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表妹戴茜

第十章 表妹戴茜

四月末，李錦書忽然接到了趙鴻博的電話。

電話裏，趙鴻博先是假惺惺地關心了一下李錦書的身體，又詢問起餐廳的經營狀況和酸辣粉的銷量。最後話鋒一轉，說成都事務繁忙，他怕李錦書忙不過來，所以派表妹戴茜過去幫他一下。

一周後的周末，戴茜在趙家老二趙雲翰的陪同下來了成都。

趙雲翰跟李錦書同歲，在蘭心大酒店身居要職，兩人當年一起在美國留過學，已經是相交十多年的老友。

戴茜其實是傅瑤華的表妹，傅家在資本圈實力本就雄厚，戴家又是知名珠寶商，因而表妹家底不是一般的厚。

不過戴家是三個女兒一個兒子的家庭，戴茜排行老二。從小到大，父母只希望她快樂成長，對她沒別的要求。

戴茜平時也就混一混名媛圈，在抖音和小紅書炫一下富，從不經手家裏的核心業務，沒有任何管理經驗，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成都。

據李錦書推測，這個表妹多半是被趙鴻博派來盯梢的。

兩人來的這天晚上，李錦書在一家米其林川菜館為兩人接了風。戴茜特地叮囑，把周雁南也帶上。周雁南以為是叫她過去陪酒，也沒有多想。

下午六點半，周雁南和李錦書一起來到餐廳，等了約莫十分鐘，趙雲翰和戴茜也到了。

戴茜是社交型人格，認識的人太多記不住名字，逢人就喊“親愛的”，再叫上她此前見過周雁南幾次，也加過微信，因而一見面就給了她一個擁抱，親昵說：“好久不見啊，親愛的。”

周雁南也附和着跟她寒暄了幾句。

戴茜個子不高，雖然腳下踩了雙恨天高，還是比周雁南矮了大半頭，她自覺仰視的角度不好看，索性上去攬住了周雁南的胳膊，跟她并排着走。

四人邊聊邊往包廂走着。周雁南随口問了戴茜一句：“你怎麽會來成都呢？”

一旁的李錦書聽到這話，也警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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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戴茜用随意的口吻說：“我姐夫讓我來的，給了我個 DG 的職位，Dolce&Gabbana？這不是家餐飲公司嗎？還有奢侈品業務？”

周雁南說：“應該是 GD 吧？General Director？”

戴茜笑說：“哈哈哈，原來如此。”

到了包廂，周雁南因為坐慣了副陪，一進來就把趙雲翰和戴茜往上座請。

趙雲翰笑道：“都是自己人，沒這麽多講究，咱們就随便坐，随便聊。”

話雖是這麽說，李錦書始終有些戒心，周雁南在這種場合也不敢亂說話。

趙雲翰看起來倒是十分坦誠，酒過三巡後直接罵起了自己的親哥趙鴻博：“照我說，我哥那人就是太小氣了，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了，而且這些年你幫了他多少？結果他因為一點子虛烏有的事就對兄弟下狠手。你跟嫂子以前是談過，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的人品我還還信不過嗎？”

李錦書沒有作聲，這些話在外人聽來是誇贊，聽在他耳中卻像是罵人。

趙雲翰沒有察覺，繼續說道：“你的能力整個集團誰不清楚？說句不好聽的，離了你李錦書，他趙鴻博什麽也不是……”

李錦書面色一沉，打斷了他：“喝多了吧你，出去醒醒酒吧。”說着就拉着他離開了包廂。

周雁南看着兩人的背影，心想：趙雲翰敢剛當着戴茜的面說這些，要麽趙家兩兄弟已經撕破臉皮，根本不在意對方怎麽想；要麽戴茜根本不是趙鴻博派來的，而是傅瑤華的眼線。

可傅瑤華讓她表妹來成都做什麽呢？

她正琢磨着，戴茜忽然問了句：“親愛的，你住哪兒呀？”

周雁南回過神來，說：“我住錦江區的雲湖小區。”

“李錦書呢？”戴茜又問。

“他就住旁邊的南華名邸。”

“你倆住這麽近呢？”

“程凱文幫忙租的，也是巧了。”

戴茜想了想，說：“那我跟李錦書住同一個小區吧，明天叫程凱文幫我租一下。”

“也行，咱們住得近了也方便。”周雁南說。

戴茜又說：“對了，我的助理還沒找好，在這邊也沒什麽朋友，你能陪我出去逛逛嗎？”

“可以啊，我下周二休息，到時陪你去吧。”周雁南爽快說。

“嗯，那就這麽說定了。”

兩人正聊着，李錦書和趙雲翰回來了。

趙雲翰的酒醒了些，看見戴茜和周雁南聊得高興，端起酒杯對周雁南笑說：“周總監，戴茜初來乍到，以後多支持她工作啊。”

周雁南連忙端着酒杯敬上去：“這是一定的，趙總放心。”

四人又喝了幾杯酒就散了席。趙雲翰和戴茜回了酒店，李錦書和周雁南一起打車回家。

回去的路上，李錦書看上去心事重重，一直默不作聲地看着窗外。

周雁南躊躇片刻，還是問說：“戴茜來成都做什麽？”

李錦書沒有回答，要下車了突然說了句：“在戴茜面前別亂說話。”

周雁南答應了一聲，沒有多問什麽。

戴茜來到成都的第二天，程凱文就幫她租好了住處，房子就在李錦書的小區，離得也不遠。因為家裏還有一大堆雜物要收拾，她暫時沒去公司露面。

到了周二，周雁南依照約定，犧牲掉休息日陪她去了趟太古裏。戴茜是個購物狂，再加上也不差錢，沒一會兒功夫就斬獲了三個包。

逛完了步行街，周雁南又陪戴茜去了歐樂超市采購日用品。戴茜生活習慣繁瑣，亂七八糟的東西買了一大堆，滿滿當當裝了三個塑料袋。

買完了單，戴茜看着周雁南，一臉賣萌的表情：“親愛的你能不能幫我拎着？仙女的手不想拎塑料袋。”

周雁南也沒介意，順手拎了起來，心裏想：這女人跟李錦書倒是絕配。

為了感謝周雁南，戴茜請她在 IFS 吃了西餐，還點了瓶上萬的紅酒。

周雁南喝不慣紅酒，而且這麽貴的酒喝了也不自在，因而只是淺抿了幾口，大半瓶都是戴茜喝了。

戴茜喝醉了屬于話痨型的，拉着周雁南天南海北的聊，話一密了，有些不該說的話就溜出了口：“我覺着你挺好的呀，真搞不懂，我表姐為啥要盯着你。”

周雁南大驚失色：“她盯我幹嘛？我都沒跟她說過話！”

現在她已然被流放到二線城市了，要是再得罪總裁夫人，還不知道要被發配到哪個山溝溝。

戴茜捂住嘴巴，一臉懊悔：“Fuck，我是被表姐派來當間諜的，這才三天身份就洩露了，我就說我太美了不适合幹這活兒。”

周雁南越發驚慌：“你是被派來盯我的？！不是，我到底哪裏惹她不高興了？”

戴茜略微遲疑，說：“我問你一件事，你跟我說實話。”

周雁南忙問：“什麽事？”

戴茜嚴肅地看着她：“你跟李錦書是不是睡了？”

周雁南如遭雷劈：“啥玩意兒？我怎麽可能跟他睡？這輩子都不可能！”

戴茜似信非信：“那他為什麽帶你來成都？”

周雁南坦誠說：“還不是因為我在微信上罵他被他發現了。”

戴茜笑了起來：“我認識李錦書十年了，他那麽有城府的人，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大費周章地把你調到成都來。”

周雁南疑惑道：“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麽？”

“那就要問你了。”戴茜說。

周雁南忖度了一會兒，說：“難不成真的因為我特別優秀，或者……”

說到一半，她猛然意識到一件事：“不對，你表姐為啥讓你盯着我呢？難道他倆是真的？可李錦書怎麽看都不是直男啊。”

戴茜說：“那你就不必知道了。”

周雁南有些為難：“美女，你這麽盯着我，我很難做事啊。”

戴茜笑着向她舉起舉杯：“你放心吧，我不會找你麻煩的，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周雁南幹幹一笑：“謝謝你啊。”

這天過後，周雁南為了避免被戴茜抓到把柄，開始有意跟李錦書保持距離，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跟他有任何接觸。

另一邊，戴茜卻跟李錦書越走越近，每天出雙入對，俨然一對好閨蜜。

在對李錦書近距離觀察了一陣子之後，她确信這男人身上沒有任何戀愛的跡象，于是漸漸對周雁南放松了警惕，時不時地還會跟她約飯。

這天周雁南在家休息，打掃完屋子後本想出門逛逛，不想卻接到了戴茜電話。

戴茜說，自己正在外面逛街，有個快遞到了，要她幫忙簽收一下。

周雁南不好拒絕，只能幫她收了，又跟她約了晚上的時間給她送過去。

晚上十點，周雁南帶着快遞來到戴茜家，剛要按門鈴，李錦書開門走了出來。

周雁南愣了愣，不等開口問什麽，李錦書急忙解釋說：“今天她 30 歲生日，心情不好，非要拉我去喝酒，結果自己喝多了，我就把她送回來了。我把她扶到床上就出來了，什麽也沒發生。”

周雁南笑說：“放心，沒人誤會，大家都以為你是她 gay 蜜。”

李錦書惱說：“你少給我造謠！”

周雁南把戴茜的快遞放在玄關，帶上了門，回頭把手裏的另一個快遞盒遞給李錦書，說：“這是我給奧黛麗買的零食，本來想存到你家樓下快遞櫃的，正好碰到你，你給它帶回去吧。”

說完，可能是怕李錦書不收，她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買的是最好的。”

李錦書接過盒子看了看，沒說什麽。

兩人一起坐電梯下了樓，出了單元大廳，周雁南朝李錦書擺了擺手，朝大門方向去了。

李錦書猶豫了一下，沖她喊了聲：“吃夜宵嗎？”

周雁南回過頭來看着他，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免費夜宵的誘惑，答應了下來。

兩人來到附近的美食街，選了一家門面幹淨的燒烤店。李錦書拿餐巾紙擦了桌椅，周雁南看着菜單點了些烤串、小龍蝦和啤酒。

不一會兒，餐上齊了。周雁南喝着啤酒，默不作聲地看李錦書在對面剝小龍蝦。

這男人剝蝦時簡直像做手術一般，戴着兩層手套，一只只掰了頭，仔細挑蝦線，清理得幹幹淨淨，堆在白瓷盤子裏，最後再淋上調味汁。

她正要吐槽他不接地氣，他卻端起盤子放在了她面前。

周雁南有些意外，一時啞然。

戴茜先前橫插一腳，終究還是讓她有了些顧慮，她悶頭吃着剝好的小龍蝦，總覺得不大自在，腦中一遍遍回蕩着戴茜的話：“他為什麽帶你來成都？”

問題到了嘴邊，眼看就要脫口而出，然而她最終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轉而問了句：“你現在喜歡上成都了嗎？”

李錦書沒有做聲，回頭望向夜晚的街區。

夜色已深，街邊的飯館仍舊燈火通明，油煙缭繞。人行道上擺滿了桌椅，人聲嘈雜，杯盤狼藉。地面油乎乎的，一切亂糟糟的。

他習慣了高雅的格調和體面的生活，對這種市井煙火氣向來不大喜歡。

但人的适應能力總是驚人的，來到成都三個月，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習慣。

在這個周二的夜晚，他發現自己對這城市似乎也沒那麽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