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絲雀(1)

金絲雀(1)

“京宥!”

有人叫他。

他這一覺似睡得太沉,沉得許久都沒聽到這樣低沉又蘊含盛怒的呼喊了。

明明這聲音應該很熟悉,腦子卻如同漿糊,就算拿勺子搗弄幾下,也硬是沒想起來。

“別裝死,吃藥。”

迷糊像一只大手,捂着他的頭顱,蒙得他明明渾身冷顫卻胸口背脊兩面生汗。

濕熱和沉頓讓他幾乎聽不清這人的第二句話,那嘈雜的雷雨聲還有尖銳的耳鳴席卷着他的感知。

他應該是又病了。

“你還想要你的手,就給我張嘴咽藥。”

那聲音冷了,混雜着窗外的雷鳴,叫人生寒。

什麽想要手?

哦,他用來寫作繪畫和……進行手術的手。

被欲厭欽打折過兩次,現在連重物都不能碰的手。

好似這個剎那閃過的名字終于刺激到了頭腦,京宥欲要喘氣,連他自己都掌控不了的呼吸猛地短促進出。

他這一急,帶着本就羸弱的身體輕輕顫動。

Advertisement

灌在他嘴前送了半天都沒進去的藥碗跟着邊緣線一抖,褐色難聞的藥猛地淌嗆入他的氣管。

“咳咳咳……咳咳……”

這滋味實在不好受,京宥把頭一歪,還秉持着修養,擰了面朝床沿空處猛咳。

一下子嗆得過了,莫約一時半會兒止不住。

端褐色藥劑的小醫生見他這動作吓得一哆嗦,拿着只剩個碗底的藥,站在他床前,手半伸不伸。

迷蒙裏,京宥看見一個身影拉着小醫生的後領一拖開,側坐在床邊。

剛才的動作太快,褐漬染髒了被褥,京宥身前那一片都裹了濃重的藥味。

男人伸出手,撫上他的脊梁,輕緩地拍撫他那瘦弱的後背。

欲厭欽盯着他的後頸:“不威脅你,就不醒是嗎?”

京宥不知道他又發什麽瘋。

他夢魇一向嚴重,分不清夢境現實也不是頭樁事,何況他這一覺屬實睡得沉,連腦子都燒得稀裏糊塗。

他還在咳。

青年黑發微長,滑過他的肩垂落在臉側,發尾沾了他的口涎和汗漬,說不上的陰柔。

欲厭欽見了直皺眉,也不催促他,輕拍到他止咳。

京宥好不容易壓抑住了嗓肺裏的癢,一偏頭直起來還眼底發黑、天旋地轉。

實在暈得厲害,腦子沉頓,口幹舌燥。

病得好像很嚴重。

“說話。”

男人坐在床邊,和他隔得很近,聲音沉得能冷出水來。

這個房間裏好像還靜漆漆站着幾個人。

“……我沒事。”京宥習慣了。

他娘胎裏帶來的弱症,跑幾步就喘,稍受涼便高燒上四十,常常吓得人膽從嗓子眼蹦出來。

本來早該病死了,卻還在這給人幾口藥吊着。

“沒事?”欲厭欽冷嘲得太明顯,“公園裏那幾株月季成了精,讓你陰雨天還跑去看?”

京宥還茫然了一會兒,思緒被困難地拼接起來。

他心心念念那幾株月季很久了,前兩天好不容易開了個口讓欲厭欽同意他去看,還撞上陰雨濕熱的天。

他不怎麽向欲厭欽開口要什麽,說這事已經難得,是不會再次找人換日期的。

穿得再厚,傘打得再好,耐不住風大。

十月的天,酷暑剛過,直接斜着鏟雨點子。

他還沒回來就開始低燒,睡個午覺就沒能起來,直接燒得半昏直到剛才。

“對不起。”京宥主動認錯。

但願欲厭欽不要發什麽瘋,把那一叢的月季全部除了。

沒有回應。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說話,大氣不喘。

坐在床上的青年習慣了低氣壓,他緩慢伸出手來,撩動那些散落在臉龐前的黑發,攏在腦後。

露出那張曾一時引動無數風言風語的面龐。

細眉白膚,濃睫高鼻。

他臉小,骨骼收得絕妙,五官精致,筆筆都像拟起來觀賞的人間藝術品。

可他卧蠶處暈黑,唇色慘白,病氣環繞。

常人不敢多看,欲厭欽卻是一直盯着他。

京宥和他相處得太久,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自己隐忍或者什麽都不說的樣子。

可他這會兒喉嗓處如刀割,渾身疼痛,難以開口。

很快有人重新配了藥,滾燙地端了上來。

欲厭欽接過,右手拿着勺子,一副要喂他的樣子。

京宥輕輕撚了撚眉間,伸出手指,左手還打着點滴。

青年抵住他的碗邊,朝屋子內的別人看去。

眼睛看着別人,話卻是對欲厭欽說的,帶着點唯唯諾諾:“我醒了就沒什麽事了,你讓他們先回去吧。”

牆上的鐘挂着淩晨兩點過,這些人是欲厭欽的私人醫師團,大半夜被揪過來恐怕已經站了很久了。

欲厭欽盯着他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

“你吃藥。”

男人今天格外好說話。

他把手中的碗放在床頭櫃上,起身做了個手勢,只留了主醫師住客房,別的全趕走了。

京宥見他轉身,手一伸,把床頭的藥端在手裏。

那藥滾燙,泡開了還一股粘稠的惡心味。

他不管不顧,嘴唇一挨到碗邊,喉結滾動幾番,那一碗的東西就全入肚了。

舌身和嗓間的滾燙并沒有讓他皺眉。

這樣的熱度好像驅散了他渾身的寒,連帶着唇色都潤了兩分。

欲厭欽回身就看見他放碗的動作。

前後不過兩分鐘。

“京宥,你病昏了?”男人說話減少了平時的不急不緩。

他端過那碗,知道藥有多燙。

“……你叫我喝的。”京宥直接用手拭去嘴角的藥沫,眼瞳終于清晰了點。

他一直聽話,欲厭欽說什麽,他便做什麽。

除了那些……他着實不願的事。

“三歲小兒都知道藥燙了要放冷。”欲厭欽尚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就這麽不願讓我喂?”

京宥顯然知道他趕個人,交談幾句回來就要繼續喂。

他把臉朝向窗外,聲音低緩:“欲先生白日工作辛苦,夜間還要照顧我,已經很操勞了。”

和他住了這麽多年,京宥知道霸總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沒有特別日子,欲厭欽幾乎要忙到晚上一兩點,早上四五點起都是常事。

今天估計是難得早回,還撞上他燒得昏迷不醒。

“你也知道?”欲厭欽并沒有因為他話裏所謂的關懷緩臉色。

京宥見他确實疲憊。

男人站在床前,抽出床頭的煙,含在口中,單手摸了打火機,又忽然放下了。

“怎麽不開燈?”京宥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整個房間黑蒙蒙的。

窗簾倒是全扇開了,窗外電閃雷鳴,雨打在窗子上發出顫顫聲響,又滾着紋路落下去。

沒有月亮,欲家別墅外也沒有什麽車燈路過。

閃電一有一沒有地掠過,一瞬瞬照亮房間裏人。

“停電了,在搶修。”欲厭欽答。

這還是他住了這麽久,第一次遇上停電。

欲家別墅都給鬧停電了,可見天氣惡劣。

京宥看得眼睛酸疼,扭頭來正視欲厭欽的臉。

男人話音落了沒多久,頭頂的吊頂就亮起來。

這光線太突然,更刺激得京宥眼睛酸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弄得一張臉髒兮兮。

欲厭欽看着他難受,轉身調了調燈光的亮度,又重新站回來。

男人顯然習慣了命令:“燒還沒退,等藥打完再換兩次,這兩天不能洗澡。”

京宥聽他婆婆叨叨,精神迷迷糊糊。

不知道這人遇到了什麽事,今天心情這樣好,照料他的話一連串地蹦。

欲厭欽看見青年笑起來,那些掩藏不住的妖豔感随着他舒展眉間的動作蔓延起來。

他又繼續問:“你笑什麽?”

“我沒笑。”京宥回答得快,眼睛終于适應了暗光,他才繼續道,“難得見你這個樣子。”

他稍稍眯着瞳子,借着暗光看清欲厭欽的臉龐。

男人個子高,身形微壯,骨架比一般男子稍大。

那頭發捋得一寸不亂,胸口領結早就解開,還卸去襯衫的幾顆扣,喉結便更明顯。

京宥坦然看着他的臉。

欲厭欽生在俊男美女輩出的欲家,容貌自是頂尖那一批的。

可人家就濃眉薄唇,常年不茍言笑,更襯他成熟風貌,陽剛堅毅。

不似他這幅樣子……天生病瘦。

“你說這話又盯着我看,我可管不上你的身體好不好。”欲厭欽眼神沒變,又冷又兇。

果然,京宥聽了這話臉色微怔,很快別開眼去,掩住眼底神色,微抿唇,不再多說話。

欲厭欽今年三十二,他住在欲家也近八年了。

想來他也不再是少年模樣,好巧不巧和第一次遇到欲厭欽時,他一樣的歲數。

欲厭欽二十四歲掌舵欲家,清理門戶,執掌權利。

他二十四歲因看一場月季,險些高燒去了半條命。

“我累了。”京宥的眉又皺起來。

他一遇到兩人感情問題的事就回避,他是知道欲厭欽厭惡別人躲藏或是軟懦的樣子,可現在屬實沒有心思去應付。

欲厭欽果然開始不說話,京宥聽不見回答也不仰頭。

就在安靜得他要認慫的時候,又聽男人開口:

“累了也挺着,今晚換完藥前不許睡。”

果然是些無厘頭的要求。

語氣滲滲,是要生氣。

他工作了一天,居然也沒有要去睡的架勢。

京宥生了病,腦子昏沉沉,膽子倒大起來。

他不想回欲厭欽,也不想惹這個瘋子,幹脆直接閉眼,一副乖順樣子,随他折騰。

欲厭欽說得出做得出,喊了管家來,讓京宥下了一次床,一頓折騰換掉被染髒的被褥。

京宥打着點滴,整個人踩在地板上都是漂浮的。

他固執地一只手拽着點滴杆,和欲厭欽站隔了兩步。

男人由不得他,兩步靠近,伸手就往他衣領伸去去。

京宥一驚,以為他失心瘋了這時候發狼瘾,也顧不得腦袋昏沉,冷了神色避開,防備得如過了毒的刺猬。

“你做什麽?”他終歸性格好,問話也有氣無力。

欲厭欽看了他幾秒,冷笑道:“你等着一身髒上新換的被褥?”

男人果然正常不了一會兒:“還是說你怕什麽?這樣多次夜晚還糾不過來你躲閃的毛病?”

“京宥,你今天是非要惹我生氣?”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