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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二日,我們再次出發。
說實在的,就算是我,這一次也不知道我們應去往何處,我的腦子裏羅列了我們所有能到達的目的地和需要途經的地方,仿佛哪一處我們都不應該去一樣——就好像有一個和我一樣聰明的人在阻止我的離去。
最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唯一的道路:齊木楠雄需要回到他最初的家鄉去。
遠渡重洋,這就是我們唯一的路,而且我有預感,等到那個時候,我現在所遇見的一切迷題都會被解開。
而那個一直試圖困住我的人,又是懷抱着什麽樣的目的呢?
(36)
我想,K博士大概是瘋了。
我的意思是,他原本就挺瘋的。
他很聰明,但基金會裏也有比K博士更聰明的人。但K博士的瘋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瘋,他的心中好像并不存在道德感這樣的字眼——加入基金會也顯然不是為了收容、控制和保護。
他有時候就像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一樣。
但他不管則麽說都是我們這支臨時小隊裏面級別最高的人,就算有萬般不情願,現在也應該上路了。
特工,就是被項目附身過的那個,項目離開後他就蘇醒了,非常不情願地說了一句:“現在就算回到那裏又怎麽樣?你認識的所有人都被消除記憶了。”
項目并沒有表現出任何類似于悲傷的情緒。
K博士扭過頭去,用他那一只帶着少許病态意味的眼睛看着那名特工:“車子改造成完全自動駕駛,只需要半個小時,我想這會很有趣。”
特工回答:“但是您并沒有半個小時用來消遣,是嗎,K博士?”
“那我希望你能安靜開車,明白嗎?”
“我明白了,K博士。”
我無法從K博士那漫不經心的放松表情裏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了。
(37)
我們的第一站是一個小站,偏遠的小鎮。
這個小鎮看上去平靜的過分了,我們的車子沿着柏油馬路平靜駛入。
路的兩旁是白色的房子和修建良好的草坪,每一處都像是精心營造出來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而這座平靜過分的小鎮顯然正在舉行某項奇怪的慶祝儀式。
在小鎮的中心廣場搭起了一排排白色頂布的棚子,人們穿着潔白的長袍走在碎石小道上,他們的眼神呆滞,看上去像是一排排石像。
每個人都如同金魚一樣不眨眼睛。
對于外來人,他們也并沒有給與更多的眼神。
在廣場的四周,放着幾個扭曲的石像,其中三個是奇怪的人型,還有一個是面向牆壁的混凝土建築,身上還塗着奇怪的油彩,而有一群人現在正盯着它,圍在那個雕像的四周。
其實我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什麽,只是很奇怪這個東西為什麽在這裏。
我們混進了人群中,我們的色彩和這個顏色寡淡的小鎮格格不入。
在人群之中,我沒由來地感覺到了一陣恐慌,仿佛全世界糟糕的事情我都能聽到了,不知道其它人有什麽感覺。
而這顏色寡淡的集會上,顏色最重的,竟然是放在攤位上售賣的咖啡果凍。
我看了一眼齊木,這明明是他的最愛,可是現在他卻頗有些煩惱地皺起了眉頭——動作不是很大,但和之前的那張撲克臉比起來,其實已經有些明顯的過分了。
K博士也發現了,說:“怎麽,一臉看到了在校園祭上的自己曾經眼鏡壞掉了結果把好多同學變成了石像的黑歷史的感覺?”
就算是猜測,這也詳細得過分了吧。
希望我的臉上沒有挂上太明顯的黑線。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
(38)
我們進入這個小鎮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甩掉可能存在的追兵,就算那兩個背叛者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反應過來,但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有意思的是,K博士和項目已經開始玩了,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感覺就像是曾經玩過一樣。”K博士漫不經心地說,“但是其實我從來沒有玩過類似的游戲,楠雄你說人存不存在前世呢?”
我遇見的奇怪的東西已經夠多了,畢竟在這樣的地方工作,但是緊接着,我看到了更奇怪的東西——那就是齊木楠雄居然笑了一下。
K博士說:“那我就當你說的是‘是’的意思咯。”
他們就開始玩從水裏叼蘋果的游戲。
兩個特工對游戲顯然是不感興趣的,漫不經心地在旁邊站着,抱着手臂。
K轉過頭去對他們說:“你們可以先去找住處。”
特工點了點頭,K又補充道:“讓某某(就是“我”)自己住吧,我和齊木一間。”
K博士對齊木楠雄是對其他項目不一樣的,我知道了,也許是因為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普通人,也許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原因。
我們在基金會的時候聽從K博士的指令,現在也是一樣。
那兩個特工點了點頭,意思是他們知道了。
我前所未有的疲憊,以至于剛剛找到住處就一頭睡了過去,甚至連夢都沒有做——有意思的是,我雖然曾經聽說過夢境,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陷入過夢境——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爆炸聲驚醒。還以為是追兵把這個小鎮也帶入了不安中,睜開眼睛卻透過開着的窗戶看見了綻放在外的絢麗的光彩。
轉瞬的美麗絲毫不考慮未來,只為了當下而綻放,撕裂漆黑的蒼穹,好似這樣就能夠照亮遠方的游子前行的路似的。
好似這樣迷途的人就能想起回家的方向似的。
(39)
我穿上衣服下了樓,十二點的鐘聲已經敲響。
我知道有些地方會在跨年的時候倒數,但如今并不是什麽節日,這個小鎮此時莫名地慶祝也有些奇怪——他們甚至還為此舉辦了這麽盛大(我的意思是,就小鎮的規模而言)的活動。
小鎮的人們都穿着純白的衣服,站在街道上,望着煙花的方向。
我看見他們的表情,如此恬靜,甚至有些熟悉。
我在人群中奔走,找到K博士的時候,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他和項目并肩站着,仿佛完全沉迷在如此短暫的美景中了一般。
齊木楠雄回過頭來,朝着我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他好像是在看什麽曾經非常親密的人一樣。
但實際上,他,K博士、我,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站在陌生人之中的陌生人。
(40)
和項目住一間并不是因為對他産生了什麽其他的感情,而是為了一探究竟那個反反複複的夢。
這些項目大多都有某些異于常人的能力,而自己對他的多加關注,很可能也只是能力投射的一部分。
介于項目有心靈感應的能力,K博士還是決定戴上自己的心靈感應屏蔽裝置。
在一開始,心靈感應屏蔽裝置的造型是一個一言難盡的頭盔,後來不知怎麽地修改成了像天線一樣的單根棒棒糖的形狀,總之他戴上的時候,項目那一言難盡的表情簡直就像是他帶上了第一版一言難盡的頭盔一樣。
久違地很久都沒有聽到哪怕一句來自齊木楠雄的心聲,他朝着項目露出一個微笑:“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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