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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我正坐在椅子上，這不是我最喜歡的那把椅子。

但我的确在上面消磨了太多的時間。

我是指，我之所以願意在這裏消磨這麽多的時間，完全是因為齊木楠雄的請求。

他很少這樣，我是說，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我一直認為“弟弟不可能比哥哥強”，但他就是能夠全方位地打敗我——有意思的是，這樣的人最大的夢想竟然是當一個普通人。

他告訴我，他已經預見到了，無論他在未來擁有不擁有超能力，都會有一場災難因為他而誕生——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陷入一場長眠不醒的夢。

其實我想告訴他，如果你需要的話，大可以向哥哥求助，因為哥哥雖然恨你，但永遠會幫助你。

但他什麽都不說，也許對他而言，告訴我他要制造一個長久的夢境就已經是極限了。

他很少向我低頭。

（87）

“我”真的恨他嗎？

這份記憶其實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漫長。

我記得我一整晚都沒有睡，坐在顯示器的前面。那些攝像頭記錄着他的一舉一動，而我好像要把這一切深深記在腦海裏一樣。

（88）

“但這樣，所有愛你的人都會感到悲傷。”我說，看着他沒有表情的臉，我多加了一句，“除了我。”

“你想要抹除他們關于你的記憶嗎？”

“只有我能記得住，所以我會一直在暗中照顧你，直到我生命的盡頭，而在那個時候，我的造物能夠代替我陪在你的身邊，是嗎？”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隐藏在那綠色鏡片後面的是一雙如同烏雲晚霞暮光深海一般的紫色眼睛，可實際上，我從來沒能夠直截了當地去看他的眼睛過。

“就好像，我一輩子只能圍着你轉，沒有自己的生活似的。”

我只想擁抱他。

（89）

從漫長的回憶中驚醒，DR.K不由地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自己還能記得真正的家庭經歷，包括他的平凡父母，他求學時候的一些事，以及後來是怎麽加入基金會，怎麽遇見齊木楠雄的，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結果現在呢，就好似只因為這個夢，他過去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半。

DR.K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名字不是齊木空助，而是……而是……

——是什麽來着？

（90）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換句話說，自從我從小鎮裏蘇醒，去往K博士的夢中之後，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應該是某個人，我是一個“研究員”，我加入K博士的團隊是因為恻隐之心，或者還有一些別的目的。

但如今，我只是在一個小鎮上平靜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暖白色的天花板。

我順着這件看上去普通過分了的屋子的走廊往下，經過廚房的時候，聽見叫我的聲音。

是那個自稱是項目和K博士媽媽的人，寵着我招手：“早飯已經好了，快過來吧。”

（91）

K博士大概是一晚上都沒有睡，總而言之，當我看見他的時候，K博士只是猩紅着自己的雙眼。

看到齊木久留美，他的臉上居然露出眷戀的微笑來：“媽媽，早上好。”

我趁着周圍沒有人，用胳膊肘子碰了碰K博士：“博士，你該不會真的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吧。”

沒想到K博士居然說：“說不定，這裏真的是我自己的家呢？”

我笑了：“K博士你是在開玩笑吧！”

但看K博士的樣子，我不由地覺得有點兒心驚膽戰。

“K博士，你是在開玩笑吧。”

（92）

“我”同意了齊木楠雄的請求，但也不是毫無代價的。

“我”希望他能和我出去約會一天。

當“我”說出自己的請求的時候，齊木楠雄的眼睛瞪大了，不用說我也知道他想說的是“你是瘋了嗎？寂寞的話就去談個戀愛啊”之類的話。

于是“我”補充道：“只是普通的兄弟之間的游玩那種。”

但其實，我想，“我”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個吧。

（93）

可能就是為了留下點兒美好回憶。

仔細說來的話，因為我的信念，我和弟弟之間的回憶就一直徘徊在“我挑戰，我輸了，我挑戰，我輸了”這個死循環上。

像今天這樣，普通地排隊，只為了娛樂的游戲，分享一個棉花糖，坐在水池邊吃完可麗餅當午餐，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像現在這樣，平靜地坐在摩天輪上，也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夕陽西下，大片大片的火燒雲聚在天邊，從摩天輪往下看去，人群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墨點。

整座城市的輪廓都模糊了，如同雲霭。

齊木楠雄看着窗外，若他想要去高處，他其實不需要坐摩天輪。

但現在，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他無法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齊木空助也無法解讀他現在的表情。

就把這一切當做是寂靜吧。

當齊木楠雄回過頭的時候，他們的視線對上了。

在她的表情變為“你這個變态到底在看什麽”之前，他的神色甚至可以說是恬淡的。

齊木空助看着他，看着他被常人認為長相普通、但其實在自己看來有幾分可愛的臉龐，他因為剛剛喝了一大口已經化掉的沙冰而變得濕潤的嘴唇，看着他光滑的皮膚。

他站了起來，毫無預兆地湊上去，低下頭來，最後看見的，是如同霞光霧霭般的眼睛。

（94）

造夢的日子定在本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

同時，這也是暑假來臨之前的最後一個星期五。

那日放了學，齊木楠雄難得沒有拒絕海藤瞬的邀請，聽他講了一大堆關于他最近發現的那個有趣的“組織”的事情，說着什麽，漆黑之翼已經準備好了和他們接觸，他們會共同粉碎DARK REUNION的陰謀。

媽媽說家裏的醬油沒有了，要他跑腿幫買，他本來想瞬移，但最後還是走着去了。

在路上，亞連又和外校的不良群體杠上了，沒等他出手，對方就解決了那些人，說是難得在這裏遇見了，不如一起去打電動吧。

打電動的時候又遇見了燃堂，他們便一起去吃了個拉面。

燃堂的胳膊大咧咧地搭在他的身上：“好奇怪啊，哥們兒雖然今天也和我們一起來了，但總感覺和以前不一樣。”

鳥束又說自己看到了很喜歡的妹子，想要上去搭讪，希望齊木師傅能幫幫他。

一整天都沒有看到相蔔命的身影，估計又去幹什麽兼職了吧。

回到家才發現将有忘了買，幹脆等價交換好了，一家人平靜地吃了一頓飯。

等到父母都休息後，齊木空助站在新挖出來的地下室入口旁。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所有人的記憶都消除了，只是除了我。”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齊木楠雄的臉上，對方沒有反抗。

（95）

“空空？你怎麽還在睡？”媽媽的聲音溫柔地從門外傳來，“再不走的話，就要趕不上飛機了。”

齊木空助睡得很晚，懶懶散散地睜開眼睛，随口說道：“那就讓小楠瞬移我過去就好了。”

回答他的，是齊木久留美疑惑的眼神：“小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