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留下

留下

一月後，桃花宴上，賓客滿席，觥籌交錯。

寒月獨坐角落，看着九葉楓亭身邊圍滿了莺莺燕燕，美酒一杯杯下肚，“這家夥，又要醉了。”

“仙尊，您在這兒！”魔尊在他旁邊落座，“我敬您一杯。”寒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忽然，發現柱子後面一個人躲躲閃閃。他悄悄繞到那人背後，那人從柱子後探出腦袋，“咦……仙尊哥哥呢？”那人轉過身，吓了一跳，重心不穩。

寒月伸了伸手，将人抱在了懷中，那人擡頭一看，“仙，仙尊大人。”“琙兒。”寒月笑了起來，如沐春風，刃琙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琙兒……”刃琙回過神來。寒月松開他，刃琙跟着他挨着魔尊坐下。“琙兒，看看，有什麽想吃的。”刃琙搖搖頭，低下了頭。魔尊欲言又止。

寒月眯了眯眼，抓了他的手，“脈象不穩，手上傷是怎麽回事？”“我……”魔尊嘆了口氣，搖搖頭，到九葉楓亭那桌敬酒去了。

刃琙剛想說話，又想起前幾日魔尊說過的話，“刃琙，好孩子，聽着，不管你為什麽這麽拼命，安安分分待在這魔界，平安一生，別再想着其他的事。”魔尊拍了拍他的肩。

“可是，我想變強，我想保護仙尊哥哥。”魔尊哈哈笑起來，“仙尊大人怎會需要你的保護？仙尊大人是這三界唯一的真神，神力無邊，受人景仰……”“可，可是他救了我，我生平，從未遇到過這樣對我好的人。我要報恩。”

魔尊深深地嘆了口氣，“仙尊大人憫懷衆生，他幫你，只是順手，或許百年後，又或是幾日，也就忘卻了，并不需要你報什麽恩。況且，仙尊大人身份尊貴，我們這些小魔，哪能配得上他。孩子，聽我的，別再這麽傷害自己了。”

刃琙張了張口，什麽都沒說。寒月放柔了語氣，“發生什麽事了，可是有人欺負你？”刃琙搖搖頭，寒月嘆了口氣，故作惱怒，“罷了，不想說便算了。”拿了酒杯準備走。

刃琙想了想，這桃花宴，他纏了好久，魔尊才答應帶上他，這次一走，下次見面不知何時，咬咬牙，扯住了寒月的衣袖。“仙君大人，你……你讨厭我嗎？”寒月低頭看他，刃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怎麽會？琙兒很可愛。”寒月摸了摸刃琙的頭發。

刃琙心一橫，和盤托出，“仙尊大人，我想變強，然後，護你平安。”寒月活了這麽久，第一次有一個小孩子對他說要保護他。

“所以這些傷是你自己弄的？”“嗯。”寒月苦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刃琙緊了緊拳頭，“總有一天，我會保護你。”說完便跑開了，眼眶有些紅紅的。

魔尊見狀，走過來坐下。“刃琙和仙尊大人說了？”“嗯。”寒月頗為頭疼。“這孩子倔得很，我勸了幾次，勸不動。有好幾次，他偷練禁法，差些暴走……”寒月狠狠地皺了皺眉，“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魔尊答應。”

“仙尊說笑了，仙尊吩咐便是。”寒月嘆了口氣，“讓刃琙這孩子跟我可好？”魔尊瞠目結舌，“這……”

寒月拱了拱手，“唉——若是刃琙答應，便依仙尊。”“多謝。”

桃花宴散，刃琙之前跑得太遠，回到宴上時，只有幾個稀稀拉拉醉倒的仙人。魔尊不見了，仙尊哥哥也不見了。他四處張望，希望看見熟悉面孔，都沒有。

“琙兒。”轉頭一看，是仙尊哥哥！他剛想向他走去，忽然又想起他在宴席上說的話，止住了腳步。

寒月搖搖頭，走向他。“怎麽不理我，生氣啦？”刃琙低了低頭，“沒有。”

“到底還是孩子。”便去拉他的手，被刃琙躲開。寒月像抱嬰兒一樣一把将他抱起，走進自己的居所。他将刃琙放在椅子上，翻出藥箱，為刃琙上了藥。

“仙尊大人……”刃琙有些迷惑。“我問你，你可願跟着我，待在仙界？”刃琙瞪大了眼睛，“魔尊同意了，我想問問你的意思。若是不願，我現在将你送……”“願意。”

寒月笑了笑，“想好了？這仙宮，可不好待啊。”“嗯。”刃琙狠狠地點了點頭。“那……首先有個要求，那些禁功，不許再練。”刃琙抿了抿唇，“好。”

寒月将他拉到內室，“這是我的房間，以後，你就住在我對面。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在殿裏熟悉熟悉，浴池在殿後，沐浴後，我帶你見一個人。”

寒月轉身不見。“寒月仙尊。”衆仙行禮，寒月走上前，“聽聞您帶了一個魔族孩子上仙界……”“确有此事。”衆仙面面相觑，“孩子而已，各位不必憂心。”

明水仙人上前一步，“魔族終究是魔族，該待在魔界，安分守己。”

宮嶺仙人嚷道：“定是那魔族小子迷惑仙尊。”

銀墨仙人冷哼一聲，“仙尊自有打算，你們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

白鶴仙人搖了搖扇子，“畢竟是仙尊的人，這出了事，仙尊難道會不負責？我們啊，還是別管了。仙尊，是吧？”

寒月看着他，默了默，“我的人，自是我負責。”白鶴仙人搖了搖扇子，笑着點頭，“既得仙尊如此允諾，那我們，便叨擾了。”

九葉楓亭趕來，該離開的都離開了，他拉了拉靈兔仙子的衣袖，“各位姐姐，我來遲了，這件事，怎麽樣了？”靈兔仙子掩唇一笑，看了看風鳴仙子和彩荷仙子，三位仙子便把場面再述一遍。

“這群老不死的……那……各位姐姐覺得如何？”三位仙子笑而不語，也離去了。

而今仙界分為三派，以九葉楓亭為首的銀墨仙人、缪星仙子夫婦等全力支持寒月。以白鶴仙人為首的明水仙人、宮嶺仙人等反對寒月。剩下的以靈兔仙子為首，保持中立。

“你怎麽帶了個魔族孩子回仙界？這不像你啊，你不是一向……”九葉楓亭叉着腰走進寒月的仙宮。

“此事……我另有打算。”寒月站在昔年樹下，微微擡頭，“要開花了……”這昔年樹，是他們死的那年自己植下的，如今，已經萬年了……

九葉楓亭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突然笑起來，打破傷感的氣氛，大聲說：“那小子呢，讓我看看是什麽小屁孩，竟然被我們小月月帶上了仙界，頭一遭啊，我得好好看看。”

“哎呀……藏起來了？”九葉楓亭走到臺階上，四下張望，回頭看着寒月，歪了歪頭，寒月被逗笑了，鼻子酸了酸。嘴上說着“這麽多年，還是老樣子，幼稚”，心裏想的卻是“一萬年了，世人只知神有無限風光，只有你懂我萬年孤寂”。

走上臺階，“坐好，等着。”九葉楓亭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些紅，向上仰了仰頭，笑着眨了眨眼睛，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

“琙兒……你在哪兒？”寒月一路找去，沒見人影，有些着急，難道是白鶴那老頭把琙兒擄走了？心下想着，腳步越發快了。

刃琙正在沐浴，好像聽到有人叫他，便從浴池中走出，準備穿上池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門被一把推開，“仙，仙尊。”刃琙急忙拿了衣服，結結巴巴，臉漲得通紅。

寒月松了口氣，“還好……快和我去見你九葉哥哥。”“仙尊，我，我還未穿衣服。”“嗯。”寒月點點頭，示意他快穿。

刃琙支支吾吾，寒月了然，走近刃琙，拿了衣服，“仙……”刃琙渾身僵硬，“這仙界的衣服，的确繁瑣，日後我教你便是。”“不，不是……”“琙兒，你身上怎麽這麽燙，可是溫泉泡得太久？”

刃琙臉都熟了，怎麽辦，被仙尊哥哥看光了。擡頭看寒月時，他正專心給他穿衣服。“好了，走。”便牽着刃琙的手，“人給你帶來了。”

九葉楓亭正無聊地把玩自己的頭發，“可算來了……”九葉楓亭擡起頭，圍着刃琙轉圈，“你叫什麽名字？”“刃琙。”“多少歲了？”“三千。”“三千歲了，還不長個？咳咳，父母何在？”“沒有。”“可會什麽魔功？”“不曾學會。”“你……”

“行了啊，像審犯人一樣。琙兒別害怕，這是九葉楓亭，我的好友。”“九葉仙尊。”刃琙鞠了鞠躬，“哎，乖孩子。叫哥哥就成。走，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小月月啊……這小孩兒，可愛得緊，借我一會兒呗。”

寒月皺了皺眉，“這孩子剛來，對一切不甚熟悉，還是改日。”瘋狂使眼色：你想幹嘛？九葉楓亭挑了挑眉：不幹嘛。

“這樣，刃琙說說，想和哥哥到外面玩一會兒嗎？”九葉楓亭蹲下，悄悄說：“想知道你仙尊哥哥的喜好嗎？跟我走。”刃琙眼睛一亮，點點頭。

九葉楓亭對寒月眨了眨眼：小月月，我這迷倒萬千仙子的魅力，哪兒都好用。寒月，“九葉……”餘音未落，人走茶未涼。

寒月嘆了口氣，“希望他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