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姜桐

姜桐

在兩個人睡覺之前,鳴夏發覺他光着膀子,立馬警惕了起來。“你以前睡覺從不脫衣服的。”

“我換睡衣……”

“……”

“瞧你害怕的樣子。”姜桐發現宋鳴夏警惕起來很有趣。“我本來對自己挺有自信的,怎麽你一見我就跟見了瘟神一樣。”

“……”鳴夏想了想說:“如果我是單身,那确實是種情趣。但……我就覺得我在搞《金瓶梅》的那些事,什麽意趣都沒了。”

“宋鳴夏……你說誰是西門慶呢?”

“姜大官人,消消氣。”鳴夏摸到姜桐的手,手指很修長,想起了一些往事。“你還能給我彈琴嗎?”還有那首曲子。“你說它不叫《戀人》,那到底叫什麽?”

“你說那首為你寫的歌過來聽。”姜桐穿上衣服,帶他去了琴房。鳴夏很喜歡看姜桐給他彈琴,也很喜歡聽。彈琴的姜桐有一種莊重感。

姜桐重彈了那首謊稱叫做《戀人》的曲子,鳴夏知道那時候姜桐不愛自己。所以那也不是一首很甜蜜的曲子,只是美,美之中還很莊嚴。鳴夏算是姜桐的知音,能輕易讀懂他曲子中的內容。

黑色的三角鋼琴在偌大的琴房中顯得空曠,到了安靜的晚上更是如此。姜桐從來不開吸頂燈,只開光相對暗的臺燈。照亮的還有從窗簾洩露出來的銀色月光,落在地上像水一樣柔。

鳴夏看着姜桐的手,曲調依然是記憶中那樣華美,這無疑是傾注了姜桐感情的一首歌。但這感情究竟是什麽

“不像是日常親密接觸,不像是婚禮,倒是有點像……葬禮。”

姜桐聽到這停下了他的手,最後按出一排重音,打亂了剛才所有的節奏,讓鳴夏一驚。“你終于猜出來了。這首當然不叫《戀人》。”姜桐朝他走過來。

鳴夏不知道為何有點緊張,但沒有後退。他知道姜桐有話跟他講,他需要了解這個人,也願意了解這個人。

姜桐牽起他的手吻了上去,輕輕的,仿佛小鳥在啄他。“它叫作《戀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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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只差兩個字,意義卻完全不同。

姜桐接着說:“那時候我們還沒有走到今天。我就在夢中夢見過你的屍體。你死亡的樣子比你活着更吸引我,所以想到那首詩。”

“波德萊爾……”

姜桐說:“沒錯。之後你走了,我也總是夢見那個形象:

我們将擁有一張充滿幽香的床,

如墓穴一般深的長沙發,

架子上擺滿奇花異葩,

在格外美麗的天空中綻放。

……

我夢見你在累累白骨間腐爛,有蛆蟲爬上你的臉,但我們抱在一起,死在一起。”窗戶沒有關,風吹過姜桐的白襯衫,鳴夏略微看到見他的身體,還聽見他心髒在跳動。他明明活着,卻如同死了一般。

“……是嘛。”

姜桐擡頭看着他笑,笑得很純真。可如今這笑卻讓鳴夏害怕:“夏,覺得如何?”

“很美,很好。我們死後就葬在一起吧。”

“我們活着就葬在一起了。”

鳴夏從此知道,任何想要逃離的想法,都是不可能的。他還以為自己能找到姜桐的弱點來威脅他。可一個死人,一個瘋子,是不會害怕任何東西的。

他知道為什麽溫晴岚會和他合作,因為他什麽都幹的出來。自己暈了之後,人偶在他手上,他就會幹出所有的事,溫晴岚不得不幫他。姜桐都不怕死。

鳴夏放棄了。

所以姜桐再次抱上他,吻他的臉的時候,鳴夏沒動。倒讓姜桐覺得奇怪。姜桐皮膚很白,在月光下更是蒼白,不像人,倒像是纏着他的鬼魂。

“夏,怎麽不躲了?”

“躲得了嗎?”比起和誰在一起,鳴夏更怕姜桐會拿他的家人開刀。他一向奉行:既然躲不了,就享受好了。

“知道就好。”姜桐一邊吻他一邊說:“我們可以公開,還可以結婚。你想要什麽都行。”

鳴夏有些自嘲地說:“你确實是變了。你現在這樣,更加證明了以前不愛我。”

姜桐扶着他的兩條胳膊,哄他。“夏,我做錯了,別生氣。”

“呵,說得好像你真怕我生氣一樣。”鳴夏清楚沒有當時的自己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那姜桐确實是不怕。他還要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我要你現在就和他提分手,就在我面前。我不想你倆在私下見面。”

“現在”

“對。”姜桐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了他。“別說你不記得他的號碼。”

“……瘋子。”鳴夏真是想笑。

姜桐毫不在意。“今天都解決多好。而且我想聽你怎麽說。乖,說完我們就去睡覺。”

“好,我打。”鳴夏接過他的手機,撥下了號碼。

清宣正在家裏想他老婆呢,就聽見有人給他打電話,陌生號碼。

清宣:“誰?”

鳴夏:“是我,宋鳴夏。”

清宣:“老婆你怎麽主動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想我了?我現在就來找你。”

姜桐在旁邊聽的一清二楚,心裏罵他谄媚。

鳴夏:“你不用來了,我在姜桐這裏。”鳴夏摸了摸額頭,接下來要說的話他自己都覺得殘忍。他聽見對面立馬就蔫了。

清宣:“……什麽意思。”

鳴夏:“我是來跟你說,我們分了吧……我和姜桐複合了。就這樣吧……以後就,裝不認識吧。別來煩我了。”

清宣沒說話。

鳴夏給挂了。

他心裏愧疚比難受更多,畢竟以前的事都想不起來了……

“行了吧。”

“可以。”姜桐點了點頭,顯得高興多了。“你真絕情。”這讓他想起來鳴夏當時也和他這麽說過。

“睡覺去吧。”鳴夏說。他現在沒什麽心情,躺下後,姜桐從後面抱他,他也沒什麽反應。熱氣呼在鳴夏的頸上。“夏,怎麽了?你不會心疼他吧……你不如心疼心疼我。我當時不也被你甩了”

“是你甩的我。”

“差不多。”

“差不多個屁。”

“那我和你道歉。”

鳴夏想到清宣說那天他安慰了自己一夜,然後告的白。所以自己幾乎沒什麽難過的機會……那尤清宣呢?他現在呢?小狐貍呢。

尤公主……他現在在幹什麽。沒人在他身邊。

“我知道你在想他,別他媽想了。”姜桐把他扭了過去。“夏,看着我。”

“我說過你別太過分了。”

姜桐啧了一聲。“真煩。”

……鳴夏感覺有點不妙,可能姜桐又想下命令了。“姜少爺,你,你做人不能這樣吧。好,我不想他。”而後抱住了姜桐。“讓我在你這休息一會兒吧,你知道我現在也不會太好受。”

“嗯。”姜桐也不是故意為難他。

“有笑話嗎?給我講講。”

“我只有鬼故事。”

鳴夏笑出了聲。“挺好笑的。”他乖乖的撫摸姜桐的後背說:“你追我這件事,對我來說就是鬼故事了。”

“你害怕了?”

“還好。你什麽德行,我也有心裏準備。只能算我倒黴吧。但是我一想到自己暗戀過你,就覺得好笑。”鳴夏知道自己不是被姜桐外表欺騙的唯一一個人。“但我還算幸運的是,有機會知道你是什麽人。”

“恨我嗎?”

“也有喜歡。“……就算我是這樣”

“對。”

姜桐一直不知道鳴夏為什麽會在了解他後還選擇他,現在居然又選了他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有安全感還是沒有。

鳴夏回答:“就算你是個天生的惡人。我也認了。”

姜桐家庭非常幸福,童年美滿,沒有任何人對他有惡意,算得上天之驕子。可他卻就是壞就是無情。連姜桐自己都解釋不了。

“沒人忍得了我,包括我自己。你卻能,我當時不信才想躲。現在看,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你寫的曲子讓我害怕。”

“那下次換首別的。”

“好。”鳴夏回答。姜桐身上藍眼淚的味道竟使他安心。只希望小狐貍能忘了他吧……他們還年輕,他遲早會遇到更喜歡的人。鳴夏在這一時刻,選擇徹底将小狐貍放棄了。

“做嗎?”

“不做。”

“好,聽你的。”

鳴夏被姜桐派人送回了家。他一回房間,就看見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尤清宣。

“老婆”清宣還這麽叫他。鳴夏聽着只覺得心虛害怕。清宣從他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小狐貍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笑得還是那麽好看,還給他帶了好吃的。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小狐貍迫不及待地過來抱他,親他的臉。卻親到了鳴夏的眼淚。“小祖宗,你……怎麽哭了?”

鳴夏當時在姜桐家都沒有哭,但是……他現在再看到尤清宣,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清宣怎麽不罵他啊……

“不是說了分手了嗎?還來幹什麽。”

“……瞎說什麽呢。我知道是他讓你這麽說的。”清宣雖這麽說,聲音卻發顫,他自己也害怕。當時聽了鳴夏那些話,他是什麽樣,又變成什麽樣,沒人知道。

“不,我就是那麽想的。”鳴夏直視他的眼睛。“現在他不在,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覺得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姜桐他……所以我們就這樣吧。我累了,別有牽扯了。”

“……你真這麽想的?”

鳴夏看見他的臉面如死灰。還是說了:“對。”

“不,我不同意。”清宣一直搖頭。“是不是他威脅你了。我們能想到辦法的。”

“想不到的,你走吧。”鳴夏下了狠心說:“而且我對你也……沒什麽感覺。和誰都一樣。”

清宣卻出奇的冷靜——和鳴夏想的太不同。他用手捧着鳴夏的臉,讓他看着自己。把鳴夏壓的臉都疼。“那是你忘了。你要真覺得差不多就不會甩了他選了我。我告訴你,宋鳴夏,把你剛才那些話吞掉肚子裏,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連想都不許想。”

“姜桐他是個瘋子。”

“你覺得我就清醒嗎?”

“……你們倆,我真是服了,沒一個正常人。”鳴夏嘆了一口氣,這倆偏執狂怎麽都讓他遇上了。“他不怕死,而且他死了我也會跟着死。估計是給我下過殉情的命令。所以就算是殺了他,這事也行不通。人偶更是無所蹤。”

“他有病”

“病得不輕。我真是拿他沒辦法了,現在我腦子能保持清醒,不被洗腦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鳴夏要應付姜桐就廢不少事,他又那麽警惕。姜桐又不是傻子,想從他嘴裏套話根本不可能。

清宣把房門鎖上,朝鳴夏走了過來。開始說起別的事。“老婆,我想你。”開始親親他。

“……你別在這,去你家。”鳴夏怕被家人聽見。

小狐貍笑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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