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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軒木紅窗外,鵝毛似的大雪紛紛揚揚。
地面覆蓋了厚厚一層雪被。風一吹,白生生的枝條一晃,撲下來幾片簌簌的雪團。
從樹梢下經過的丫鬟,脖子上進了一團雪,激得她抖了一下身子,伸手抖了抖衣領,将雪倒出來。
她端着手上的碧綠小盅,朝西院走去。
穿過一條連廊,一處湖面拱橋,繞過兩個門洞,推開西院深處一棟宅子的門,丫鬟将托盤上的小盅放在桌上,喚道:“喝藥了,小姐。”
申茶被從睡夢中喚醒,睫毛微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丫鬟琥珀扶她坐起,靠在床畔堆疊起的圓枕上,端了藥碗過來,用小勺舀起,在唇邊細細吹了吹,喂她喝進去。
藥汁極苦,難以下咽,申茶幾乎是屏住呼吸将藥吞下。
她看看眼前身穿綠衫的女子,發側空空,正如這幾日的自己一般,素淨寡淡。
不似這府裏其他人,绫羅綢緞金簪為飾,舅母甚至還有兩對東珠打的手串。
聽丫鬟們說,那可是稀罕玩意兒,堪稱無價之寶。當今貴妃才帶這樣的飾品,民間只有財力雄厚的人家才能擁上一兩串。
她收回目光,瞧一眼因着破漏一角而漏風的窗戶,問琥珀:“下雪天冷,風這麽吹進來不是辦法,叫人來修的事,你惦記着。”
提起這個,丫鬟眼眶裏蓄上眼淚,低着頭壓抑了好一陣,才說:“已經問過了,說是家裏小匠們正在忙着修繕東院屋頂,騰不出人手來。咱們只能暫且扛一陣子。只是,小姐你這病還沒痊愈,又吹了冷風,我擔心……”
東院屋頂,還不是為了他那位舅母。
她那院裏,一年購置多少珍貴奇石異植,現在還去改造那好端端的屋頂,別是不想叫人來修窗戶,随便找的借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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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申茶沒再說什麽,原主畢竟是被親娘寄在府裏的。
老夫人過幾年時間就到山上吃齋念佛一段,自己寄人籬下的,沒人庇佑,還不是任人拿捏?
作為進了孫府的表小姐,日子自然不好過。
她只希望自己這身子骨争點氣,別真的一病不起了。
說來也是倒了黴運,申茶穿書時,直接進了原主病體,這幾日一次都沒下過床。
躺得渾身酸困不說,還得喝那苦哈哈的湯藥,簡直痛苦透頂。
好在腦中灌注進了書中相關的信息,雖然是不值一提的炮灰角色,提及筆墨不多,細節處更是有很多空缺。
不過她剛好可以趁着這機會好好消化現有信息,病體痊愈後,能夠不露破綻地扮演好原主。
就在這時,門外一句疊聲呼喊:“夫人來了!”
說話間,一襲紅衣從門外閃了進來,身後跟随的丫鬟将傘合攏,将狐毛大氅從她身上小心翼翼取下,拿去屋檐下仔細拍了拍,這才搭在臂間侍立一旁。
大夫人孟氏光是站在門口,一股沁人香氣就撲了出來,聞起來輕盈雅致,一看便是上等物料萃取的香。
不必瞧她頭頂戴的那些華翠珠寶,就已經将偏院裏的人都比下去了。
她大步走過來,見申茶努力支着身子想要起來,因為行動不便身子歪了一下,也沒任何反應,滿頭華翠珠寶是一張冰冷四溢的面孔。
“外甥女,你進我這府裏,我吃沒虧待你,穿沒虧待你,怎麽就把自己鬧病了呢?”
申茶初聽這話,總覺得她意有所指,卻沒聽出潛臺詞,只好低聲說了句:“舅母,大概是天氣冷了,我穿得單薄吧。”
她觑一眼舅母臉色,識趣地說,“今後我會注意,不會再着了風寒,病得這樣重,惹得舅母操勞,全家擔憂。”
這話自然是識擡舉的,孟氏聽了面上表情稍稍緩和了些,只撿着床邊坐了下來,看了眼空了的藥碗:“舅母沒有旁的意思,你病了,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只是眼下有一件大事,被你這病給耽誤了。”
申茶剛露出半分不解表情,就被腦中新湧入的信息給覆蓋了。
她腦袋忽然抽痛,表情痛苦,不得已按住了額頭。
孟氏看着她突如其來的變化,微微睜大了眼眸,招招手喚了丫鬟拿過來:“這怎麽回事,不是說病一天比一天輕了嗎?你瞧瞧,普通風寒會這樣嗎?”
孟氏聲色俱厲,說話時一身的威壓盡顯,吓得琥珀肩膀一縮,聲音都斂了三分,解釋說:“大夫說是風寒沒錯,可能是窗戶破漏沒有修補的緣故,冷風總是吹進屋裏,小姐的病難以痊愈,這才時有加重,連藥都壓不下去。”
孟氏瞥她一眼,知道了她的用意,擡手道:“先養病,那些小匠也別慣着,他們誰借口不來,我便發落他們。”
說罷,她再次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将握住申茶的手猛地抽了出來,拿起腰間的手絹擦了一擦,見申茶已經昏昏沉沉閉上了眼睛,連表面功夫也不想再做,徑直走出了房門。
孟氏帶來的丫鬟正立在檐下,看見孟氏出來,眼疾手快地把大氅披了上去,整理了下毛絨纖長的帽子,蓋在頭上保暖,再打開雨傘遮擋大片大片的雪花。
兩人沿着覆了雪的小徑離開,留下兩串蜿蜒的腳印。
看着孟氏離去的身影,琥珀咬着下唇,說不出的厭惡。
孟氏根本就不是來看望小姐的,而是擔憂小姐壞了她的好事。
誰人不知現在淮城最大的是便是孫家和于家的婚事。
兩家大戶結親自然是好事,可于家提親的三公子是個尋花問柳的浪蕩子。
日日睡在花柳巷,光被人撞見摟着不同的姑娘都有無數次,坊間早就傳開了。
送府中姑娘出去,那便是羊入虎口,是把人當尋常物件給賣了。
如此結親,不過是舅母打的好算盤,為的是孫府攀附上權貴,未來能繼續在淮城站穩腳跟,只是苦了自家小姐。
琥珀這般想着,申茶已是悠悠轉醒。
她猛地咳了兩聲,看見床畔已經空空,于是問:“舅母人呢?”
琥珀朝外頭努了努嘴:“早走遠了。”
她扭轉回臉來,說道,“大夫人趁着老夫人不在,就擅作主張,把提親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就是要把這婚事給促成了!老爺外出辦事,不知道也罷了,可既然最近回來了,知道了這事,怎麽還是甩手掌櫃一般,任由事情進展……”
申茶閉了下眼睛,剛才灌注的信息增加了有關婚事的情況。
前頭是個火坑,她決計是不能跳的。
至于老爺作為原主的親舅舅,為什麽不願意管。
那是因為他除了不情願,還有實在管不得的緣故。
在這孫家,他雖然在外頭風光,是一家之主,其實財政大權全由大夫人孟氏把持。
孟氏是續弦進門的,但是頗有生意頭腦,将孫家做到如今規模,孟氏吹着枕頭風出了多少主意,只有老爺孫元辭最清楚。
想到這兒,申茶不由得有些絕望。如果要避開這樁婚事,除非自己就這麽沒完沒了地病下去,病得無法起身,那位于家三公子才會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是,一個小小風寒而已,她知道自己的情況,起病最重的時候也就是這幾日了,雖然還是渾身困乏難受,但昨日的高燒已經退下,這就是個苗頭,不消幾天就能好起來了。
.
在房裏一連躺了幾天,府裏幾個院子的人都沒再來看過自己,仿佛申茶是被遺忘了的小姐。
她的咳嗽原本連着天的犯,丫鬟挑着棉布簾子進來的時候,她激了冷氣,都會止不住地咳。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孟氏叮囑,大夫上了心,最近幾天的藥喝了管用許多。
一副藥下去就覺得胃裏頭暖融融的,比前些天舒服多了。
而那扇破漏的窗戶,也早就有小匠過來修繕了。
這會兒門窗一關,丫鬟坐在房內繡帕子,密不透風。
申茶已經能自行坐起身了,不過速度有點慢,大概是身體還是太虛弱的緣故。
靠在床頭,琥珀遞給她一只手爐。
她就這麽歪坐在床畔,心裏想着,若是能一直這樣,不被卷入府中紛争的漩渦,其實也挺閑适自在。
外頭還未融化的雪在窗外映出白亮,申茶忽然有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
她見琥珀專心繡着帕子,就沒打擾她,自己扶着床側,穿了鞋下地,剛緩慢地走出一步,腳底擦出響動。
琥珀聽見動靜轉頭,看見申茶努力着走動,連忙放下手裏的帕子,過來攙扶。
申茶走了兩步,可能是很久沒有下地走動的緣故,稍一動又扯着哪裏,忍不住彎腰咳了兩聲。
風寒病竟會這樣嚴重,聽說穿來之前原主就在床上躺了二十來天。
穿過來後,又是幾天過去,到現在還沒好利索,而且連走路都費勁了。
琥珀以為她是要走動幾步,盡快恢複身子,沒想到申茶卻朝房門的方向走去,似乎是想出去看看。
“外頭太冷,小姐身子剛好一些,還是……”
申茶搖了搖頭:“幾日沒有呼吸新鮮空氣了,憋悶得慌,換換環境會好一些。”
她說着慢步朝外挪動,可腳步卻像是不聽使喚似的,越想要快步走去,越是被雙腿牽絆。
雙腿倒也不像是之前的困重模樣,不是灌了鉛般,而是反應緩慢,就像是不靈活了似的。
申茶心裏一跳,不會是風寒久久沒有痊愈,落了什麽副作用吧?但這副作用也太奇怪了,哪有連走路都不利索的。
她壓着沉重的心思,在琥珀攙扶下挑起門簾走到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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