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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申茶聽了,心裏咯噔一聲,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通常這麽說的人,就是自認和佛門結緣已久了,亦或者是上輩子上上輩子和佛門真的有緣,以至于來世的命裏總惦念着。

這是不是意味着,孫婉清真的有了什麽和佛門有關的想法?

遁入空門之人,大概不會一開始就産生這樣的念頭,而是從誦讀一本經書,求取一個卦象開始,逐漸深入進去,繼而想要斬斷紅塵。

她在孫府過得不順利嗎,來求的又是什麽事呢?

申茶心裏想着,口中已是忍不住勸道:“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要想那麽許多,既然來求事,也說簽注已解,必定能逢兇化吉,那咱們就回府等着,看看是不是如小師父所解的那樣。”

孫婉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沒有應聲。

申茶見她猶豫,随即轉移了話題:“我初入孫府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大概是對府裏印象很好,感覺大家都很親切的緣故,所以你的這種感覺,應該也是常事。”

孫婉清沉默半晌,擡頭看了眼外頭尚好的陽光,說道:“這麽說也有道理,比如我初次見到姐姐時,也覺得熟悉。”

見她終于打消了自己和佛祖有緣的念頭,申茶這才放了心,問:“時辰還早,我們現在還能回去。”

孫婉清蔔完了要測的事,察覺到海拔較高的山上還是比府裏更冷一些,于是也動了回去的念頭,不想多在這裏待一天了。

于是她擡腿邁步,走出了寺院,朝轎子停靠的地方走去。

蜿蜒的石頭小徑旁是深深的草叢,發出了新芽,有了些嬌嫩的綠色,但整體看起來還顯得枯幹。

孫婉清走在前面,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慎腳步一歪,踩進了草叢裏。

等她意識到身子晃了一下,把腳從叢木裏拔出來的時候,一條深棕色和枯幹紙條色澤花紋相似的長蛇“嘶”的一聲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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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似乎是被踩疼了,以閃電般的速度在她腳腕上咬了一口,随即以極快的速度消失。

申茶走在後面,目睹了全程,吓得忙張口喚人來:“快——來——蛇、蛇!”

不遠處的轎夫原本正坐在石頭上歇息,聽見叫喊的聲音,忙起身跑過來,卻見孫婉清捂着腳腕坐倒在地,滿臉痛苦樣。

打頭的一個轎夫不敢耽擱,将孫婉清一把抱起,不管不顧地快速朝寺院跑去。

這裏能救二小姐的只有寺院的僧人,他們慣常和叢林裏的這些東西打交道,或許會有法子。

但要是這時候下山,那颠簸下去,可就耽擱了。

等轎夫抱着二小姐進了寺院,申茶看了眼草叢,那蛇的确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帶了毒的。

只是她感覺到有些奇怪,這時候蛇不應該還在冬眠嗎,怎麽能突然跑出來咬傷人呢?

站在石徑旁思索了半日,耳畔忽然有人開口“阿彌陀佛”了一聲,對申茶道:“施主大概在好奇,這裏怎麽會有蛇?”

申茶偏過臉,看見眼前的僧人正是兩人剛來時迎接的那位。

那僧人語調平靜道:“遇上陽光好些的日子,冬眠的蛇會出來,可這樣的時候少之又少,蛇又極少到寺廟附近香火氣濃重的地方,更不會恰巧被人跌入草叢踩到。如此種種似在說明,孫家二小姐似乎和化陀寺有緣。”

聽了這話,申茶忍不住偏轉了臉,目光中帶了不可思議:“師父這樣認為?”

那僧人認真考慮片刻,微微颔首:“二小姐不是第一次提到想來寺院待上一段時間了,她有心事時,總會來這裏一遭。即便她不提,貧僧也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申茶沒想到孫婉清的心事竟然會這麽重,她還是一個在學堂念書的孩子啊,比自己還小上好幾歲,怎麽會生出一有事就往寺院裏跑的念頭。

或許二房的南院也有什麽難過的事,讓孫婉清有些吃不消。

只是她不解,聽說二房夫人脾氣極好,是個乖順溫柔的,老爺雖極少往二房院裏去,但對二夫人卻很好,有什麽都會時時刻刻想着送去,也算是能一碗水端平了。

二夫人忙着教導兩個女兒,老爺不去反而樂得清靜,每日種種菜養養花,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因為她這種不争不搶的個性,也得了孟氏幾分包容,畢竟和嬌媚跋扈的三夫人比起來,二夫人可是十分稱心的幫手,偶爾還能幫着理理府內瑣事。

只是,據申茶了解到的情況,孫婉清不應該會有這麽多煩心事,可怎麽聽起來,她總有不快?

申茶心下沉吟,擡頭看向僧人,說道:“婉清還小,孩子心性,大概沒想明白,還請師父多勸勸她,叫她不至于加深自己的想法。”

僧人笑了一笑:“施主放心,貧僧不會主動幹涉她,不過她若是真和佛祖有緣,貧僧就無能為力了。”

這是在和申茶交底,說罷,僧人轉身離開了。

申茶跟上,重新踏入寺院,聽見孫婉清在遠處吱哇亂叫,屋裏小師父清透的聲音傳了出來:“忍一忍,這血有微毒,須得擠出來。”

有毒?申茶心下有些慌,緊趕慢趕,仍然花了些時間走到跟前,看見孫婉清正龇牙咧嘴地看向她,一截白皙小腿處滲出紅色液體。

小師父用淨布擦拭了血液,将剛才搗碎的草藥敷在傷口處,又用透氣的紗布包好。

申茶不無擔憂地看着孫婉清,想要扶她起來:“感覺怎麽樣?”

孫婉清知道申茶體弱,擔心她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索性自己扶了桌面起來,一步步向外挪,表情雖然痛苦,但還是強撐着擠出一個笑容:“小師父的手比毒蛇厲害,更疼。”

年輕僧人只當沒聽見,重新坐回蒲團打坐。

孫婉清走出房間,見那年長些的僧人走過來,說:“後院騰出了幾間房,兩位施主和帶來的其他人都可以住進去。”

孫婉清正有此意,她腿成了這樣,即便包紮好了也不能立刻下山去,一路颠簸對傷口恢複不利。

因此她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有勞了。”

僧人離開了,申茶仍然扶了孫婉清,帶着她一點點挪動。

等到了後院的房間,發覺長期不住人,房間裏很是有些清冷,因此她便離開,打算找些炭火來,再燒點熱水。

申茶在院子裏折騰了好一會兒時間,終于抱着燃着的炭火進房,走到門口時,聽見僧人和孫婉清的對話。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但申茶毫無防備已經走到門口,因此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孫婉清語帶失落,說出的話卻讓申茶背上攀上一層冷意:“師父,造孽太多也可以在佛前贖罪嗎,佛祖會原諒嗎?”

僧人說的什麽話申茶已經完全沒心思聽了,她茫然了一瞬,連忙輕手輕腳地抱着炭盆走遠了。

孫婉清身上好像隐藏了什麽秘密,一絲一毫都不曾對人透露,以至于申茶在孫府待了那麽久時間,整日聽喜歡八卦的琥珀說些各院的消息,卻從未聽過孫婉清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申茶心裏想着,卻不動聲色,她不想被卷進這些事裏,因此只默默站在轉角處,等着僧人離開。

過了好一陣子,才抱着炭盆進了房間。

不過她動作太慢,放炭盆的功夫,因為彎腰貼得太近,被煙嗆了一下,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孫婉清跟剛才和僧人對話的模樣完全不同,對申茶仍然十分友善,起碼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她忍不住說道:“姐姐叫下人搬就好了,何必要親自來,你身子弱,不該照顧我的。”

申茶回以一笑,說道:“我閑着也是閑着,不妨事。”

孫婉清動彈不了,索性躺倒在床上,應該是從剛才那僧人處拿了本佛經,拿在手裏看起來。

還沒到入睡的時辰,申茶待在這屋裏悶得慌,擡腳出了門。

她要到寺院外各處轉轉,這會兒天色還亮。

在孫府待了那麽久,她對不受約束的時光格外珍稀。

雖然沒有琥珀陪着,但寺廟就在這裏,還随身帶了小厮,只要自己不走太遠,就不會有事的。

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彎腰在寺院外的一棵大樹下撿了一根長樹枝,拿在手裏探路,撥開那些枯幹的草木,省得再碰上叢林裏藏着的蛇。

不過據僧人的說法,太陽快下山的功夫,天色漸漸涼了,就算蛇出來曬太陽,這會兒也該鑽回洞裏去了。

申茶沿着上山的路走,因為速度極慢的緣故,可以看準每一步踩下的地方,保證自己不跌進草叢裏。

走了一陣,一陣寒風襲來,她緊了緊衣服,在山裏果然還是要冷一些。

申茶白皙的臉凍得粉撲撲的,鼻頭有些發紅,在原地跺着腳,不停地搓着手心,讓自己暖和起來。

雖然身體受不了這樣的寒冷想要回去,她的心思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想多待在這裏幾天,永遠不再回到令人窒息的孫府。

也就是這個時候,抽離了平時府裏的生活,申茶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有關搬出孫府的問題。

過去原主經濟不夠獨立,被生母托付進孫府後,還要依靠孫府的月銀生活,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簽到系統,能夠幫助自己解決很多經濟的問題,對于孫府的依靠程度就大大減弱了。

只是,她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一個新的問題。

老夫人十分疼愛原主,在孫府一直力排衆議照顧她,若是離開,怎麽也要跟老夫人告個別講清楚,一聲不響地搬出孫府,實在太沒良心。

申茶這麽想着,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到老夫人開春後回來,就要找機會把自己想要搬出去的想法告訴她。

她猜測,老夫人應當能夠理解,自己再怎麽被她疼愛,也是寄人籬下的。獨自置上一個府,面積再小,過得也能更自如一些,不再受舅母她們的窩囊氣。

何況她回來後,必定會聽說之前舅母撺掇她和于三公子結親的事,這事雖沒能先斬後奏辦成,是一大幸事,但老夫人聽後,必定還會發怒,剛好可以借着這件事為由頭。

加之自己的确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即便生母托付,也不能總是留在孫府不走。

打定主意,申茶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她已經開始幻想搬出府後的美好生活了。

在外頭待了好一會兒,她坐在石頭上看着螞蟻在腳底爬來爬去,又蹲下身看看初開的迎春的小花,眼見夜幕将要降臨,這才打算回去。

等回到寺院,院子四處已經點了油燈,燈光昏黃,能看到四周蔥茏高大的樹影。

相比孫府高門大院每晚點燈點得亮通通的場景,申茶竟更喜歡現在的樣子。她能夠想象,除去落葉凋零的冬季,寺院被綠植環繞其中,應當是很古樸安逸的。

或許将來在淮城置府辦宅,就可以選個占地面積小一點,但四面都是植物環繞的地方。

申茶已經不知不覺為未來做起了規劃,同時下意識想到了原主的母親,重病在床的母親能被接來淮城診治嗎?

她現在有了些錢,等通過簽到系統得到了足夠買下宅子的錢,應該可以接母親過來,幫助她逃脫吸血父親的魔爪了。

這樣想着,她回到後院房間。

幾個轎夫已經被安置好,擠在兩個房間度過一晚。她和孫婉清在一個房間,只是現在的孫婉清,不知道是不是被咬了之後身體虛弱的緣故,已經早早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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