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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1年12月24日,西方的平安夜。

随着五彩的氣球飄飄蕩蕩飛上半空,手舞足蹈的小醜突然沖向了離得最近的那個孩子。

砰!孩子手中的紅色氣球爆炸了,小醜緩緩倒地……

2022年1月21日,崀州12.24金店搶劫案成功破獲,抓捕主、從犯共計三人,收繳槍/支兩把,被劫黃金悉數追回。

各大報刊、新聞媒體大肆報道的時候,崀州刑警支隊的某間接待室正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

男人正襟危坐,神情嚴肅:“非法入侵民宅,竊取他人隐私,根據我國法律應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雖然對方目前不打算告你,但你仍要認識到你的違法行為并且向對方求得原諒,造成的損失也要賠償。”

“人家已經原諒我了。”他的對面,一身黑衣的女人不耐煩地打斷,“再說,我也沒有損壞任何東西。”

“你拆了人家門鎖。”忍住怒火,楊黎瞪着她。

“我也救了他的命,”女人瞪了回去,“難道不算見義勇為嗎?”

“違法在前,你還好意思說見義勇為?”男人不禁拔高了聲,“況且,你一不是醫護人員,二沒有救護員證,光憑電視上看來的那些,我真的很好奇,誰給你的勇氣敢在那種情況下做出判斷?你不該第一時間撥打110或者120嗎?”

說到最後,窗戶玻璃都有些微微震動。卻只見那個女人,朝天翻了個白眼。

“柳琉!”男人騰地從椅子上站起,“這裏不是國外,不允許有私家偵探,一切通過非法途徑獲得的信息資料都不可以作為呈堂證供。只有檢察院、公安機關才有這個權利,回到國內就要遵守我國的法律。”

忍無可忍,崀州刑警支隊二大隊隊長楊黎,終于吼了出來。

接待室外,隔門偷聽的倆人同一時張大了嘴巴,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的隊長發火了?那個不茍言笑,克制冷靜的隊長,竟然發火了?!

“上回我跟丢了嫌疑人,隊長也沒發那麽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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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能一樣嗎?你那是嫌疑人,裏面的那個知道是誰嗎?”

“隊長剛叫她,”倏爾,刑警小宋驚訝地張大了嘴,“柳琉?是我想的那個嗎?”

白浩推了推金絲邊眼鏡,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除了那個,還有哪個?”

除了十年前忽然提出分手,丢下還在警校的男朋友,毅然決絕去往外地之後沒多久又選擇出國的前女友,誰還能讓楊黎發這麽大火呢?

“你還是真是一點沒變,跟以前一樣,”除了她,誰會用如此四平八穩的口吻,告訴他,“一樣讓人讨厭。”

無聲扯了扯嘴角,白浩探頭從窗戶悄悄望去——挺拔的身影,繃直的背脊,他們的隊長——

“不必客氣,彼此彼此。”他們的隊長,已經口不擇言了。

意外地,柳琉微微一笑:“既然不客氣,我就直說了。”察覺楊黎皺眉,她伸手示意他聽完。

“就你剛才提出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靠向椅背,她換了舒适的姿勢,“首先,那人暈倒的地方是在鐵門通往房門的過道,我喊了三遍那人沒有反應,我才選擇翻越鐵門,所以我不是未經他人允許入侵民宅,而是他人需要施救無法回應。”

“其次,正因為需要施救,醫護人員也要從那扇鐵門進來,為此不得不破壞門鎖。關于為何我不先撥打急救電話,抱歉,人在慌亂的情況下通常會選擇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所以,我不是沒打電話,”柳琉拿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将屏幕朝向他,“我只是先打給了我認識的醫生,接着才打了120。”

急救電話的下面是一個英文名字,之間只相隔幾分鐘。

“最後,”她放下手機,“你是怎麽知道我做過私家偵探?連我爸媽都不知道的事,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定定地看着他,一瞬不眨。片刻,柳琉揚起嘲諷的嘴角:“所以你才會出現在醫院。”

楊黎嗤笑:“你想多了,我們是接到醫院的報警電話才去的。”

“可你是重案組,不是派出所。”滿意地看到倨傲的表情閃過一絲窘迫,柳琉繼續說道,“我是救人,我沒殺人。”

“那麽半夜出現在那片別墅區,你又要如何解釋?你家不在那。”

誰知,柳琉嘆了口氣,“誰告訴你我不住那的?”眼波流轉,落在驀然愣住的臉上,“我和那人,是鄰居。”

……

“楊隊長,麻煩您要調查就調查清楚,別冤枉了好人。”語重心長,小宋學着那日柳琉離開時的樣子,拍了拍副駕駛座上同伴的肩膀,“送就不用送了,以後也別見了。”

驚得這個年輕的刑警看看他,又扭頭去看正前方二十米處那對男女。透過擋風玻璃,他們的隊長此刻,一定跟咽了魚刺一樣,如鲠在喉。

而那個希望以後都別見的女人,右手拎着個破口的塑料袋,左手正揪着他們隊長的衣襟,他們的腳下是散了一地的,水果蔬菜,和一條魚。

年輕刑警小心翼翼地開口:“宋哥,隊長不會有事吧?”

小宋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事,咱也幫不了。”

就在十分鐘前,他們準備離開這個別墅區。車子才拐過彎,就看到一個穿着衛衣的女人迎面走來,雙手提了一個沉重的袋子,顯然是剛買菜回來。

小宋本想裝作沒看見直奔出口去,那個女人放下袋子看了他們一眼。

其實離得不算近,擋風玻璃反光,柳琉不一定能看清車裏坐得是誰。但是,楊黎卻說:“停車。”他們的隊長,就這樣義無反顧地湊了過去。直到——

柳琉拒絕了他的好意,如避蛇蠍似地提起袋子就要走人。楊黎幫忙不成,氣得也轉身往車子走來。就要擦肩而過的時候,柳琉崴了一下腳。

人扶住了,袋子也破了。

“為什麽每次碰見你都沒好事?”沖動之下,柳琉揪住了他的衣襟。

“這是巧合,你要生氣我也沒辦法。”居高臨下,楊黎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好心當成驢肝肺,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

柳琉剛準備反駁,忽然意識到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話鋒一轉,“你在這看着,我回家拿袋子。”

“就這點路還要跑來回?”嘀咕着,楊黎朝小宋揮了揮手,等車子靠近後說了聲,“你們先回隊裏。”然後蹲下身子,拿過柳琉手裏的塑料袋在破口處打了個結。

“回到隊裏再把詢問筆錄重新整理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一邊說着,一邊撿起一把綠葉菜丢進袋中。

小宋探出半個身體嚷了聲:“隊長,真不用等你?”

楊黎頭也不擡:“不用,我還有些事要辦,路上注意安全。”說罷,已經将一個個鮮亮的橙子撿起,最後是那條滿身塵土的鲫魚,壓在了橙子上。

年輕的刑警偷偷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柳琉,不再多話,一腳踩下了油門。

同時,楊黎抱着袋子直起腰,“你自己拿回去,還是我給你送回去?”

秀眉輕蹙,不掩嫌棄的目光在滑溜溜的鲫魚和黑色風衣之間打量了一番後,柳琉轉身就走。

楊黎一愣,下一瞬了然點頭,“送回去,好的。”

一前一後沒有說話,倆人拐過薔薇盛放的轉角花牆,徑直路過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垂花拱門,最後在一扇黑黝黝的镂空鐵門前停住了腳步。

在她找鑰匙開門的間隙,楊黎回頭望向來時的路。寬敞的車道,茂盛的草坪,這裏的別墅雖是獨棟,但一棟挨着一棟比鄰而居,兩棟房子之間僅靠鐵栅欄隔開。

“進來吧。”

回過神,楊黎跟着踏進院子,環顧四周,目光在現代簡潔的白色建築欣賞了一會,“房子不錯,買的還是借的?”

“朋友的房子,暫時借給我住。”

輕輕“哦”了聲,楊黎接着又随口問道,“那個醫生?”

柳琉咧了咧嘴,算是回答。

推門而入,客廳裏一摞疊放的紙箱格外顯眼。楊黎才想開口,就聽“搬來沒幾天,還來不及拆箱。”柳琉先一步打斷了他,“東西放下吧,謝謝。”

也沒打算請他喝杯水的意思。

倆人面對面地各站一邊,中間像橫着一道無形的栅欄。

不過,柳琉并不在意,反而笑了笑,“現在确認我是住在這裏,接下來還有什麽想問的?”剛才在門口的臺階,她沒有忽略他掃過右側鐵栅欄那看似随意自然的一瞥。

直接得以為會讓他措手不及。

意外地,“昨天局長給我打了個電話,”楊黎聊起了工作,“說是豋州刑警支隊之前接到一起失蹤案。”

柳琉擡了擡眉,沒有插話。

“失蹤的是一位女性,在英國念大學,是她的母親向登州警方報的案。據她母親說,她們母女倆本來約定每個周末晚上都會視頻,那天晚上她沒有打通女兒的電話,打到宿舍同寝室的女生說已經一周沒見到本人,還以為她和男朋友住在外面。”

但是失蹤的女孩母親卻說女兒沒有男朋友。于是她趕到了家附近的派出所,那天夜裏下着雨。

情急的母親向值班民警報案稱自己的女兒出事了。民警在詢問後犯了難,“你很确定你女兒沒有男朋友?她有沒有,我是說,曾經有過不接電話之類的?”國外,先不論鞭長莫及,是真是假也無法辨別啊。

母親想也不想,堅決否認:“沒有。就算她不方便接電話也會發個消息給我,所以我們才會定在她空閑的周末晚上。而且我的女兒我了解,她也知道她一個人在國外我會擔心,不會讓我聯系不上她。”

身為母親,維護孩子就像與生俱來的本能,“她是個守信用的孩子,也是,”突如其來的哽咽讓這位焦急的母親紅了眼眶,“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深夜的接警大廳,寒風從門縫中鑽入,值班民警從衣着單薄的母親的手中接過手機,再次撥通了女孩宿舍的電話。

“女孩的同學打了報警電話,值班民警也将這一情況同時上報。”說到這,楊黎皺了下眉,“算是順利,英國警方在報案後的第三天找到了失蹤的女孩。女孩沒有受傷,也沒遭到其他傷害,可是女孩卻稱自己是被人綁架的。”

失蹤案成了綁架案。女孩還說,雖然全程被蒙着眼,綁匪幾乎不與她說話,拿走了她的手機和身上的現金。但有一天她聽見綁匪接起一個電話,開口第一個字是:“喂?”

不是Hello,也不是Speaking,是女孩最熟悉的語言。

“那女孩已于上周回國,母女倆又去了趟派出所,報案。”忽然,楊黎直盯盯地看着她,“那女孩告訴民警,有人建議她回國後立即報案,因為那不是一起單純的綁架案。”

楊黎一頓,複又問她:“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登州那邊為什麽會同意讓你參與這個案子?還有,外聘顧問又是怎麽回事?”

沉默多時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只不過與楊黎想象的不一樣。

不緊不慢,從容淡定,“如果想知道原因,自己查、問郭局或是找登州刑警隊,你可以三選一。”柳琉走向大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懶得理你。”

瞥了眼敞開的大門,楊黎也不惱,只是仍不死心,“你知道隔壁住的是誰?是不是懷疑他們和綁架案有關?”

楊黎深吸了口氣:“柯朗的見義勇為還沒有審批通過。”

擋門的手一頓,這次,柳琉朝他投去詫異的目光。

“見義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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