逃走，五日後必回。”

秦鑫：“你真打算回回去？我本來是打算領着你夜奔。”

高貴妃：“我已有八年沒有見過我的親人，我的族人，我很想他們！更何況，我并沒有打算讓貴妃蠱在我這裏夭亡！”

秦鑫：“我還以為你從小被他們虐待呢！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高貴妃望着天邊朦朦的月色：“心頭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代代容！因為愛情，因為自由！”

可能是月色太朦胧，可能這時的高貴妃純真的就像個孩子，秦鑫心裏最軟的那塊地方澀澀的發脹。

高貴妃在篝火旁坐好：“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秦鑫點點頭。

據說，當年蚩尤一族敗給黃帝，被放逐到到湘西，他的一支後人就流落到雪峰山。這支後人繼承了蚩尤的蠱術，于是就在雪峰山建了寨子，叫做長苗寨，世代制蠱養蠱，避世而居。

長苗寨的人在這裏不知生活了幾千年，随着中原人領土的擴張，陸陸續續有少許的中原人來過這裏之後，江湖上就有了“蠱壇”這個稱號。

秦鑫打斷高貴妃：“難道長苗寨不是蠱壇？”

高貴妃：“不是，蠱壇是我們族裏祭祀先祖和培育蠱苗的地方，它根本就不是一個門派組織！那些偶爾來過的中原人搞不清楚，出去以訛傳訛。每次有中原人誤闖之後，我們都要先用蠱讓他們遺忘方位後再送他們離開，可麻煩了。”

秦鑫：“知道了，請繼續。”

長苗寨的鎮寨之物就是貴妃蠱，據說，它是當年蚩尤在自己妃子體內培養出來的金蠶蠱王，極其刁鑽霸道。寨子裏的忔濮一族繼承了供養貴妃蠱的血脈，所以，她們家每一代的女孩裏都會有一個被選為聖女，以身飼蠱！

十四年前，忔濮家年方十歲的小女兒被選中成為新一代的聖女。

那是八月十六的夜晚，是月亮最圓，月陰最濃的夜晚。十歲的女孩被帶到蠱壇最高，窗戶最大的那間房裏，她看見自己的那個聖女親姨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女孩有些心疼，她走上前，搖着姨姨的胳膊：“姨姨，你怎麽了？”

姨姨虛弱地擡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朵月，可憐的孩子，你的人生也要被束縛了。”

女孩還來不及詢問姨姨為何這樣說，就被綁到了旁邊的床上，蒙上了眼睛。

沒有了視覺，女孩的聽覺更加敏銳，她聽到了姨姨痛苦的呻吟聲，還有霍霍的聲音，就像阿爹每次殺豬宰羊時，刀子劃在它們肉上的聲音，然後，姨姨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女孩害怕極了，正在瑟瑟發抖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衣襟被解開了，冰冷的匕首在胸口游走，“噗嗤”一聲，匕首深深紮進皮肉，她感覺自己整個胸膛被剖開了，一陣撕心裂肺地痛疼。

“啊——”女孩忍不住的掙紮尖叫，但是四肢被綁在床上，讓她無法逃離。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女孩感覺有什麽東西放進了自己裂開的胸膛中，它“嗖”的鑽了進去，自己痛得何止是皮肉，軀幹，連骨髓都在打顫，甚至連呼氣都是痛疼，她覺得死掉了也比現在要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她一會陷入黑暗裏，一會又因全身經絡的痛疼醒來，全身仿佛被捏碎了一般。

一個月後的某個夜晚，女孩再次醒來，身上的痛疼感幾乎沒有了，只是非常疲憊。眼睛上沒有了遮擋的布巾，适應了一會屋內暗黃的燈火，她發現自己一身幹淨的衣服躺在床上，手腳已被松開，只是上邊的勒痕還隐約可見。

“太好了，你醒了！你們快來，她醒了！”阿娘趕了過來，喜極而泣。

不一會兒，阿爹跟在三個長老的身後進來了。

大長老給女孩號脈，忍不住點頭道：“不虧是忔濮家女兒生下的聖女，貴妃蠱成長得很好，孩子也恢複得很快！”

“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新聖女很快就能活蹦亂跳地下床玩耍淘氣，整個族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就連自己的父母見了她也要行禮。只是，她越長大，內心深藏的恐懼和寂寞就越發讓她不安！她有時會夢到自己像上一任聖女那般，痛苦無聲的死去。”高貴妃的語氣滿是落寞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