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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幾日,申茶适應了慢速的生活,心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她抱着手爐躺在房間床上,聽着琥珀在外面探聽到的府裏各院的消息,悠閑旁觀,好過被卷入那些是非。
現在只安心等着老夫人回來,到時候,自己在孫府就有罩着的人了。
雪停了,天色放晴,氣溫也升高了一些。
申茶在房間待的時間夠久了,總想着出去走一走。
她披了件大氅,在西院廊下坐着,看着皚皚白雪下的紅瓦屋檐。
恰好別院的丫鬟取了東西從這裏經過,手上捧着一個托盤,腰間的毛絨墜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一只白兔,不知用了什麽工藝,看起來頗為巧妙精致。
兔子雙目還鑲嵌了兩顆透亮的紅色寶石,在日光照耀下顯出華麗的色彩。
申茶心頭一動,叫住了那丫鬟:“姑娘,你這墜子是哪來的?”
丫鬟只當是表小姐樂得悠閑,說話也懶洋洋慢悠悠的,沒多想,蹲了下身子回道:“是從東邊集市上買來的。”
申茶微微一笑,點點頭,等丫鬟走後叫了琥珀來。
琥珀一聽要去集市,興奮得不得了。
自小姐幾年前從外地被送入淮城孫府,不知是不是因為擔心母親的緣故,總是悶悶不樂很少出府,她也才跟着去過一次,都沒玩個盡興就回來了。
現在小姐病好了,也終于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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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當初送她過來,是為了她好。這裏雖然舅母稍有苛待,但老夫人哪有不疼孫女的道理,即便是外孫女,也是她的心頭肉。
原來就不同了,小姐的爹可以為了讨好年輕女子毆打妻女。
在孫府寄住,申茶起碼少了滿身的青紫,少了動辄說錯話被打的提心吊膽。
而現在,小姐盡管行動不便,可有了出府看看的心思。
這自然是好,否則情緒老壓抑着,是要出問題的。
琥珀這樣想着,忙去外邊叫馬車了。
未時初刻,馬車在集市最繁華的街市前停了下來。
車夫一掀車簾,呲着一口大牙笑:“裏頭就不讓進了,二位就在這裏下吧。”
琥珀扶了申茶下車,站在街市邊一望,這集市果然繁華熱鬧。
或許是因為今天稍微暖和了些的緣故,來的人比上次路過時見到的要多。
申茶在家裏憋悶壞了,乍一出來呼吸新鮮空氣,覺得胸臆之間都舒暢了許多,大口呼吸了兩口,朝集市裏走去。
攤位裏有一些小玩意兒格外好看,她都不用停步,用自己的慢速走着,恰好能把好東西都仔細瞧在眼裏。
自從喝了各種藥方發現不管用,申茶就明白了,怪病大概真是穿書形成的bug。
于是心态漸漸放平,反而享受起慢速帶給自己的好處。
過去總被忽視的風景,現在欣賞起來,卻別有一番風味,她甚至把每一樣東西的紋絡都記在心裏。
申茶就這麽慢慢走過幾個攤位,要了幾樣小玩意兒,還買了一碗豆腐烙,端着小碗邊走邊吃。
走了一陣,她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攤位,上面挂着幾十只丫鬟腰間懸挂着的那種毛絨墜子。
這裏有各種造型樣式的,色彩琳琅,好看極了。
申茶挪着步子過去,剛伸手觸到一只小貓咪的毛絨墜兒,就被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搶走了。
一個男聲從身後頭頂響起:“這個我要了!老板,多少錢?”
那小販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十個銅板!”
話音剛落,他觑了眼面前的女子,有些拿不定主意,“貓咪的墜子只剩一個,我看這位姑娘也想買。你們非要這只不可嗎?我這裏還有其他的樣式……”
他本意是想叫兩人商量一下,如果實在想買這只花貓墜子,明日有了新貨,另一位沒買到的再來集市購買不遲。
誰知這話一出,申茶還沒來得及開口,男人就徑直将一串銅板扔在小販攤位上,大踏步轉身離開。
剛邁出一步,就被琥珀拽住了袖子:“你這人真是的,這麽強買強賣,老板還沒同意呢!何況我家小姐的确是先到的,這東西就應該是我們的,你要是想買,改日再來吧!”
申茶好容易出來一回,誰知道下次又是什麽時候,既然小姐有看上的東西,琥珀就絕不能讓她失望。
只是,她這麽猛地一拽,男人向後一仰,瞬間碰翻了申茶左手捧着的豆腐烙。
連裏頭的料帶白花花的碎豆腐全都一齊灑了出來,弄髒了男人的衣裳。
男人本想給新相好的女子送一只她喜歡的墜子,誰知道還會橫生枝節,攪了自己的興致。
他面上帶了惱怒,用手摸了摸背後濕漉漉的衣服,轉過身子,剛要發作。
一低頭,看見旁邊站着個氣呼呼的年輕姑娘,顯然是剛才用手拽自己的。
而她旁邊,站着一個披了大氅的女子,脖領處圍攏有長長的衣領絨毛,将她白嫩的小臉埋在其中。
片刻後,她櫻桃般的粉唇冒出白白的霧氣:“你拿走吧,我們——不要了。”
申茶并不是真的想要放棄這只墜子,她也沒有執着于非要這只貓咪的。
其他樣式确實也不錯,細細挑選也會有喜歡的,犯不着跟人争強。
何況男人轉過身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他身上的衣服價值不菲。
這是個富貴人家,真要找事,孫家是不會護着自己的。
所以,不如她先退上一步,反正也不算損失什麽。
男人聽了這話,反而愣了一下。
不是因為眼前這位姑娘放棄了墜子,而是他完全看呆了。
天底下還有這麽好看的女子,比他之前相好的那些莺莺燕燕不知強了多少倍!
尤其是她靈動的雙眸一動,就撓得人心裏癢癢。
男人想也沒想,瞬間換了副面孔,直接把墜子交到琥珀手裏:“你家小姐既然喜歡,就算我送她的好了!二位是哪個府上的?這般不打不相識,也是緣分。瞧小姐的穿着,是哪家大戶閨秀吧,或許我們兩家素有淵源也說不定……當然,希望兩位姑娘不要誤會,于某這麽說,是希望改日能夠登門拜訪,為剛才的無禮賠禮道歉。”
話音剛落,申茶心中就警鈴大作。
于某,什麽于某,那個要和孫家結成姻親的于家公子?
電光火石之間,她和琥珀對視一眼,琥珀馬上就明白了。
大男人怎麽會給自己買一只墜子,恐怕是送某個相好的禮物。
這麽說來,這位于家的富貴公子,恐怕就是那位沾花惹草大名鼎鼎的于三公子了!
遇上他還不得趕緊跑?
可惜申茶行動不便,跑也跑不掉,只能張口緩緩說了句:“不必了。”
這是不用登門拜訪的意思、琥珀知道小姐想說什麽,忙幫她補充一句:“我們不是什麽大戶小姐,你認錯了!”
說完這話,她就扶着申茶離開了。
那只貓咪墜子也沒拿,就丢在小販攤位上。
于三公子熱臉貼了冷屁股,要擱以前,早就動了怒,痛罵什麽玩意兒,給臉不要臉。
可現在,對方神秘兮兮的,什麽也不說。
連走路姿态都不同于常人,優雅緩慢如斯,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于簫良低頭輕笑了一聲。
這女子有點意思,旁的一聽是于家公子,都巴不得靠近些,從自己身上撈一筆。
可這兩人倒好,竟然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彎起唇角笑了一笑,沒再追上去,心裏卻起了別的心思。
申茶的集市行以沒能盡興告終,琥珀也有些失落,還沒逛多少呢,就碰上了那個礙事的男人。
害得她們早早回了府,想買的東西都沒買到。
不過,雖然遺憾,琥珀還是感到萬分慶幸,要是對方沒早早說出那句“于某”的話,她們也不會瞬間有了提防心,抓緊逃離那個地方。
要是說的太多,被周圍小販知道了,于三公子一打聽也就水落石出了。
申茶的心思和琥珀一樣,上次赴約和這回不一樣。
退婚這事已經有了苗頭,只要于三公子再堅持一下,于家父母同意,舅母也就堅持不了了。
何況這回在集市上見着,她并沒有像之前那樣不施粉黛刻意扮醜。
她能感覺到,原主的容貌應當是不差的,而且可能是相當好。
因為她居然在閱人無數的于三公子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垂涎的光亮。
何況對方送還那枚貓咪墜子的轉變也太快了,還什麽登門拜訪,真要知道自己是孫府的,那可就糟了!
對他而言,延續這個親事就是順水推舟的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申茶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篑。
她決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因此只能內心默默祈禱,離開集市之後,于三公子會很快忘記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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