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話本情緣

話本情緣

先前進這莊子便讓蘇辰羽覺得有些怪異，這兒的氣息既不是鬼的陰氣，也未沾有魔的血氣，而越接近這間屋子，那股氣息就越來越淡，反而像是整座莊子裏唯一的一片淨土，甚至飄出些似有若無的香味來。

紀鳳秋未多想，着手便打開房門，蘇辰羽還未來得及阻止，突然砰的一聲，房門竟自己打開了，從裏頭沖出來一陣迷霧，一股強大的力量将他們吸進這暗無天地的房間裏。

恍然墜地，四周變得吵雜。

有人不斷辱罵道：“呸！你這喪門星還不快給我滾出梨花莊，難道你克死自己家裏人不夠，還想跑來克死我們不成！”

蘇辰羽感覺腹部一痛，睜開眼來看，正有個兇神惡煞的糙漢子對他拳打腳踢。

“你看什麽呢？！還不快拖着你那一家死鬼給我滾出去？！”

說着，他便要再踢過來，蘇辰羽伸手一擋，竟抵不過這凡人一腳之力。

他本能閉眼等這一腳落下，卻聽見一陣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

一介小厮喊道：“還不快把他處理了？”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面容俊俏的郎君，是紀鳳秋。

“是宋莊主啊...”

“宋莊主怎麽會來這啊？”

宋司榮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這不是蘇辰羽說的，而是他現在附身的這副身體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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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什麽？”他指的是蘇辰羽身後的一輛木車，那輛木車上，是他一家子的屍體。

“我沒錢安葬他們。”

紀鳳秋道：“擡起頭來，看我。”

紀鳳秋替他擦去臉上的髒污，明亮的眼睛下藏着的是雌雄莫辨的美貌，手指略過他幹裂的嘴唇，低聲道：“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就是太憔悴了，若是好好生養，必是別有風味。”

蘇辰羽一團腦熱，他雖然年紀小，但常年在風流處謀生，替老媽媽端茶送水，那些情場話也是聽得個七八成，怎會不知紀鳳秋是什麽意思。

宋司榮叫人拿來荷包，從裏頭掏出幾片金葉子，蘇辰羽沒有接過，道：“我不做那些。”

紀鳳秋一愣反笑了一聲，道：“我知道，你且将這些拿着，給你家人買個體面的棺材入土為安先。”

蘇辰羽這才緩緩接過他手中的金葉子，問道：“您叫什麽名字？”

那人笑得頗為風流，道：“宋司榮。”

蘇辰羽感到心髒在砰砰跳動，就連周圍人群的議論聲都沒有他的心跳聲大，他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接下來的幾日裏，他先是找了處好地方安葬了自己的家人，又是一路奔波着跑去找紀鳳秋，他知道那人有意要讓自己再去找他。

當他找到紀鳳秋的時候，紀鳳秋只叫他不用挂心，回去好好謀生便是。

“洗衣做飯這些，我都會做的。”

“哦？你都會做，可我府上已經不缺這些了，再說，我一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個下人，若是真想招你來做奴才，又何必花金葉子來替你安葬家人。這天看着就要下雨了，你還是快些回去罷。”

日末了，原本蘇辰羽聽了這話就要走，可紀鳳秋又偏偏同他講其他話，問他會不會插花品香，問他會不會作畫，作為一個底層農人出身的他，哪裏會這些東西，于是紀鳳秋指劍揮墨的手握上蘇辰羽的手，教他風雅之事，教他寫字時，濕熱的氣息偶爾搔刮着他的耳朵，感覺到他僵硬後又規矩起來，以退為進。

不知紀鳳秋最後講的是什麽話，蘇辰羽便這樣留下來了，不是奴才，紀鳳秋不讓他做什麽活，外面傳聞知府大人将一個男人捧到了主子的份上。

日子久了，蘇辰羽日漸不安，他一時運好，得了知府大人這樣的賞識，這與他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明明三個月前他還只是個在青樓裏打雜的小厮，受人欺辱，他低賤，自己的家人接連病死，他不詳，他怎麽配過這樣好的生活呢。

蘇辰羽要走，他害怕地逃離，這一切都不該是屬于他的。

于是在一個春雨朦胧夜裏，沒有月光，他收拾好自己剛來時帶的兩套破舊的衣裳，趁着知府大人在外辦差還未歸來，自己留了張字條便要偷偷溜走。

他來不及拿傘，也不敢拿，這樣會引起府裏小厮的疑問，雨水沖刷着他泛黃的布衣，路上鮮有光亮，他只能摸黑前行，小巷子裏黑，他怕得不敢進。

不知走到什麽地方，雨越來越大了，路上的泥濘愈多，一個踉跄便摔得一身泥，林子裏躲雨的鳥兒被驚動。

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蘇辰羽狼狽地往後看去，為首的是知府大人。

他身上還穿着官服，許是還未來得及換下便得知了他不見的消息，慌忙趕出來追他了。

“宋沂，你給我回來！”

吵雜的雨聲覆蓋了他的聲音，但也準确無誤的傳入了蘇辰羽的耳朵。

蘇辰羽跑不動了，渾身都冷，沒有一絲力氣起身拔腿跑了，紀鳳秋過來将他抱在馬上。

“在回府之前，你最好想出一個讓本府滿意的理由。”紀鳳秋惡狠狠地說道。

耳朵一疼，紀鳳秋将他耳朵咬出了血，是真被他氣到了。

紀鳳秋下馬将人扛在肩上回府，蘇辰羽悄悄擡頭，侍候他的下人都在院裏罰跪，他逃跑不成，還禍害了別人。

蘇辰羽還在自責，措不及防被扔進了浴池裏，他本就不會浮水，一時手忙腳亂的在水裏撲騰，一連嗆了好幾口水。

就在他以為紀鳳秋就要這樣讓他溺死的時候，紀鳳秋又抓住了他的手，雙手插在他腋間，向抱孩子一樣将他從水裏撈出來。

蘇辰羽被刺激得雙眼發紅，衣服濕黏地粘在身上，泥濘也污了一方淨水。

紀鳳秋掐住他的下颌，質問道：“為什麽要跑？”

蘇辰羽不敢看他，要掙脫開緊緊掐住自己的手，可紀鳳秋哪肯，手下愈發用力。

蘇辰羽自知理虧，眼周被熱水刺激得通紅，委屈巴巴地含淚看他，嘴角微微下撇，一副要哭了的模樣。

頂着這張臉，別說是宋司榮，就連附身的紀鳳秋都舍不得生他的氣了。

紀鳳秋心都要化了，可是一想到眼前人剛才拼了命的逃出府邸的樣子，他又氣得牙癢癢，若不是平日裏安排着幾個暗衛在他身邊，他哪裏能知道平時乖巧的可人竟背着他要跑。

“我只是個低賤無依的農人，身無長處，又生而不祥，人人避我如蛇蠍，怎配大人這般垂愛......”

他已聽得了些消息，宋司榮這些年一直将他帶在身邊，斷袖之名遠揚，使得門當戶對的女兒家都不願與他結親，他待在宋司榮身邊，只白白耽誤他娶妻生子，且沒有好的岳家扶持，他官路又怎走得順暢。

左右自己都是拖累他的。

紀鳳秋心揪揪的疼，攬着腰的手揉得愈發用力，恨不得将他揉碎了永遠依附在自己懷裏寸步不離才好。

“人哪有高低貴賤之分，身無長處，生而不祥，可本府就偏偏要你，人人避你如蛇蠍，他人亦不是避我如蛇蠍麽？

阿沂，你憑良心講，這三個月來，我可有對你不好的地方？除這次你惹我氣惱外，我可曾兇過你半句？外頭人人都怕我，說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可你在我身邊可受過半分委屈？我自知你雖出身不好，卻也是個有骨氣的，我不願白白辱沒折煞你，将你捧到主子的位置，你不願，我也未曾強迫你，我府裏的女眷早在你來前就遣幹淨了，我這般作為，你還不滿意麽？阿沂，你怎能這樣心狠，一句不說便要偷偷跑了呢？”

紀鳳秋眼中毫不掩飾的愛意幾乎要将他砸得昏天暗地，他不明白，為什麽紀鳳秋會對他有這樣的執着。

“本府早在第一眼見你時就對你傾心，給了你銀子安葬家人，也盡心幫你家人安排了一個好地方，我等着你來找我，日日夜夜是這般難熬，可我也不敢驚動你，等到你終于來了，本府也不敢輕薄，生怕惹得你不快，你說你不配得到本府這般垂愛，可不給你，我又要給誰呢？阿沂，你不能這麽狠心。”

明明是責怪他擅自逃跑，紀鳳秋卻說得纏綿粘膩，惹得“宋沂”都不好意思了，耳朵紅得滴血。

“對不起，我……”

紀鳳秋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請罪的話。

“給了你那麽多衣裳，偏要穿這粗布出去，阿沂這身皮肉嬌嫩，怎受得住。”

“瞧瞧，都磨紅了，阿沂不疼，我也要心疼死了。”溫柔的情話掩蓋不住他的霸道，他反手鉗住蘇辰羽的雙手往手壓制住他的掙紮，咬上蘇辰羽的喉結，也是疼的，松口一看，留下的牙印子都要滲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