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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新鄰居搬來之前,蕭靜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在人際交往上有碰壁的一天。
起初他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缺乏素質和教養,直到嚴重影響他生活的聒噪重金屬音樂止于自家門修好的那天,他才後知後覺真正的問題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這事其實不能完全怪蕭靜,門壞得一動就“咯吱咯吱”的那天剛好趕上新鄰居搬到對面,他不知道對面有新住戶住進來,加上鋼琴課滿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每天早出晚歸,更是把修門的事抛向了腦後。
新鄰居是身材颀長高挑、面容冷峻的男生,不得不說,長相很符合蕭靜的審美,但态度實在稱不上禮貌。
兩人第一次打照面,蕭靜想跟男生客氣打聲招呼,結果對方壓根不給他好臉色,二話不說就把門用力關上,風帶起地上一層灰塵。
蕭靜也沒多太在意,他還不至于和正值年輕氣盛的小年輕一般見識。
當天晚上,音量堪稱噪音的重金屬音樂從外面傳來,看到一半的書再無心看下去,忍到睡覺前的一刻,蕭靜無奈去敲對方的門。
門開了,男生繃着張臉,問他有什麽事,語氣極不友善。
蕭靜的視線越過他糟糕的臉色,瞧見了屋內放在桌上的音響。
“能關下你的音樂嗎,這邊隔音不太好,可能會影響到我休息。”
溫聲商量的口吻并沒能迎來對方有所緩和的态度。
男生說:“影響你休息?”他冷嗤一聲:“那不是正好合我意。”
“什麽意思?”蕭靜聞言皺起眉。
“能有什麽意思?”男生哂笑一聲,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問題:“想我關也行,等你三天之後來敲我的門,我再考慮要不要。”
言外之意這個音樂他要開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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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蕭靜在愣神,男生收起笑容,懶得再跟他繼續周旋,面無表情地“砰”一聲把門甩上,撲了他一臉風。
他站在緊閉的門前,擰着眉,使勁回想這個男生是否跟他認識,又是否和他産生過什麽矛盾,結果是都沒有。
蕭靜篤定,這個男生和自己不熟。
第二天清晨,再一次發出巨響的門,驀地讓他想起最近太忙,門鎖還來得及修。
想到有新鄰居,他還是決定把課往後推一個小時左右,等師傅上門修好再離開。
不曾想到,這個舉動不僅讓門安靜了,連對面的聒噪式音樂也停了下來。
這事過去兩三天,蕭靜才意識到,這是對方為了報複他才采取的一個“以牙還牙”的方式,點到即為止。
蕭靜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在不了解事情經過的情況下,他就惡意揣測他人,把對方設想成一個素質低下的人的行為,實在不恥。
所幸男生懶得跟他計較,後面的寥寥幾次碰面,也只是站在對面,目光草草地從他身上掠過。
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但蕭靜卻從中注意到,他們碰巧見上的這幾次幾乎都是因為男生拿門口的外賣,時間也不規律。
獨居、不會做飯、也沒見什麽人來找過他。
本人也極大概率可能還是個學生。
這讓蕭靜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在他沒搬過來、還和家人一起住的時候,蕭瑤就很黏他,會纏着他周末帶她去看電影,纏着他做各種好吃的,偶爾也會撒潑打滾耍賴求自己滿足她的請求。
現在不住一塊兒了,微信的信息也一直沒什麽斷過,經常聊一些日常的瑣事。
身為同齡人,兩人的差距瞬間就顯而易見地體現出來了。
蕭靜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這天,蕭靜天沒多亮就起來了,太久沒運動,打算穿着白色的背心和黑色過膝短褲下樓晨跑。
開門的時候,看見男生也剛好從對面走出來,後面背着一個書包。
“今天這麽早,去上學嗎?”
“嗯。”男生淡淡應了一句。
自從那件事過後,兩人很快又變回了疏離、禮貌的普通鄰居關系。
蕭靜本身就是爽朗坦蕩的性格,加上心中有愧,更不希望把關系弄得太僵,遂選擇主動打破這個尴尬的局面。
一開始打招呼男生還有些莫名地皺了皺眉,意識到他在主動示好,才極為冷淡地回應一句。
蕭靜都已經提前做好當場被下面子的準備了,沒想到男生還算禮貌,雖然回應得很敷衍,但也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後面幾次為數不多的打招呼,男生也一直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态度,蕭靜猜測他應該心裏還是多少對自己有些成見,只是礙于禮貌沒表現得太明顯。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到最後分道揚镳,蕭靜望着往反方向走、漸行漸遠的背影,才忽然發覺男生穿的不是校服。
蕭瑤最近一直和蕭靜讨論新轉來的男同學,不是春心萌動,而是覺得一切都發生得太巧合,像冥冥之中的。
蕭靜對蕭瑤口中的“林忐”同學也有點印象。
他來過他們家的藥店,只不過最什麽都沒買成,安眠藥只有正規醫院才有,像他們這樣的小藥店只有褪黑素賣,聽完蕭媽的解釋,男同學搖頭說了句不用就離開了。
據蕭瑤那天的描述,男生的臉色很差,白得極不健康,眼睛底下一層濃重的青黑,不是嚴重缺覺都不至于表現得那麽疲倦。
臉色太差,就會給人一種瘆人的感覺,盡管男生長得很好看,也不妨礙蕭瑤這個顏控感到背後一陣發涼。
沒想到他們不僅在藥店碰上,還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教室也碰上了,不知道該說是緣分,還是他們生活的城市太小。
蕭瑤對此很驚訝,而且她總覺得新來的男同學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當然不排除她好奇心作祟,她甚至覺得她哥對那個男生也是同樣好奇的。
所以,從林忐轉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和蕭靜聊天的話題就從日常的瑣事轉為了跟林忐有關的任何。
她說,林忐孤僻又冷漠,大家既不敢靠近,也不敢上前表白;她說,林忐上課很喜歡睡覺,但是被叫起來的時候卻又總是能回答得上老師的問題;她說,林忐好像恐同,面對男生的表白他的反應格外劇烈,弄得人差點下不來臺。
三句離不開林忐。漸漸的,蕭靜也開始不得不懷疑他妹是不是對這個男生有別樣的想法。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另外一個念頭占據了。
主要還是過了幾天蕭瑤突然給蕭靜發了一句,他好愛吃林記的豆沙包啊,都吃了快一個星期了,居然還不覺得膩。
林記這個家店兩兄妹都熟,就開在蕭靜的公寓附近,他們都吃過,那兒的味道不算好,充其量只能算一般。
蕭靜剛想說怎麽觀察得這麽細致,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他莫名想起自己的新鄰居也經常捧着林記的豆沙包吃,身上的校服也是蕭瑤他們學校的同款。
他很早就發現了,只是不相信會這麽巧。
不過新鄰居第一天去學校的時候的确沒穿校服,也是,剛來的轉校生又怎麽會有校服,加上孤僻、冷漠,這些性格特征都對得上,更讓蕭靜猜測林忐會不會就是自己的鄰居,如果對方沒騙自己的話。
可是知道這些又怎麽樣?他們做了近三個星期的鄰居,連對方的名字都沒知道,可想而知關系有多麽疏遠。
不是蕭靜不想主動,是人家壓根沒這個沒有要跟他認識的意願,他總不能熱臉貼冷屁股硬往上湊。
不,也不是完全沒用。
蕭靜突然笑了笑,這孩子恐同,他搞不好還得離人遠點兒。
可惜生活就是這樣,怕什麽來什麽。
蕭靜在大學時期談過一個男友,戀愛過程還不錯,兩人方方面面都很合拍,最後因為男友劈腿,這段感情不歡而散。
這都過去好幾年了,聯系方式全都拉黑删除,他想不通宋程林怎麽還能找上門來。
臉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西裝革履,身上漫着清爽溫和的香水味,手裏捧着蕭靜以前最喜歡的蘭花。
目的意圖一目了然。
蕭靜家沒裝貓眼,循着門鈴還在想是誰,看見模樣陌生的宋程林,臉色一變,差點沒反應過來。
“宋程林?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宋程林笑得很舒服,“前段時間才回國,公務太繁忙,忙完想起來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就找舒果要了你的住址。”
“你會介意我這麽做嗎?”他目光頓了頓,一面觀察蕭靜的臉色,一面歉意地說道。
舒果也是他們的大學同學,和宋程林分手後,蕭靜沒有遷怒于舒果,兩人關系一直不錯。
蕭靜一時間沒說話,他端詳着眼前的人,确實好久沒見了,宋程林如今已經變得讓人險些認不出來,記得他以前還是個性張揚的人,一副永遠精力充沛的樣子。
現在倒是沉穩收斂了不少。
以前鬧得再不愉快,随着時間流逝,現在也釋懷得差不多了。
蕭靜也笑,卻沒半點讓宋程林進門的意思,而是目光往下瞥,挑了挑眉:“來就來了,怎麽還帶束花?”
宋程林斂笑,剛想回答,樓梯道突然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他和蕭靜同時望向聲處。
是林忐。
林忐背着書包,估計是剛放學,身上還穿着白色的校服,他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租房對面的兩個男人。
他的視線從兩人臉上的表情,緩緩移到一股社會精英人士味的陌生男人手裏捧的花,然後面不改色地收回眼。
“麻煩讓一讓。”他面無表情地開口。
清冷又帶點磁性的少年嗓音,幹淨得讓宋程林心頭一震。
宋程林往旁邊站了站,給他讓位置,說:“抱歉。”
林忐沒再出聲,在兩人的注視下,開門、關門。
“這是你的鄰居?”宋程林問:“你們熟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蕭靜明明沒和男生說一句話,但他就是沒由來地從心頭湧上一陣危機感。
許是長得太好了,一套再普通不過的校服也沒能讓男生落俗,相反的,更突出男生幹爽清冽的氣質,和優越的長相。
即便在同志眼裏,也是完全稱得上初戀一般的存在。
他不說還好,一說蕭靜更頭疼,“不熟。你先進來吧,進來再說。”
實際上能有什麽好說的,分都分那麽久了。不管宋程林如何表達他的真心和愛意,蕭靜都始終無動于衷,有前車之鑒擺在那,他怎麽可能會再願意相信他第二次。
何況蕭靜早就對他沒感覺了。
談到最後,蕭靜執意讓宋程林把花帶走,別再來了,宋程林見他态度堅決,不敢駁回,好說歹說才要到一個新的聯系方式。
離開的時候,蕭靜禮貌站在門口送宋程林離去,這時林忐恰好開門拿外賣,再次目睹這一場景。
男人走的時候手裏還是拿着那捧花,他目光一轉,和蕭靜對上視線。
蕭靜對他說:“又吃外賣嗎?”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林忐不明所以地蹙眉:“怎麽。”
蕭靜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也可能什麽想法都沒有。蕭靜好心提醒道:“見你吃外賣很多次了,長身體期間還是營養均衡衛生一點比較好。”
林忐:“……我已經成年了。”之後冷笑地嗆一句:“我又不會做飯,不吃外賣吃什麽,難不成你請我吃?”
蕭靜愣了一下,無所謂地笑笑:“行啊。”
林忐:“……”
誰想跟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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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