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物課

生物課

“哈？”

“藍鯨，網上說的三十幾米沒錯吧？哦，還有你那邊有沒有那個上次你提到的鯨魚那幾張圖片，發給我好不好？我網上找到的清晰度有點低。”

顧岳麟一邊吃咕咾肉，一邊打電話，一旁的顧岳麒端着餐盤才過來，好奇地探頭看着自己弟弟：“等下我給你确認一下啊，那幾張圖片上一次不是發你了嘛，孟老師。”

“我忘記保存了，現在沒辦法放大原圖了，我剛剛放在PPT上不太行。”孟思那邊看起來正在打字，背景裏全是鍵盤的聲音，孟思打字一貫相當快，寫教案也習慣先寫完然後一點點改，語氣裏有點焦慮，“我早上勁兒使過了，把下午的自然課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萬一馬上孩子們覺得不好玩就完蛋了。”

顧岳麟笑着吃了一口飯：“您講什麽不好玩啊？我剛剛确認了一下，确實是三十幾米。”

“哦哦，那我基本上就按照上次那個教授的思路講，問題應該不大哦？”

顧岳麟猶豫了一會：“哎，孟老師，你要不要小模型？”

顧岳麒原本想着差不多該挂電話了，沒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還新開了一個話題，語氣平和神态可靠，他一臉看鬼一樣的表情看着略顯陌生的胞弟，被顧岳麟翻了個白眼：“我這邊有一些動物模型，都是體型一比一複原的，大的肯定不能帶給你，但是小一點的貓啊，狗啊，你要不要，還能叫。”

“叫？”

“太陽能的，額——顧岳麒，那些是拿來幹嘛的啊？”

顧岳麒一臉無奈，心裏吐槽你到底什麽時候看上我那些東西的：“暑假給來參加訓練營的小學生學習用的，先放我辦公室的。”

孟思在電話那邊倒是立刻聽出來了意思：“啊，那沒事沒事，學校的東西你不要随便拿。”

“我給你借幾個吧，沒事的，我跟你說那個東西可好玩了，雖然是模型但是真的是頂尖的。”顧岳麟似乎鐵了心要把那個機器人送到孟思的幼兒園，飛快地扒了兩口飯，“就說定了，我等會兒開車送到你們幼兒園。”說完，他甚至沒有給孟思時間拒絕或者繼續推拉，瞬間就挂了電話。

顧岳麒坐在自己弟弟的身邊，有點好奇地探頭觀察着稍顯陌生的親人：“你不是大多數時候很怕麻煩嗎？”

“我不感興趣的事情我當然怕麻煩。”顧岳麟義正言辭，沒有察覺絲毫不妥，“把東西借我，我要那個麥哲倫企鵝和兔狲的。等我今天回家明天帶了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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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岳麒笑着打量了一下忙着打掃餐盤的顧岳麟：“前幾天我回家，爸難得說了句好話，他說你糊塗了二十年，找對象卻沒有糊塗。”

這句話似乎讓顧岳麟有些意外，他擡起眼用餐巾紙一邊擦着嘴角的醬汁，一邊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思考了很久之後才把東西咽下去：“……他神經病啊？這話說的什麽意思？你不會覺得他就這麽高高在上地表揚兩句，我就會對他改觀吧？做夢去吧！”

顧岳麒有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雖然看起來他更加适合這個家，但是他也打心裏知道，顧岳麟其實更像他們的父親，一個十五歲就敢一個人就靠雙腳走過沙漠去找試驗場地的剛強又霸道的人。他們兩個人一旦對上就是針尖對麥芒，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顧岳麟偷偷修改志願想做藝術生，顧家棟到教育局把他志願改回來，顧岳麟高考交了白卷，顧家棟扭臉把他送到國外，顧岳麟早戀跟人在酒吧打架，顧家棟把他關在地下室三天沒給一口飯，當然顧岳麟這邊的反擊也是越來越狂放，顧家棟砸了他的吉他，他就跑到國外騎着摩托車去參加極限運動比賽，顧家棟要他好好搞研究，他就能大學一結束就跑到國外賣唱，顧家棟斷了他銀行卡順便找不少同事同學滿世界找他，他就能跑到異國他鄉的深山老林給人家當守林人。羅婉因在中間不知道愁白了多少頭發，只能跟自己可靠的大兒子抱怨，自己上輩子是欠了這一對父子什麽東西能讓他們這麽折磨自己。

即使這一次顧岳麟總算被周學淵說動了回來踏踏實實開始他的研究生生活，還不忘回國才四個月就用一場莫名其妙的婚禮來挑戰所有人的神經。

但是幾次相處之後，顧岳麒忽然意識到似乎一切都和他們當時預感到的不同。這個不同的關鍵點在于他那個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弟媳婦——孟思。

“一提到爸你就跟被火撓了似的，幹嘛啊？爸是誇孟老師，跟你有什麽關系，他說話向來就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習慣指點江山是他的事情，呸，他懂個屁的教育，我看他頂多就是覺得我在孟思邊上乖得挺合他的心意的。”顧岳麟一臉不屑，“提到他就煩，你說他幹嘛？”

“爸不是這麽想的，你想得太簡單了。”顧岳麒卻沒有被顧岳麟的排斥影響，他看着自己生氣的弟弟，複述了那一天的情景，“那天從你們家出來，爸就上網去找孟老師的信息，沒想到居然找到了孟老師的公開課，你可能都不知道吧，在十字路幼兒園的官網裏，有一個線上錄播課鏈接。他很驚訝，因為那個錄播課是給幫扶學校的幼兒教師錄制的，我們小時候上的都是青岩港幼兒園，他有好多幫扶學校，每年也會有特別多募捐項目，但是很少有這種形式的給老師的課。爸看了四五個視頻之後跟我說，你選的不錯。他說他雖然不懂幼兒園到底要怎麽教書，但是他看那個課程也知道，那是專門為了無法提供優良家庭教育的兒童設計的，而且那裏面從理論解析到實踐注意事項的布置都非常合理，很顯然是一個有着理論架構意識的人設計出來的，他很欣賞。”

注意到顧岳麟啞然的模樣，顧岳麒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你不喜歡爸，但是你也得知道，咱爸欣賞一個人或者不欣賞一個人，從來不是看他是不是我們的家人，他腦子裏就沒有家人這種概念。”

這話說得雖然沒錯，但是話語裏的陰陽怪氣卻讓顧岳麟也笑了起來：“倒也沒錯，倒也沒錯。”

看着顧岳麟要收拾東西了，顧岳麒才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哦，這周末你跟我回趟家。媽準備了兩瓶酒還有幾盒點心，她說你肯定不懂規矩要空着手去孟老師家，就提前給你買好了。”

其實孟思之前也說了她來買，但是既然自己家有現成的那順手牽羊也沒有什麽問題，畢竟孟思那點工資，雖然花得不算狠但是也基本在T市屬于中下游水平。作為第一次上門的一套禮物加起來也有個幾千元，對孟老師那點工資屬實是巨大創傷：“哦，那我周末自己回去拿。”

顧岳麟擦了擦嘴，着急着去還餐盤：“我直接去拿了，你繼續吃，下午我等孟老師下班回家歇一天，明天繼續來幫你。”

人走得飛快，顧岳麒只能對着背影并沒有什麽用處地提醒：“小心點啊，一臺不少錢呢！”

顧岳麟一向對這種友情提示毫無自覺，用塑料袋兜着倆東西騎着那輛拉風的摩托車就去了十字路幼兒園，正好午休才開始不久。手機裏面有兩三個孟思的未接來電，他給門口大爺派了一根煙之後坐在車上撐着儀表盤給孟思打電話。孟思那邊可能是在教室裏看孩子，過了好一會才接，聲音也不大：“午休呢，怎麽了啊？”

“來門口，我把東西給你送來了。”

孟思那邊沉默了好幾秒，沉默到顧岳麟心裏依舊從意氣風發到有點心虛，才聽到孟思的笑聲：“哎，你都帶來了……謝謝啊，這些小屁孩下午得樂死了。你在門口等一下，我跟劉老師說一聲。”

顧岳麟這邊放下電話，深深嘆了一口氣，深感孟思情緒穩定、說話溫吞，品性如何宜其舍友，在一塊簡直有一種和水豚相互依偎的治愈感。

大約五分鐘之後，一個穿着白色衛衣紮着馬尾辮的身影從樓道口跑出來。顧岳麟站在門口愣了一會，等到孟思跑近又上下打量好幾眼，一邊把東西遞過去一邊皺起眉控訴：“今天穿得好年輕啊孟老師？為什麽我不在家你反而換了衣服啊？”

孟思平時一般是職業裝扮，要不然披頭發要不紮個低馬尾，衣服顏色也偏深，細看能覺得臉還是素雅可愛的，外表卻極為普通，之前打扮得最隆重的一次大概是結婚的時候，但是顧岳麟當時其實都不算太認識孟思，加上婚紗按照羅婉因的審美選的，非常富貴端莊，其實不太适合孟思。顧岳麟發現孟思其實很适合這種高高的馬尾辮，臉上雖然肯定不比十幾歲滿臉膠原蛋白，但是笑容還挺可愛的，還有一對不太明顯的小兔牙，眼睛一眯起來就順道笑出一對小白牙，藍白的衛衣很青春活潑：“你這麽穿多好看啊！平時為什麽穿那麽難看，膈應我嗎？”

孟思低頭翻着包裏兩個機器人，馬尾辮跟着一甩一甩：“去去去！白色多容易髒啊！我有興趣了才偶爾穿一次好嗎？明天還要洗，多麻煩啊！”

“你要不想洗我們找個鐘點工嘛！一周來一次那種。”顧岳麟靠在門口，忍不住伸手去拽了拽馬尾辮，“孟老師你頭發有點少。”

孟思猛然擡頭，怨念地瞪了一眼顧岳麟：“閉嘴！”

顧岳麟對他偶爾這種忽然對自己外表的在意早已毫不在意：“說真的唉，孟老師你為啥我不在家穿這麽年輕啊？按照道理不是應該反過來嗎？”顧岳麟想着，心裏不解和怨念多了不少，又戳了幾下那個馬尾辮，“我在家的時候能不能這麽穿啊！不要老是穿得比我們行政主任還暗黑。”

“哎喲我頭發被你扯到啦，不要弄我的辮子。”孟思打開看了看玩具，确認自己會玩之後把袋子提了起來，“那你等會回你哥哥那邊嗎？”

“我不，他惹我生氣了。”顧岳麟挑了挑眉，眼睛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瞟着孟思，“我等你下班，幾天住他那個破地方我洗澡都不痛快，我要回家洗個澡睡一覺。”

“那你先回去吧？”孟思看他眼睛底下确實有點疲倦的眼袋，看東西也時常眯着眼睛，“我下班還有好幾個小時，你還能補個午覺呢。”

“我不。”顧岳麟困得打了個哈切，但是不妨礙一點也不猶豫。

保安有點看不下去了，抽着煙斜靠在門口：“孟老師你把你對象帶辦公室休息一下呗，等你下班啊。”

孟思有點猶豫：“這，這不合适吧？辦公室四個老師呢……”

保安都替她嫌煩：“哎喲，孟老師李老師對象劉老師對象之前都待過，有什麽不合适的？那個摩托就停車棚裏呗，教職工家屬有什麽不能停的。”抽了顧岳麟好幾根煙，安保大爺也熟絡起來，“哎喲，人家就是想粘着你呢，現在這個年輕人哦。”

孟思被保安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想讓劉老師等太久，只能拽了拽顧岳麟：“那你去辦公室看倆小時電影吧，現在一點，等三點我們就開始放學了。”

顧岳麟還是第一次進孟思的辦公室，其實倒也真的不用太在意其他老師，下午基本上老師都會在班裏，本來十字路幼兒園師資力量就不太夠，下午基本看孩子睡覺，然後帶孩子活動或者安排一些興趣課程。辦公室經常有老師的孩子來做作業，或者家人暫時待在這裏。孟思倒是從來沒有行使過這種小特權。

奈何今時不同往日，雖然這個婚結得不明不白，但是她也算有家屬了。

“你就在我位置，可以玩我的電腦但是不要看奇怪的東西。然後……額，洗手間在教學樓外面，前面小洗手間是孩子去的，你別去。渴了的話我那邊有一次性紙杯，你去前面飲水機倒水。”孟思匆忙把椅背上的外套移開疊放在小櫃子上，“那我回班了，等我下課再來找你。”說完就跟個小兔子一樣蹦走了，馬尾在腦袋後面甩來甩去。

顧岳麟托着下巴看了好一會，才低頭調整座位，順便觀察起孟思的工位。孟思的位置上依舊沒有太多東西，別的老師的座位上都擺着不少生活相關的擺件，甚至有一些小立牌或者小玩具，但是孟思的位置依舊東西少得有點誇張，甚至說是一個臨時工位也不會有太多問題。顧岳麟沉默了一會，拿起桌上放着的練字本翻了翻，又去扣孟思貼在格擋上的便利貼：“……下周五開會？”

紙條皺巴巴的，看起來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時間的下周五，大概是忘記取下來了。

顧岳麟環視了一圈，其他老師的座位上東西都還挺多的，在孟思隔壁一轉頭就能看到的位置大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師，桌上放着幾種養生茶的小包裝，椅子上墊着一個暗紅色的軟墊，一旁的櫃子上居然還有打了一半的毛線

孟思後面的座位大約是一個追星女孩，桌上有些立牌和明星鼠标墊，角落裏還擺着化妝盒。孟思在家就是這樣，住了幾個月，她那個房間估計幾個小時就能收拾回樣板房的樣子。按照這個思路一旦開始想起，顧岳麟更覺得有些洩氣了，孟思不排斥談什麽關于自己的事情，好像什麽都說了但是好像又依舊沉浸在各種謎團裏。

喜歡玩游戲？不喜歡吃醬油？有輕微潔癖？說話快了特別容易吃螺絲？平衡感游走在好與不好之間？喜歡賴床？……

好像已經了解了很多，但是好像又什麽都不知道。

幾天沒日沒夜泡在實驗室陪冤種哥哥記錄數據，顧岳麟困得也确實夠嗆，打了個哈切，随手拿了孟思的眼罩戴上，靠在位置裏面睡覺。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就聽到開門的聲音，扯下眼罩才發現後座多了一個女孩子。梅佳佳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顧岳麟：“您是，孟老師的先生嗎？”

對方是孟思的同事，顧岳麟也不希望孟思難堪，禮貌地點點頭：“嗯。”

年輕的女老師似乎對顧岳麟挺在意的，頻繁地瞟了幾眼之後：“之前沒有聽孟老師說過，您姓什麽？”

顧岳麟對陌生人倒沒有什麽不自在，他對自己外貌有着過分清醒的自信，快節奏并且沒有任何後續的對話是他的常态，倒不如說最近幾個月他說話比之前幾年都多：“顧。”

“哦，顧先生是做什麽的啊？”

顧岳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說研究生，孟思大概率不會詳細地說明兩人之前的年齡差：“……研究員。”

“是嗎？不像啊。”梅佳佳似乎沒有意識到顧岳麟話裏的疏離，她相當愉快地繼續說下去，“是什麽方面的研究員啊？”

“生物。”

“那可真厲害啊。對了，我們幼兒園老師其實之前經常一起團建，孟老師也會……”

顧岳麟站起來，打斷了對方的話：“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顧岳麟一出辦公室就後悔了，操場上兩個班的孩子在活動，他有點尴尬地把羽絨服拉到最高處遮住了脖子上的紋身，縮着頭默默朝着洗手間走，走到一半發現角落裏居然還有一個班，前面紮着馬尾辮的背影在小孩子最前面帶着一隊小孩子跑：“我們從滑梯走到這裏，小朋友知道現在我們走了多少米嗎？”

“一百米！”“八百米！”“一千米！”

孟思笑眯眯地在胸前比出一個×：“都錯了！我們一共走了二十米！現在你們想想看，一只三十米的藍鯨比我們的教學樓還要長好多！”

聽取哇聲一片，劉晏沖過去沿着教學樓跑了一個來回：“我，藍鯨比我們的教室還要高！還要長！”

周鑫喊了起來：“他可以把我們吃下去！”

“同學們你們知道對藍鯨來說我們大概多大嗎？”孟思拍拍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塊袋裝巧克力，“在藍鯨眼裏的我們，大小就跟我們看這塊巧克力一樣。”

郭宇軒尖叫着繞着孟思跑了一圈，興奮了半天卻一句話沒有講出來。顧岳麟靠在不遠處看了起來，忍不住笑了笑。孟思天然似乎不太喜歡用哄孩子的疊詞或者刻意去裝可愛的句子，這一點讓她看起來不太像一個刻板的幼師。不過其實顧岳麟自己也隐約可以想起，在青岩港的時候那些幼師實際上都不會去說一些大衆所認為的對孩子的表達，因為青岩港或者類似的幼兒園每一個孩子家裏都會有很多教育輔助，在幼兒園期間幾乎所有孩子都有出國經歷，都已經學會了基本的漢字表達，有些已經開始拼小學階段的奧數競賽。所以對他們來說“大老虎”“小白兔”已經過于稚嫩，不太适合了。

但是孟思不一樣，孟思的語言表達很奇妙，她似乎時刻用話語在踐行自己所說，把孩子當作未來的成年人，她沒有用太多針對孩子設計的語言，但是她所說的似乎班上大多數孩子都可以理解接受。而那些來自城市邊緣的孩子，包括顧岳麟之前見過的徐聞，似乎都表現出一種相當成熟的思考力和紀律性。

雖然他們會吵鬧，會忽然大叫，但是他們幾乎全部專注孟思講的內容，關鍵是他們似乎在和孟思進行有效交流，這種有效的交流，而不是單方面的服從是顧岳麟在成人交往中都很少看見的。

馬娟娟一邊吃孟思遞給她的巧克力，一邊擡着眼睛好奇地看孟思：“孟老師，藍鯨那麽大，他吃得飽嗎？”

“藍鯨吃大象！”孟思還沒有回答，劉晏從孩子堆裏擠出來，“藍鯨吃大象一定能吃飽。”

孟思雖然很多事情随着孩子說，但是不能誤判一些生活常識。她輕輕敲了一下劉晏的額頭：“藍鯨不吃大象的，藍鯨吃小魚小蝦。”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群小孩子圍上來叽叽喳喳：“吃不飽的！老師騙人！不可能！”

徐聞似乎是知道怎麽回事，奈何拉在人群外，聲微無人聽，幾次想要擠到中間最終都被又擠到邊緣。孟思似乎也沒想到大家對這個答案這麽排斥，有點苦惱地撓撓頭：“別急，別急啊！老師想想怎麽跟你們解釋。”

“你們老師沒說錯啊。”顧岳麟看到孟思一擡頭，有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了幾秒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他倒是大大方方站在一堆小孩子面前，大大方方任由自己被人類幼崽圍觀，“藍鯨就是濾食動物啊。”

孟思眼睛轉了幾圈，在小孩子跟山猴出欄一樣開始起哄前非常淡定地走到顧岳麟身邊：“這位，是今天的特別老師，是T大生物專業的學生哦。小朋友知道T大嗎？”

劉晏這孩子激靈，一下舉起手：“我媽說，讓我考T大！”

零零星星有其他幾個孩子回應起來“我媽也說過T大！”“我在視頻刷到過！”“牛逼！”

孟思走過去敲了敲說髒話的郭宇軒的頭，環視了一圈，雖然也有孩子不知道T大，但是顯然另外一些孩子的話感染了他們，他們眼神裏也開始透出好奇。最後還是徐聞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他倒是對T大不感興趣，只是拽着顧岳麟的褲邊：“顧老師，濾食動物……是什麽？”

顧岳麟相當神氣地哼哼一聲：“濾食是一種獨特的進食方式，藍鯨一般以微生物和浮游生物為食，他們沒有牙齒，一般會将海水連同其中的生物一同吞下，然後通過鯨須過濾排出海水。”

三十個孩子面面相觑，最尾巴的劉晏撓撓頭，繞着人堆跑了一圈：“我飛咯！”

顧岳麟氣得差點給孩子撓起來，連徐聞都仰着頭沒什麽反應，一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模樣巴巴看着他：“顧老師……”

孟思笑着拍拍顧岳麟：“你那麽講孩子怎麽習慣？”說着，她蹲在地上，“所有同學，全部龇牙給老師看一下。”

這個動作所有小孩子都很熟悉，劉晏龇得都快地包天了：“好，老師看到你們的小牙齒了，那麽你們覺得藍鯨的牙齒長什麽樣呢？”

“超大的牙齒！”郭宇軒朝着天空揮舞起小拳頭，“像我們一個人那樣大！”

孟思把手往下按了按，打開腰上的小蜜蜂：“不對！小朋友你們見過梳子嗎？”

“見過！”

“大家想想看，鯨魚的牙齒就像那種很細的梳齒一樣，是一長條一長條的。”孟思打開自己的手機，找出一張賓館一次性梳子的照片，蹲在地上舉起來給孩子們看，“能看到嗎？讓後排的同學也來看一看。”

劉晏看起來世界觀都遭受到重大沖擊，後退兩步繞着人堆跑了三圈：“啊啊啊啊啊，鯨魚的牙齒好可怕啊！”

孟思把手機收起來，有點無奈地中途把他截下來，按在自己身前：“冷靜點，在鯨魚眼裏你也長得好奇怪——過來集合啦，接下來是知識點，要仔細聽啊。”

三十個小團子一瞬間擁擠在一起，徐聞又瘦又矮被擠到外面，周鑫一個旱地拔蔥把他抱起來：“你聽，你聽！我不用聽。”

孟思有點無語地看着徐聞比別人高了一個多腦袋在人堆外面飄搖，然後被人堆外的顧岳麟拔起來，顧岳麟還特別好奇地低頭看着就身強力壯，留着一頭狂放短發的周鑫：“嚯，這小丫頭……”

孟思看着基本孩子都能好好聽課了，拍拍手繼續講下去：“那麽同學們，那你們知道為什麽鯨魚要長這種長長的牙齒嗎？這就要回到剛剛顧老師講的問題！我們要了解什麽叫濾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