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靜安Jason
第二章 靜安Jason
去成都這天是個霧霾天,周雁南在路上耽擱了會兒,來到機場時是 7 點 55 分,距離登機只剩半小時,已經沒有座位可以選。
她辦好了托運,又去麥當勞吃了早餐,等了沒一會兒登機廣播就響了起來。
她混在人群中上了飛機,路過公務艙時下意識地環顧一圈,瞧見李錦書坐在一個醒目的位置,手裏托着一本書在看。
李錦書其實是近視眼,平時為了方便穿搭都是戴隐形眼鏡,今天難得戴了一副金絲邊眼鏡,越發地像個斯文敗類。
周雁南又仔細看了看他手裏的書,居然是本英文版的《月亮與六便士》。
她的白眼幾乎翻到了後腦勺:這男人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裝逼的機會。
她一路走到了機艙後排,在最後一排中間的位子坐落。後排座椅調不了靠背,她一個一米七八的大個子,腰都直不起來,只能彎腰抱臂蜷縮着,坐了沒幾分鐘腿都麻了。
不一會兒,鄰座的乘客也過來了。她右邊坐的是位大爺,一上來倒頭就睡,飛機還沒起飛就歪在她的肩頭打起了呼嚕,左邊是個外放土味視頻的大哥。
前排是一個帶孩子的媽媽,小男孩上了飛機就哭,媽媽哄了半天沒有用,只能給他唱歌,一首“心裏種下一顆種子噠啦滴噠啦”唱了五遍。一趟飛機硬是讓她坐出了綠皮火車的感覺。
成都的行程确定後,機票和酒店都是李錦書的秘書程凱文負責的。這個狗腿子為了讨好上司,給李錦書定了公務艙和星級酒店,給周雁南定的卻是經濟艙和快捷酒店。
這種操作不大地道,但畢竟符合公司的報銷标準,周雁南也沒法挑毛病。
好在她是個适應能力挺強的人,這點小事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在逼着張喜悅請她吃了三頓飯之後,她現在已經想通了,對于這種突如其來的人生境遇,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接下來,她準備一邊擺爛,一邊給李錦書添堵。如今他虎落平陽,正是她報仇雪恨的好機會。反正他已經在董事會面前把她誇上了天,也不可能開了她。
三個小時的飛行後,飛機終于降落在成都天府機場。周雁南已經累得腰酸背痛,小腿酸脹,走路都有些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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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揉着後腰,跟随人群搭乘機場快線去取行李,來到候車廳時恰好瞥見李錦書和程凱文走在前面。
程凱文是李錦書從上海分公司帶過來,已經跟了他很多年,工作能力很強,私下裏卻像只花蝴蝶,兩人站一塊兒,跟一對好姐妹似的。
周雁南大聲喊了句“基總等我”,快步跟了上去。
李錦書瞪了她一眼,沒搭理她。他有重度潔癖,最厭惡這種擁擠的公共交通,一上車就跟秘書抱怨機場效率低,取個行李還要舟車勞頓,簡直是浪費時間。
周雁南翻了個白眼,低頭瞧見手機有了信號,立馬打開外賣軟件琢磨起了午餐。
一旁的程凱文知道上司事業跌落谷底,這會兒肯定心煩意亂,安慰他說:“李總,聽說成都生活很安逸,說不定您住一陣子會喜歡呢。”
周雁南正在糾結是點串串還是螺蛳粉,漫不經心搭腔說:“那是,人家基總在事業上升期,放着超一線城市的大好前程不顧,跑來一個二線城市享受安逸生活,太想得開了,這格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聽說公司酸辣粉銷量不行啊,希望基總能帶領我們更上一層樓。”
程凱文聽見這話出了一頭汗。這女人被李總搞到成都來,顯然不服管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但李總這會兒正煩着,她這麽挑釁他不是在火上澆油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錦書。
果然,李錦書默不作聲地看着周雁南,神情冷森森的。
程凱文連忙打圓場說:“食品企業經營好了,其實效益挺高的。”
結果,周雁南又來了句:“那可不,在成都賣酸辣粉太有競争力了,咱怎麽不開海底撈呢?”
她一邊說一邊低頭查了一下手機,失笑道:“成都居然真的有海底撈,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哈哈哈哈哈。”
機場快線很快來到了行李廳,李錦書撇下周雁南,快步下了車。
三人的酒店都訂在了萬象城附近,李錦書住希爾頓,周雁南和程凱文住旁邊的酒店式公寓。
周雁南住的房型比較稀少,到的時候上一個客人還沒退房,她點的串串倒是提前送到了。她不是十分講究的人,也沒抱怨什麽,直接坐在前臺邊上吃了起來。
剛吃了沒兩口,程凱文忽然打來電話,說下午要跟總部開一個視頻會,李錦書讓她過去開個短會,對一下工作安排。
周雁南不想過去,故意說:“行,房間號告訴我一下,我點了串串,帶過去吃。”
她琢磨着,以這男人的潔癖程度,絕對不可能讓她進房間的。
果不其然,李錦書聽見這話,立馬對程凱文吩咐了一句:“算了,別讓她過來了,我過去。”
周雁南在前臺等了十分鐘,李錦書和程凱文來了。
程凱文懷裏抱着一堆會議資料和筆記本電腦,李錦書手裏端了杯咖啡,還拎着個紙袋子,裝着剛點的午餐。打開來,是一個貝果雞肉三明治。
李錦書在飲食方面非常節制,對高油高鹽的飲食結構十分排斥,剛才他在外賣軟件上浏覽了半天,附近就只有這家輕食店還算健康,只好勉為其難點了份三明治。
三人一邊吃着午餐一邊開會。雖然有領導和同事在場,周雁南壓根不在意形象,毫無顧忌地撸着串,辣得額頭冒汗,臉頰泛紅,嘴唇都豐滿了起來。
反正這兩人在她眼中一個不是人,一個不是男人,她才不在乎他們怎麽看她。
她一面斯哈着,一面端起可樂嘬了一大口,滋滋啦啦的吸管聲聽得李錦書煩躁不已。
他盡量回避着視線,伸手去拿會議資料,低頭瞧見文件封面被串串油濺得星星點點,又皺着眉頭把手縮了回去。
“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李錦書忍不住說了一句。
周雁南不屑一顧:“注意形象能漲工資嗎?”
李錦書悻悻地瞪着她,咬了一口手裏的三明治,牙齒忽然一陣劇痛。他連忙丢下三明治,捂住右臉,半天都沒緩過來。
他這午餐點得委實有些失敗,那個貝果簡直硬得跟鐵板一樣,吃了沒幾口牙都要硌掉了。他來到這個城市不到兩個小時,已經開始感到厭煩了。
周雁南在一旁看着,帶着點幸災樂禍的口吻勸他說:“基總,別吃了,這玩意都能當防身武器了。”跑到成都來吃這東西,誰見了不尊稱一聲傻逼。
李錦書惱火說:“你再喊我一遍這名字試試?信不信我開了你?”
周雁南一臉不服:“怎麽的?說英語有口音也不行?”
“你別忘了,你的績效是我考核的!”
周雁南壓根忘了還有這事,一聽這話,立刻閉了嘴。
開完了短會,李錦書獨自回了希爾頓酒店,周雁南和程凱文一起坐電梯上樓。
電梯裏,程凱文苦口婆心地勸周雁南說:“周總監,李總現在心情很差,您就別再招惹他了。大家能在一起共事也是緣分,咱就不能好好相處嗎?”
周雁南揚眉道:“程秘書,你別胡說八道啊,誰跟他有緣分了,我明明是被他拖下水的。”
程凱文讪讪一笑:“您的福利待遇不是比以前還好了嗎?再說了,就憑李總的工作能力,帶您回總部那不是分分鐘的事。”
周雁南仍舊不接茬:“那也要看他是因為什麽事被發配過來的吧。”
她想起前陣子聽到的傳言,說李錦書跟趙鴻博總裁的前妻傅瑤華是大學同學,而且還是初戀,這次兩人搞到一起其實是舊情複燃。
但她對這些傳聞一直将信将疑,倒不是因為她相信李錦書的人品,而是,她壓根不相信這男人是直的。
她心裏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趁着電梯裏沒人,壓低了聲音向程凱文打探說:“基森跟傅瑤華的事是真的嗎?”
程凱文一臉的凜然正氣:“我覺得,咱還是不要議論領導的私事吧。”
周雁南“嘁”了一聲,也沒再問下去。
程凱文的工作效率向來很高,只用了兩天就幫李錦書和周雁南租好了房子。
兩人都住錦江區,李錦書的房子是一個高檔小區的套三豪宅,他本來想叫程凱文給周雁南租套老破小,程凱文良心上實在過不去,最後還是在附近的普通小區給她租了套兩居室。兩個小區緊挨着,正門距離不到 300 米。
兩人當天就從酒店搬進了房子裏,又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安頓了一下,采買了一些日用品。
周雁南對居住環境要求不高,一些小問題根本不放在心上,因而住得還算舒心。
但李錦書從搬進來那天就開始失眠。他知道程凱文已經為他選了公司附近最好的小區,但還是無法完全避開街道,成都二環邊上到處都是高架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城市似乎沒有安靜的時候,他睡眠淺,又擇床,晚上睡到一半被高架橋上疾馳而過的車輛吵醒是常有的事,腦中的雜音從來沒有消失過。
睡不着的時候,牙齒的疼痛更清晰了。他忍耐了好幾天都沒有好轉,最後只能去看牙。
興許是因為鎮痛劑的作用,這晚他睡得比往常略微好些。但第二天早晨還是早早醒了。
他習慣性地從床頭拿起手機,各個工作群裏的信息爆炸般地湧進來。然而發給傅瑤華的信息依舊沒有回音。
他正恍惚着,周雁南的信息跳了出來,點進去,只有一句:「基總,我今天去餐廳微服私訪,跟你說一聲。」下面配了一張難看的二哈表情包。
因為兩人每天都要交接工作,他只能把這女人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但每次她發信息給他,他都有種再次拉黑她的沖動。
人生的變故總是有跡可循的,李錦書有種預感,他在成都的新生活十有八九是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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