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調查五

調查五

鳴夏起身,帶着葛回環的人偶慢慢地走近他的卧室,看葛回環的房間——仿佛在看自己過去的房間,那只是小小的一個房間,亂七八糟的,牆上有一些海報。他想從一個人最常呆的地方發現他的喜好。最後開口問:“那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麽呢?”那一定是一個人能做的,消遣時間的行為。

“看電影。”

“是嗎?你喜歡看什麽電影。”鳴夏和他聊了起來。并且放寬了對他的限制,現在兩個人能自由聊天了。

葛回環很不好意思的說:“嗯……《海上鋼琴師》。”

沒想到依然是如此孤獨的影片。鳴夏喜歡這部電影的臺詞,他記得很清楚,此刻說了出來:“我生于船長于船,世界變化萬千,這艘船每次只載兩千個人。既載人也載夢想,但範圍離不開船頭與船尾之間。在有限的鋼琴上,我自得其樂,我過慣那樣的日子。陸地對我來說,陸地是艘太大的船,是位太美的美女,是條太長的航程,是瓶太濃的香水,是篇無從彈奏的樂章。我不能舍棄這艘船,但至少可以舍棄自己的生命。反正世間沒有人記得我,除了你,只有你知道我在這裏。你屬于少數,你最好習慣一下。”

“朋友,原諒我,我不下船了。”葛回環驚訝的替他補完了下一句,沒想到他記憶力這麽好。“你居然能給它背下來,我看了五六次才記住的。”

鳴夏也沒謙虛:“記性好而已。”畢竟他可是把當初勞倫斯神父的臺詞一字不落背下來的。

于是兩個人開始讨論起了這部電影,主要還是應不應該下船的問題。但其實暗中,他們将“下船”暗指“入世”,所以鳴夏還是在問葛回環以後會不會開始嘗試和別人接觸。

“你覺得該下船嗎?”鳴夏問。

“他害怕。”說的即是男主人公,也是葛回環自己。

鳴夏也沒藏着掖着,直接袒露:“其實,我和你的經歷差不多的……直到去年都是如此,我一個朋友都沒有……”鳴夏直接講自己的事都簡短的說了出來。因為想打動別人,自己首先要真誠。

“那你怎麽下船的”葛回環不可置信的問。他像找到了和他同一個病症的人,忙問別人吃了什麽藥。

“我靠的就是,被你弄傷的那個人。他把我拽下來的。”鳴夏想,也不能是拽,應該說是勾引。

清宣在外面聽見了他們所有的對話,偷偷地笑。

“那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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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鳴夏說。“如果你可以只靠船上的人和物資活下去,下不下都是你一個人的事。比如我當時就覺得,一個人過也挺好的。但是當我有了朋友以後,我再也回不到那種生活了,我厭棄了過去的生活。我才知道我有多狹隘,就跟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一樣。”

鳴夏想,清宣就是看上去酸,但其實是甜葡萄,誰吃誰知道。

“……是嗎?”

“試了才知道。”鳴夏偏有一種炫耀的意思,他跟清宣說:“走吧。”而後兩個人離開了這裏。唯一不同的是——鳴夏沒有完全删除這段記憶,只是改了一下人偶的地方,所以葛回環還記得他,和他們的談話。

【尤清宣家】

在回去路上的時候,他們已經把冰袋扔了。鳴夏看清宣好了不少,也放心了。

有些話不便于路上說,于是到清宣家之後,清宣就将鳴夏壁咚在牆上,兩個人面對面的,清宣的頭發的光澤、他奕奕的神采、他略挑的彎彎眉尾、他上鈎的嘴角和他按在牆上的不安分的手指,都充分證明了,他很開心。

“幹嘛。”鳴夏被他堵在牆上,沒地方可去。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心想這狐貍又作什麽妖。

“我把你拽下去的嗯”清宣的狐貍眼沒有了壞主意,到有了不正經的主意,纖魅一笑。冰肌雪膚,就算冰塊都會化的。

“呃,這。”鳴夏想找個什麽話對付他。最後說:“我自己跟你下的。”

清宣得意洋洋的說:“總之都是我咯。”他雙唇張合,像塗了胭脂般紅潤。

“嗯……你覺得呢?”鳴夏反過來挑逗他,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清宣知道那是他默認了,開心的都要開花了,但面上還得忍住:“那我是什麽葡萄?嗯~”然後故意放慢動作舔了一下上唇,唇色更豐潤了。

“酸的。”

“……你淘氣了。你在那明明不是這麽說的。”

鳴夏非不如他的意:“看起來酸,吃起來更酸!”

清宣盯着他的唇看,想吃一口讓他看看酸不酸。最後只是刮了一下他的鼻頭:“那直接酸死你好了。”

鳴夏發現他被壁咚的時候,清宣的腋下可以鑽過去,于是慢慢地放低了身子,往下滑。說了一句:“可是我就愛吃酸葡萄啊~”然後一下鑽過去逃跑了。

清宣看着眼前的人沒了,=說:“……耍我,你完了。”

拖住了爬上床的宋鳴夏,把他腿拽過來,拉了過來,此刻來了一個床咚。鳴夏躺着,清宣站着彎着腰。

清宣捏着鳴夏的右臉蛋,說:“你喜歡吃酸的,那你怎麽不吃。”

鳴夏笑的天真爛漫:“所以你哪個地方是葡萄我吃哪裏”

“艹,你……”清宣以為他在跟自己開黃腔,但其實鳴夏根本沒想那麽多。

“你說髒話。”

“我就說了怎麽了,我還要做呢。”

“你做什麽,不是要撓我癢癢吧。”鳴夏在下面推不開清宣,還真有點害怕。清宣真恨他只能想得到撓癢癢。

但清宣現在又不方便做,只能先放過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身子都要憋出毛病了。“先放過你,以後有你可吃的。”

“你在說什麽啊……”鳴夏坐起了身子,他整理着自己的儀表。

而清宣在旁邊看着,鳴夏的一舉一動對他都是一道風景。所以他現在就想不通一個問題了。因為:

問題:你最相信誰

鳴夏:尤清宣。

問題:你最好的朋友是

鳴夏:尤清宣。

問題:在場的誰和你表白,你會答應

鳴夏:尤清宣。

問題:那是誰把你帶下船,讓你生活完全轉變的

鳴夏:尤清宣。

問題:所以你男友是

鳴夏:姜桐。

……

清宣:媽賣批……我就想不明白了。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艹。這證明了有些事不能細想,經不起推敲。

清宣為了不細想這件氣人的事,他趁着天還沒黑。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塊滑板,拉着鳴夏出去了。

“你還會玩這個?”鳴夏沒有運動細胞,也沒有平衡細胞,做什麽都愛摔倒。

清宣得意一說:“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兩個人到了外面,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清宣一踩就上板了,而後滑向遠處。然後又滑了回來,膝蓋微曲。沒費什麽力氣。

一朵巨大的雲擋住了太陽,顯得天空暗暗的,而雲朵是金色的電影背景,鑲嵌着黑色曲折的邊。

萬萬千千的行人在鳴夏看來都只是不知名的演員,就連在落幕的時候,也不會留下名字。而眼前的電影落幕的時候,一定是這樣:

導演:未知

編劇:未知

唯一領銜主演:尤清宣

片尾曲:Episode

其它什麽都沒了。

電影只有一個場景,就是這個人來人往的廣場。然後放着那首他喜歡的歌作為背景音樂。畫面就是清宣在那玩滑板而已,這已經足夠鳴夏看上三天三夜了:清宣輕松的駕馭着青灰配色的滑板,穿着灰面白底,草青色的鞋帶的板鞋——清宣就連滑板也要和他的穿搭搭配,然後是灰色的運動褲,白色的半袖。上面寫着:(8,3,22)(12,3,10)(51,4,20)。

這是什麽東西鳴夏想。等等!這不是鳴夏飛鹦傳書給清宣的那封信嗎?這三個坐标在《小王子》上對應着:尤公主。是當初鳴夏逗清宣的話,沒想到他居然……把這印在衣服上了。清宣這麽無聊。

雖說無聊,可鳴夏還是笑了起來,看來他還挺把自己的話當回事的……

顯得這個電影更好看了。清宣有時候會直接從臺階滑下去讓滑板騰空,然後在精準的踩在上面,好在臺階不算太高,不然鳴夏得吓死。倒更顯得清宣像孩子一樣有活力了。清宣回頭看了一眼鳴夏,然後故意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不過終歸會回來的。

如果覺得劇情單薄,那還可以加上清宣剛從家裏出來時候的樣子——他如何換衣服,如何照鏡子,系鞋帶。說起來無聊,但鳴夏現在看不到遠處的清宣時候,他就在腦子裏循環播放這一幕,不斷調整機位,從不同位置來看。

如果還無聊,就加上清宣一生的模樣。從少至老,從生至死。

鳴夏無論如何不會看膩的。他也可以從青絲看到華發,從這裏看到繞宇宙一圈,再繞回來,哪怕已經過了五百年。

而他生命裏唯一的男主角,回來了。

“你去哪了”鳴夏從坐着的欄杆上站起來。

“我買了奧利奧。”清宣舉了一下手中的口袋,“回去給你做奧利奧鹹奶油巴斯克蛋糕。”

鳴夏一笑說:“那回去吧。說起來你怎麽只顧着自己玩滑板,不教教我”其實鳴夏不想玩,他學不會。

清宣老實說:“我怕你摔着,我心疼。”

“切。”

這次不能在清宣家過夜了,因為明天就是周一……鳴夏對此居然覺得好遺憾,好煩。什麽時候放暑假啊!兩個人吃完了蛋糕之後。鳴夏先沒回家,而是去了老貓書店。向綠绮要了一本書。鳴夏說:“我要亞歷山德羅的《海上鋼琴師》”為電影原著。

“這次要付錢的,二十五。”

“為什麽”鳴夏不解。不是他不想付錢,而是綠绮第一次管他要錢,他很好奇。

“因為你不是買來自己看的。你是要送人,那麽就是有價的。”綠绮打理着自己的長發,碧綠的眼睛好像能看清鳴夏的靈魂。

“……你怎麽知道。”鳴夏說。雖然綠绮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驚奇了。

綠绮沒說話,笑了一下,去倉庫找了——他的書店好像什麽書都有。

然後鳴夏把他寄給了葛回環。如果不是太重,鳴夏可能綁在鹦鹉身上,讓他帶過去。不過現在看來得要一百個鹦鹉才行,那太可怕了!

兩天後,葛回環受到了快遞——他對快遞不知道怎麽的有點心理陰影,不敢收了(雖然他忘了鳴夏是如何強行入室)

但打開之後發現是一本精裝的《海上鋼琴師》,封面是牛皮微雕的,一共兩百頁,其中小說只有一百二十頁,剩下的全是原來電影截圖做的插圖。看起來很是精美。

他知道這是宋鳴夏送他的,于是好好收藏了起來。書中有一句話他記了很久:

“一旦找到自我救贖的方法,我們就不會發瘋了。”

晚上鳴夏想起來了清宣那個有趣的半袖。用鹦鹉給他帶了一張紙條:

“你怎麽把那三個坐标印在你衣服上了?尤公主。”

鳴夏想:明明只是一封無關緊要的信,他就如此放在心上嗎?而他沒想到清宣會這麽回答他。鳴夏從回來的白色小鹦鹉的嘴裏,拿出他的回信:

“因為不能紋在身上。”

鳴夏心裏:你這也太誇張了吧。鳴夏又寫了一封回信,給鹦鹉帶上了。幸好鳴夏和清宣家離得不是太遠,不然鹦鹉飛來飛去得累死!它惱怒的叫了一聲:“壞蛋。”

鳴夏摸了摸鹦鹉的頭:“哎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嘛。快去。”

然後清宣沒想到又收到了回信。每次鹦鹉把信送到清宣家之後,都會在屋裏飛來飛去,喊:“公主,公主。”結果差點被真正的公主一掌拍死,但是小貓咪沒抓到它,只吓掉了羽毛。

清宣打開一看。上面寫的是:“要印在衣服上的話,印這句:(95,21,19——26)”

也就是第九十五頁,第二十一行,第十九個字到第二十六個字。清宣翻到那裏,上面寫的是: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清宣忍不住想白他一眼,可惜鳴夏不在身邊。“誰是你的玫瑰,不要臉。”但是他卻笑。而後給鳴夏傲嬌的回了一個:“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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