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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林忐一直是先乘坐一趟公交車，到站點下車再走回來，大概十來分鐘。今天他就在步行的那段路程撿了一只小奶狗回家。

小狗乖乖待在木箱盒裏，哼哼唧唧地叫，木箱上寫着“這是兩個月大的寶寶，疫苗已經全部注射完了，喜歡的話請把它帶回家吧”這樣的字眼。

林忐盯着箱子裏的狗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把和他手掌那麽大的小東西帶了回去。

他有輕微潔癖，一回去就先給狗洗了澡，洗完才發現他沒有吹風機。

現在去買也來不及，回來搞不好這狗會感冒，他再三斟酌，最後還是選擇敲對家的門。

蕭靜開門看清來人有點驚訝，他沒想到對方真的會來他家吃飯，不等林忐開口，他就說：“我那個飯還沒做好，要不你再等等？”

林忐才想起來，他上次調侃這男的請他吃飯。

“不是吃飯。”他糾正：“我想找你借下吹風機。”說完，不太自然地撇開臉。

自己不久前還嗆過這個男人，現在卻要跟他借吹風機。

蕭靜下意識往他頭上望去，頭發很清爽，看起來很軟、很好摸的樣子，應該不是要吹頭發，不過他還是點頭：“行，你等我一下。”

吹風機拿過來的時候，他聽見林忐的屋裏有小狗叫的聲音，奶乎乎的，兩人同時往後瞄 ，小狗晃着尾巴，步調不穩、磕磕絆絆地跑到門口。

身上的毛還是濕着的。

蕭靜了然：“給小狗吹毛？”

林忐應了一聲，說句謝謝，接過吹風機，托起小狗的肚子。

蕭靜笑着說：“我還挺喜歡小狗的，能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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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忐敞開門，讓他進。

蕭靜第一次發覺這個男生原來還可以這樣……溫柔。修長白皙的手指，透着冷感，但是在小狗身上撫摸的時候又很親昵，小狗很舒服，一會兒用頭蹭他的手，一會兒轉着圈用身體蹭，眼睛亮亮的。

蕭靜從林忐的手部，不由自主地轉移到林忐的臉，他的眉眼很英氣，不笑和面無表情的時候都會顯得他很冷酷、不好接近，但現在看，卻又莫名柔和了不少。

很喜歡小動物？

蕭靜沒有直接盲目斷定蕭瑤口頭評述的林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也确實從那些文字中大概拼湊出了對林忐的印象。

不近人，仿佛游離在集體之外，脾氣不太好，也沒什麽耐心。

不是什麽讨人喜歡的性格。

不過現在看，也許不全是這樣。蕭瑤的口述畢竟還是從她的視角出發，比起聽她說那些，倒不如實際接觸這個人來得真切。

“你在看什麽？”林忐的聲音冷不丁響起，這個男人認真的目光讓他感到強烈不适。

話音一落，蕭靜才意識到他盯着對方的臉看出了神，而在上次，他才剛被這個男生看見自己被前任表白不久。

他沒有忘記林忐恐同。

“沒什麽，就是看你第一次露出近乎溫和的表情，有點意外。”蕭靜失聲笑了笑。

這話當然不假，每回見到林忐，不是被嗆，就是被敷衍的路上。

“這只狗是……”蕭靜問。

“在路上撿的。”林忐真的不愛說話，別人問一句，他才撸着小狗的頭，回答一句。

可能還是看在吹風機的份上。

林忐擰眉，突然說了一句：“怎麽有一股糊味。”

蕭靜聞到味，快速反應過來：“我的湯。”

一晃眼，人就不見了，林忐看着他匆匆忙忙趕回去的背影，發絲都随着風飄起來。

林忐摸着小狗，在心裏輕吐一句“傻子”。

他給小狗吹完毛發，給它泡了一碗路上買的羊奶粉，倒了一些狗糧進去，看着小狗把碗舔幹淨，洗幹淨碗，才起身把吹風機還回去。

蕭靜打開門，裏面還是沒散幹淨的糊味，不過也好很多了，他接過吹風機，請林忐來他家裏吃飯。

林忐想拒絕，一個連煮湯都忘記關火的人，做的飯菜能吃？不會是想毒害他吧。

但對着那張笑容真誠溫和，格外耀眼的臉龐，他最終只是張了張嘴，沒拒絕。

怪不得會有男的跟他表白。

他呢，他又喜不喜歡男的？林忐不确定，被同性表白又不能說明什麽。

雞湯沒法喝了，蕭靜最後只煮了碗青菜蛋花湯，做了一個蒸排骨，一個炒青菜，賣相居然還不錯。

兩人一人一碗飯，面前還擱着一碗湯，都是蕭靜盛的。

“你飯量怎麽樣，兩菜一湯夠吃嗎？”

林忐說：“夠。”

“那就好，想吃什麽自己夾，不用客氣。”

蕭靜隐隐約約感覺到林忐吃飯不喜歡說話，一直快到收碗時，兩人才異口同聲。

“你叫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蕭靜心說，挺心有靈犀。

前面是林忐問的，後面是蕭靜問的。一個是真問，一個是為了确認。

“林忐，忐忑不安的忐。”

“蕭靜，簫子的蕭，安靜的靜。”

蕭靜這下确定了，他挑了挑眉，這緣分的确巧，誇道：“你的名字還挺可愛的。”

“……”林忐沒出聲，但整個表情都表現出極大的無語。說寓意不好的他聽過很多次，說可愛的還是頭一回。

“小毛毯不可愛嗎？”

“……”誰叫他玩諧音梗。

這周的周一、周二蕭瑤他們有個期中測試，到周六有個家長會，蕭靜去幫她開。

班上除了老師，依稀只有幾個班幹在，蕭瑤是班長，同樣留在班裏，協助家長找他們孩子的座位。

蕭靜到的時候，蕭瑤讓他簽字，之後帶他去到自己位置上，悄咪咪說了句林忐就坐在她的斜上方。

他瞅了一眼林忐的課桌，很少有男生的課桌那麽幹淨，抽屜都是課本，桌上也有，疊得很高，從小到大依次擺放，很整齊。

他們班的老師慣用開家長會的方式就是在白板上表揚各科前五名，再表揚進步很大的同學，最後讓家長多鼓勵下自己的孩子，別給他們太大的壓力。

蕭靜驚奇發現，林忐的分數在數學、物理、化學這三科的排名都是第一，而且成績相當優異，但他的位置卻始終是空着的，沒人幫他開家長會。

家長會結束，班主任喊了一句：“誰跟林忐住得近，幫忙帶個成績單和作業本。”

班主任其實沒抱多大的希望，林忐經常獨來獨往，即便有同學跟他住得近，也不見得會幫他。

結果話音一落，就看見他們班長的哥哥走上前，說林忐住在他對面，可以幫林忐帶。

“好，謝謝，那就麻煩您了。”

“請問一下，林忐的家長是沒空來嗎？”

“嗯……應該是吧。我剛發完家長會的通知沒多久，林忐的家長就私信我說他在北京，來不了。”

“可能是在出差吧。”

對着蕭靜溫文爾雅又俊朗的臉，班主任分外耐心。

出差？在北京出差，然後把小孩留在這種小地方生活？怎麽放心得下。何況林忐身上的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他們這種小地方養出來的，估計不只是搬個家那麽簡單。

難道是跟家裏人關系不好嗎？

“好，謝謝。”

回去後，蕭靜敲林忐的門，等了一分鐘把人等來開門。

“我來給你送作業。”

“作業？”林忐翻開作業本，裏面還夾着一張成績單：“你怎麽會有我的東西。”

“這些是我去給蕭瑤開家長會，你班主任喊順路的人幫你帶的。”

“你是蕭瑤的哥哥？”

“嗯，你還知道蕭瑤啊？我以為以你的性格，不會特地去記別人的名字。”蕭靜戲谑地說。

林忐發覺這個男人很有讓人語塞的天分。

“……她是班長，一天被老師叫幾十次，是個人都能記住吧。”

蕭靜第一次聽見林忐說這麽多字，估計也是被逼急了。

“嗯。”蕭靜點頭：“晚上過來吃飯嗎，我做個可樂雞翅給你嘗嘗。”

“不吃。”

“幹嘛不吃，你不吃我都不好意思過來看小狗了。”

“關我什麽事。”

“吃點吧，我做好飯過來叫你。”

“……”

這種熱情到過度的人，林忐還是頭一回見，笑得眉眼彎起來的臉，怎麽看怎麽傻。他失眠，時常到早上六七點才勉強入睡，前段時間沒睡多久就三番五次被吵醒的時候，他還在想是哪個腦障的人這麽沒素質。

比起當面控訴，他更願意用同樣的方式報複回去，喜聞樂見對方被他激怒的神情，結果看到對方臉上只有愣怔的表情，別無其他，沒勁。後面真正接觸，他發現這人脾氣倒是好得出奇，說話不正經，但也不會讓人感到反感。

最後蕭靜仍舊來叫林忐去他那吃飯，說自己不小心做多了，林忐不來分擔的話就該浪費了。

林忐心說跟他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他浪費，不過嘴上到底還是沒能開口拒絕。

吃完飯，蕭靜來林忐家看小狗，肥嘟嘟的，還用舌頭舔他的手，可愛得不行。

他抱着狗坐在沙發上玩，林忐在旁邊看手機。

“你給小狗取名了嗎？”

“沒。”

“怎麽沒給它取個名字，這麽幹叫它不會感覺很別扭嗎？”

“嫌麻煩。”

“不麻煩，我給它取個名字怎麽樣？”蕭靜笑眯眯地說。

笑得多少有點不懷好意的意味。

林忐：“什麽名字？”

“飛毯，怎麽樣？”

叫他小飛毯，叫他的狗飛毯。

“……你覺得呢。”林忐毫無情緒地說：“時間不早了，可以回去了。”

開始趕人了。

蕭靜趕緊收起逗人的心思，別等下真把人弄生氣了，“別生氣，我不說了。”

林忐懶得理他。

蕭靜有件事要說：“你平時有午睡的習慣嗎？”

“沒，問這個幹嗎。”

“我工作的琴房附近近期有人在裝修，可能這幾天都會把上課地點挪到我家，時間大概在下午三點半，到時候可能有點吵。”

“哦，你随意。”反正他又睡不着。

林忐睡眠質量差到極點，晚覺都沒怎麽睡好過，更別提午覺，睡也睡不熟，什麽動靜都能讓他醒。

但是第二天下午，對面傳來的輕快的琴音，卻意外撫平了他躁動的情緒，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而他竟然也在低緩流暢的音樂中，逐漸睡了過去。

睡得很熟，再醒過來已然是兩個小時之後，對面沒聲了。

他推門出去，一連看到好些個人黑乎乎的頭，而那些人頭聽到動靜，全都齊刷刷轉過來，好幾個女生人按捺不住驚喜，低聲說了句：“好帥！”

林忐：“……”一言不發，重新關上門。

蕭靜無奈地說：“看你們這矜持的，把人都給吓跑了。”

“蕭哥，他好帥！你有沒有他的微信，我想加他好友。”

“我也想加！”

“還有我！”

蕭靜笑了笑，說：“估計要你們自己出動了，我還真沒有他聯系方式。”

第一個問微信的女孩，失落地撇了下嘴：“那還是算了吧，他看起來好高冷呀。”

屋裏的林忐聽見他們的對話：“……”

晚上，蕭靜又叫他過去吃飯，他忍不住了，問：“你錢是多得沒地方用了？”

“沒多少錢。兩個人吃飯不覺得會熱鬧一點嗎？”

他們兩個人吃飯又不說話，熱什麽鬧。

林忐開口，說得卻是：“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下。”

加完微信，蕭靜問他：“我們在門口的對話你都聽見了嗎？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小姑娘？”

他剛說完，手機一震，低頭一看林忐給他轉了一萬塊錢，吓了一跳。

“怎麽突然給我轉錢？”

林忐才想問他，沒錢也請人吃飯，是不是蠢得慌。第一次來吃飯，桌上只有兩個菜，後面他再來，桌上已經變成三個菜，可能是擔心兩個人吃不飽。

事實上他們飯量都不算太大，兩個菜差不多也夠了。

“夥食費。”林忐言簡意赅。

“我的意思是，兩人吃飯花不了多少錢，你留着自己用吧。”

林忐也只是偶爾來一次，不頻繁。

錢退回來，林忐又重新發了一次，這次只發的是五千，大概是怕他不收。

五千也不少啊。蕭靜掃了眼那幾個零，還是沒打算要，打算重新退回去。

林忐看出他不想收，語氣硬邦邦地說：“領，我不想欠別人人情。”

蕭靜愣了下，收了。

林忐說話一直不算動聽，自我一點的人都比較喜歡按自己的想法說話做事，蕭靜很少會往心裏去，在他看來男孩子有點個性挺不錯，可是這會兒，他卻有點別扭。

說不上來這感覺。

林忐也有點煩，他不知道為什麽領了錢之後這人反而沒前面看着心情好了，明明還是笑着跟自己說話，但就是感覺哪不對勁。

他更煩的是自己為什麽會認為煩，換作是以前，別說有人不笑，就是哭他都懶得去管。

蕭靜看見飯上忽然多了一個雞翅，訝異地擡起頭。

林忐說：“看我幹什麽，只能你給我夾？”

雞翅是用公筷夾的，蕭靜有時候也會用公筷給林忐夾菜。

“沒有，就是有點沒想到你會給我夾菜。”

見他眉眼彎着，臉上的酒窩也顯現出來，林忐心情終于舒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