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得罪

得罪

尊主神兵天降，巨翼蝶熱淚盈眶，拖着半化蝶的軀幹要給他磕一個。

宋映瑄坐在地上，從季如骁現身起就瞅他，季如骁把化回小蝴蝶的魔侍收回袖中宋映瑄還在瞅他，季如骁準備拉他一把，沒伸手，淡淡瞥了一眼說：“你們人修都喜歡光着身子坐地上？”

宋映瑄冷冷勾唇，答非所問道：“知道來救部下，你還不算真狗，昨夜那小狗崽呢，回去沒？”

季如骁“嗯”了一聲，又補充，“那是我族狼探，不是什麽狗崽。”

“魔狼？”宋映瑄思索了一番，搖搖頭，肯定道，“不對，是狗，狼沒有那麽圓潤的，肚皮也不可能那麽軟，雖說本君沒見過，但我聽說魔狼都極其兇悍，我那狗崽乖巧可愛，絕不……你幹嘛？”

季如骁俯身，一把将他扯了起來，閃身就撤，宋映瑄反應不及，掙脫他時已經到山外了，宋映瑄神色複雜地看着腳下傳送法陣，說：“你們魔族還挺厲害的。”傳送陣都能通到那老頭兒房裏。

他轉身欲走，季如骁又扯住他，問：“去哪？”

宋映瑄：“找衣服，順便提醒仙友們看好自己最貴的法衣，別給人偷了。還有，昨夜那狗……”宋映瑄邊說邊要拉開他抓在腕上的手，突然感覺背上一軟，季如骁給他披了件外袍，看了他一眼說：“不必找了。探子傳音，你已帶人出發朝魔淵去，不出半個時辰就到。”

宋映瑄：“我？”

“和你的劍。”

宋映瑄默默喚劍，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轉頭又要走，季如骁突然大力拉了他一把，他一個踉跄，瞬間撲到一個毛絨柔軟的巨大身軀上。

不等他趴穩，剛化形的魔狼便迅疾跑動起來，迎着風，兩只高豎的絨耳向後揚着，這巨狼飛似的又跑又跳，宋映瑄只能攥住他後頸絨毛，伴着風聲朝他耳朵喊：“原來你真是狗……啊！”

被重重颠了一下，宋映瑄順勢将腦袋砸進溫軟的灰白絨毛裏，滿足似的嘆息了一聲，手滑溜着就要朝人家耳朵挪去，又說：“魔狼是吧？好大啊……看你這毛色，本君那小狗崽不會是你兒子吧？”

“不是。”

耳朵突然被一把攥上，魔狼動作慢了一瞬，沒出聲，宋映瑄半披着外袍，肌膚就直接貼到了身下那片柔軟，溫熱的絨毛和軀體相蹭，有些癢，這魔狼正帶他朝魔淵跑，宋映瑄心知這種時候不宜與魔同行，但他恰好也要去魔淵找那老頭兒，再說，這狼跑得的确挺快，臨時搭乘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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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什麽軟耳朵，也不知道什麽絨腦袋，更不知道什麽大毛毯，也就是圖個方便，他修魔交好千餘年，同行一刻怎麽了？

魔狼知道背上這人修臉皮厚，當着別族的面從不注意儀态，但抱着幼體時玩耳朵揉肚皮便罷了，面對如此威風的成體他竟也敢亂摸。

魔狼甩甩被理得順溜的腦袋毛，朝背上人道：“那人有問題，幾次三番化作你的模樣，且本尊……探子告訴本尊，昨夜在他房裏曾感應到靈石氣息，你界陽石應當在他手裏。”

宋映瑄趴在巨狼背上都不想動了，聞言問：“你魔淵沒人了嗎？拿那麽小的小狗當探子。”

季如骁：“狼。”

“狗。”

“……那真的是狼。”

“不管，”宋映瑄有一下沒一下地揉他毛，感嘆道，“你族真好啊，随便拉一個都是毛絨，連尊主都這麽軟，本君從前只顧修煉了，都沒趁兩界交好認識幾個貓貓狗狗的魔族好友。”

又在他背上翻了個身，望着天悠悠道：“那老頭兒，本君都不知道他哪來的，我一直覺得他不對勁，你說他就是陽石變得本君都信，更別說……”

魔狼猛地停了下來，宋映瑄躺得随意，差點被他甩出去，抓上耳朵才穩下來，問他：“你幹嘛？”

魔狼沒理他，沉默思索片刻，小蝴蝶撲扇着翅膀飛出來，落到狼耳朵上快速說了什麽，魔狼又飛奔起來，入魔界後用了靈力，不多時便回了魔宮，身形一閃，拉宋映瑄進了寝殿。

宋映瑄莫名其妙，還未開口，魔侍突然化形，仍是半蝶的狀态，一邊小心地觀察窗外，一邊運靈探查，朝季如骁道：“人修即将過界，我軍已經探到，藺蠍應當很快會來找尊主通報……他可能真是修界安排的，尊主。”

巨翼蝶昨夜糊弄完藺蠍便出去尋尊主，卻又在祭壇處看到這位剛離開的黑蠍大護法，他正跟蠍兵叮囑什麽，又繞祭壇轉了一圈，啓步匆匆回了洞府。

巨翼蝶平日趁沒人來他府裏搜查過多次，此刻頓覺可疑，幹脆匿好氣息輕車熟路跟了上去。

随後生生看着藺蠍站在石臺前，雙鉗收起，背後脫落下地的尾鈎變成只爬動的活蠍窩到了一旁。

巨翼蝶原本藏得還算隐蔽，哪想這洞穴深夜還有人拜訪，那人修猝不及防從身後貼近，下一刻就将它網在了籠裏。

尊主立在窗前沉思，濃妝豔抹的半蝶怒視着一旁的宋映瑄，兇惡道：“說！你與那藺蠍到底什麽關系？”

宋映瑄沒理他，也不看那兩顆瞪出來的大眼珠，扯了扯身上的外袍，問季如骁：“有衣服沒？”

季如骁看了他一眼，說：“有。”

“太好了，”宋映瑄走到他身旁，“你先借我件穿穿，本君去看那老頭兒要搞什麽。”他又回頭，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巨翼蝶，“你這部下品味獨特，腦子也不太行，咱們先求個和吧，等本君奪回劍再跟你們打。”

季如骁不語，宋映瑄一邊躲閃巨翼蝶朝他扇來的翅膀，一邊誠懇道：“謝謝你，魔頭兄，本君上次是真想跟你交個朋友的，沒想到你那般心狠手辣，眼都不眨就踩死同族，我……你幹什麽？”

原本立在窗前不發一言的魔頭突然回身，瞬間閃到了他面前，宋映瑄一驚，沒反應過來就被推着肩摔到了榻上，季如骁抓住他兩臂，垂眸說：“來不及了，先換衣服。”

巨翼蝶熟練地從衣匣中找出一套魔侍的輕紗，獰笑着朝被按在榻上的人修走近。

宋映瑄正想着這魔頭有點本事，靈氣還算充沛，轉頭就看見不得了的東西，他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朝魔頭笑了笑，友好道：“不會要穿那個吧？”

魔頭也朝他友好笑了笑，猛地将外袍扯下說：“得罪。”随即聚靈将他兩手反剪到身後，卷着布料緊緊攥住他，在宋映瑄喊叫之前捂上了他的嘴。

巨翼蝶經驗豐富，帶着兩個凸起的大眼珠跟動彈不得的人修互瞪，三下五除二給人換好了衣服，擡翅一扇，散了他的頭發，季如骁在身後以極大的力道抓着他兩只手，又在他耳邊說了聲，“得罪。”

巨翼蝶開始給他上妝，宋映瑄來回罵了兩句，發出的都是毫無氣勢的唔唔聲，後面那魔頭捂得他嘴疼，又快把他手擰斷了，他垂眸，看到自己身上跟魔蝶一樣大膽奔放的羅裙輕紗和隐約露出的那節腰，又看了眼那魔蝶臉上豔麗的濃妝，十分緩慢地順了一口氣。

越掙那魔頭力道越大，他幹脆松了力，向後仰腦袋碰了一下魔頭，又拱了拱他捂嘴的手，示意他松開，巨翼蝶正給他上眼妝，這一動差點戳他眼裏，罵了一聲，瞪着倆大黑眼珠警告他別亂動。

宋映瑄不理他，又拱了拱後面的魔頭，季如骁手松了一下，對他說：“別喊。”

宋映瑄“嗯”了一聲，發現嘴松了，喘了兩口氣說：“本君理解。”

巨翼蝶要動他的眉，眼珠怼得更近了，宋映瑄看不了這大蟲眼，偏頭想躲，身後那魔頭又掐着下巴固定住他的臉，說：“繼續。”

他這繼續是對魔蝶說的，宋映瑄幹脆閉上眼，也繼續道：“本君真的理解，我修魔交好不假，但那都是從前了，如今利益相關，你界再怎麽卑鄙肮髒下流也都正常，也怪本君被魔狼迷了眼，放松警惕，就這麽着了道，當了你們的俘虜。”

沒人理他，宋映瑄覺得有點尴尬，過了會兒，巨翼蝶說：“別皺眉，一會兒給你刮禿了。”宋映瑄舒展眉頭，語氣平和，繼續道：“好的。本君想了想，你族本質上也都是未開化的禽獸，行事如此野蠻并不誇張，但我還是有個小請求想問問後面的尊主。”

季如骁：“說。”

巨翼蝶要給他變瞳色，強扒着他的眼皮往裏怼東西，宋映瑄被迫跟那凸出的大黑眼珠近距離對視，呼吸急了一下，說：“等會兒，本君現在有點……疼疼疼，兄弟，蝶兄，你那觸角別往人眼裏怼……再等會兒，我手要斷了，狼兄，知道你勁兒大了，別……眼瞎了，你讓我眨個眼再弄，不行，輕點，疼疼，眼珠掉了……啊！你們要不殺了本君吧，我……唔！”

嘴又被捂上，宋映瑄幹脆不出聲了，巨翼蝶給他染了雙紅溜溜的魔瞳，宋映瑄緩了緩，閉上眼，季如骁又松開了他的嘴，“說吧。”

巨翼蝶開始鼓搗他的臉，宋映瑄說：“是這樣，本君想說，稍後在陣前當着衆仙友面羞辱我的時候能不能別暴露本君身份，反正本君這樣的叫陣工具你們也是用完就扔，我跟那群仙友關系都一般，他們不會因為是我就出手的，再說，咱們都相識半個時辰了，蝶兄，還是我把你放出來的，抓你的也不是我本人，咱們要不商量商量？本君實在不想丢這個人。”

身後抓着他的魔頭突然極低地笑了一聲，身前鼓搗妝容的巨翼蝶也笑，開始給他辮發，邊動手邊說：“你這人修倒是能屈能伸，我們尊主說了，可以商量。”

宋映瑄：“他明明沒出聲，本君看起來很好騙嗎？”

“我們尊主說，”巨翼蝶速度快，熟練地給他戴好了飾品，繼續道，“我族對俘虜一向優待，尤其是聽話的俘虜，萬事好商量。”

“那太好了，”魔蝶鼓搗完了，宋映瑄感覺身後人也松開了他，他轉轉手腕，猛地回身聚起靈氣，一拳揍上了一面……鏡子？

這銅鏡倒是堅固，宋映瑄扯着嘴角收回生疼的手，沉默地看着鏡中自己的臉。他現在除了瞳是紅色，從穿着到長相都跟後面那半蝶人沒有任何區別，那魔頭走近，立到他旁邊，一起看向鏡子，說：“高了。”

宋映瑄手心又聚起靈氣，看着鏡子微笑道：“那怎麽辦，再鋸掉本君半截腿嗎？”

巨翼蝶拖着翅膀走過來，比了比自己跟人修的身高，把宋映瑄往尊主身邊擠了擠，說：“也不是不行，尊主，讓他窩你懷裏，別站直，看不出來。”

宋映瑄：“要不還是鋸腿吧。”

季如骁正要說話，突然神色一凜，巨翼蝶也變了眼神，猛地變回小蝴蝶藏進宋映瑄袖中。被魔頭攬着栽到榻上時，宋映瑄聽到他又在耳邊說了一句，“得罪。”

下一刻，原本緊閉的門被人風風火火地撞開，戰事急報，藺蠍毫無顧忌地帶人闖了進來。

他在不遠處站定，視線自榻上掃過，随即垂眸，恭敬拱手向尊主彙報。他後面的幾只蠍兵興致勃勃，肆無忌憚地打量榻上衣衫散亂的妖嬈魔侍。

季如骁面有不虞，扯過薄被蓋住了榻上美人，理好衣衫道：“本尊明白，即刻出兵迎戰，另外，”他冷冷看了一眼身後幾只蠍兵，問，“昨夜有人擅闖祭壇，護法可查出什麽？”

藺蠍默然垂眸，毒刺尾鈎猛地擊出，穿透了後方一只蠍兵的胸膛，那蠍兵來不及慘叫便化回原型，倒翻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蠍尾一刻不停，将跟來的幾個蠍兵盡數滅殺，沉聲道：“那隊蠍兵看管不利，屬下今日便換上新兵把守，尊主息怒。”

藺蠍站到一旁讓開路，季如骁啓步欲走，卻突然被拉住了衣袖，他回身去看，薄被下的魔侍此刻已經下了榻，輕扯衣袖晃悠着撲進了他懷裏。

注意到魔侍突然變矮的身形，季如骁垂眸，執起她肩上一縷散發，說：“本尊去戰場，你也要跟？”

藺蠍站在一側看向那魔侍，正想說什麽，就聽她開口，嗓音甜得好像浸了蜜，窩在尊主懷裏撒嬌道：“帶人家去嘛尊主，一人在宮裏實在寂寞，尊主昨夜還說三天都不放過我，一開戰又要好幾日，就讓我陪……”

毒刺尾鈎猛地越過季如骁的肩膀直擊那魔侍面門，季如骁帶她避了一下，将她腦袋按到胸口，攥住那節尾鈎，皺眉問：“護法何意？”

藺蠍眼中寫滿不耐，若無其事地收起尾鈎，催促道：“該走了，尊主。”

那魔侍在他懷裏又發了聲，嗓音更嬌了，“尊主……”

尊主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對自己這喜愛的魔侍毫無辦法，攬着她向外走，也沒看旁邊的黑蠍，只說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