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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科目一考試就在這個周五。
許瞳這幾天除了練車,就是在家裏刷題。
考試要比她想象中麻煩一些,由于蕪縣不能考駕照,所以他們只能去臨近的溫市考。考試前幾天,教練就跟他們說了流程。早點六點半到駕校門口集合,駕校會派車送他們一同過去,等考完試再一同接回來。
同期報名的學員幾乎都在這一天考,許瞳和夏小妤搭了個伴,有說有笑的,雖然溫市考試的人很多,隊伍很長,但并不難熬。
期間排隊還遇見了李仞他們,上次那幾個男孩還熱情地同她們打了招呼,李仞好像很忙,一直在打電話,不過依然是那張冷淡嚣張的撲克臉。
除了這點小插曲外,其他的都很順利。
許瞳手誤選錯一個,考了九十八分,她在成績單上簽好名字,結束考試。
她考得順利,有些第一次沒過的連續進去考了兩遍,駕校的車要等所有人,等他們返回蕪縣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許瞳暑假熬夜慣了,昨天兩三點才睡,早上五點多就起來準備考試,現下困得幾乎要暈過去。她同夏小妤打了招呼,叫了個摩托三輪回家,許瞬不在家,她在浴室裏洗完澡後直奔二樓卧室,後腦勺剛一沾枕頭,人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許瞳是被一陣聲音吵醒的。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見窗簾外的天已經徹底黑了,好像還下了雨,飄着點雨絲。
她想要拿手機看看是幾點,發現回來沒有充電,早已經自動關機。
許瞳打開燈,準備去找充電器,卻聽見樓下的聲音,像是劇烈的争吵聲。
原來……不是她在做夢,是真的有聲音。
是爸媽回來了?吵起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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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瞳愣了愣,飛快穿上床邊的拖鞋,拉開了房間門。
穿過二樓的小廳,走到樓梯邊緣,聲音更清晰,還伴随着摔東西的聲音。
這一下,她幾乎可以确定是他們回來了,生意不順後她父母就經常吵架,每次吵架,他們就會摔個東西洩憤。
她加快腳步走下樓梯,擰開樓梯間木門。
一句“你們吵什麽吵”還沒說出口,許瞳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們客廳裏坐滿了五大三粗的男人,濃重的煙味讓整個客廳火燒火燎的。
但這不是讓她最震驚的原因,而是——原本他們漸漸被許瞬收拾得幹淨整潔像點樣子的客廳,此刻到處都是紅色油漆。
被哥哥擦得一塵不染的鏡子,電視櫃上的電磁爐,還有鍋碗瓢盆,都被潑上了紅油漆。有些空白的牆面還寫滿了各類恐怖的謾罵詛咒,“還錢”“下地獄”“婊/子一家”“畜生”等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許瞬,他也沒料到許瞳居然會在家,他回來時家裏燈是暗的,這個點妹妹肯定睡不了,還以為又是跟同學去玩。他飛快擋在了妹妹身前,對她低聲道:“你下來幹什麽?趕緊上去,這不關你事。”
許瞳回神,霎時間明白過來,這場景以前在A市也不是沒有過,這就要轉身上樓,卻被人擋住了。
“等等,這位小姐是?”
攔住她的人身型中等,三十五六下上下,鬓角發白,兩臂有紋身,相貌狠戾,語氣卻有着虛僞的禮貌。
“周先生,這是我遠方表妹,不是我們家的,她來附近旅游,暫住而已,跟我們家沒關系。”
許瞬有些緊張地道,推着許瞳的胳膊讓她趕緊上去。
“許先生真會開玩笑,這不是許有才的小女兒嘛,許瞳同學,正在念大一,對吧?”紋身男呵呵笑道,一邊又朝旁使了個眼色,另外的人将樓梯口的許瞬拉到一邊,攔住。
“你好許小姐,我姓周。”男人面孔兇惡,刻意的溫柔态度卻更加讓人不适。
“你們是讨債的麽。”許瞳看一眼哥哥,退無可退,硬着頭皮道。
“對,我們是讨債公司的。”紋身男笑了笑,分外和氣地道,“不知道許同學有沒有聽你父親提起過我們,我們聯系過他無數次都聯系不上,現在才算是聯系上。”
許瞳輕輕搖了搖頭。
“等等,聯系上,什麽意思?你們聯系上了我父親?那為什麽還要找來我們這裏?”許瞬一頓,打斷道。
他今天是晚上才回來,剛要掏出鑰匙進家門,就遇見了這夥人,進來後,這夥人分工明确,一撥人潑油漆,一撥人同他談錢——好在他們沒鬧到二樓,妹妹就先睡醒下來了。
“是的,現在才聯系上,也是您父親讓我過來的。”
見許瞬滿臉疑惑,男人好整以暇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搭着膝蓋,繼續道:
“許先生,那我就再給您說一說,可能是之前沒跟您說明白,許小姐您也聽一聽。你們父親許有才兩年前從我們客戶那裏借去了一百五十萬,寫了借條,并承諾期限內還清。”紋身男說着,掏出一張借條,上面确實有許有才簽名。
“但時間到了,您父親不僅沒有還錢,電話也聯系不上。我們找了很多人,最後終于聯系上他。”
“他在電話裏跟我們說,他把A市的房子賣了,這個我們知道。但是他跟我們說,他手上沒錢,錢都打給了你們,讓我們來找你們。”
“你說什麽。”許瞬一時愣住。
他們剛才還并沒有交談太多。
“對的,換句話說,錢——應該都在你們身上。許先生,我剛才問過你很多次了,你是把銀行卡給我們,還是給現金。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錯吧。”紋身男點了點借條。
許瞳望向許瞬,她對這些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以為哥哥知道些什麽,卻見許瞬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
“當時賣房的錢,我媽拿走了一部分平了公司的帳,剩下的都在他那裏,怎麽可能給我們。”半晌,許瞬慢吞吞地道。
“是他跟你們這麽說的,說錢給了我們,讓你們來找我們要錢?”許瞬又一字一頓問道。
“是的,許先生,你們父親打了包票,說就在你們這裏,并且把這裏的地址給了我們。”
“少那麽多廢話,趕緊掏錢!”
一個光頭男見許瞬拖拖拉拉,不耐煩催促道。
“放松放松,不要這麽暴力嘛。”紋身男繼續說,“許先生,我們是讨債公司的,但我們都是好人,你知道的我們也是工作罷了,把錢拿出來,我們還給客戶,這事就結束了,但如果你扣着不還,我們不保證對這位漂亮的小姐做什麽。”
“如果我有錢,我肯定還,我真的沒有,我剛才說了,我卡上只有兩萬塊錢,是我——是我最近工作賺的,你們要就拿去,剩下的,一分都沒有。”許瞬從剛才紋身男說了“地址”兩個字後,手指摳了摳褲子邊緣,才道。
“看來我們陷入了僵局,是吧?”
許瞳對父母房子的事情一點也不知情——她甚至連賣房的事情都不知道,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但哥哥說沒有,肯定就是沒有。再說父親就算有錢也不可能給他們。
她提出上去給她母親打個電話問問,紋身男笑了一下,讓手下人上去把她手機拿了下來,放到一邊。
一時間,客廳裏沒再有人說話。
許瞳靠在樓梯間旁邊勉強還算幹淨的牆壁上,看着客廳對着院子的窗戶。
她睡醒時細小的雨絲好像變大了,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外面院子裏很黑,地面上濕漉漉一片,反着光。
許瞳看了會,忍不住又側眸看向哥哥,哥哥也不知在想什麽,臉色更加難看。
她幽微地嘆了口氣。
雨聲繼續,密密匝匝地敲打着院子裏的青石磚。
突然,好像有機車聲在雨水中響起,聽不太真切。
“稍等。”紋身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同旁邊人比了個手勢,往院子外走去。
許瞳還以為自己幻聽,也跟着看去。
外面的機車聲愈發清晰。
這裏的人好像都很喜歡騎摩托車。
許瞳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擔心地看着哥哥。
從剛才開始,許瞬臉色便越來越差勁。其實許瞳知道原因,哥哥估計沒料到父親會讓讨債公司找他們兄妹要錢,還特意給了地址。
但,父親不一直都是這樣的人?許瞳早已經習慣了,搖了搖頭。
外面,院子大門嘎吱一聲從裏打開。
紋身男拿了把黑傘,看見外面的人忙将傘撐過去,“來了?”
“斌哥找我有事,耽誤了些。”年輕男人從車上下來,道。
“還以為你迷路了呢,下着雨還飙車?”紋身男拍了拍他的肩膀,半開玩笑,領着往裏走。
“怎麽樣了?”
“沒下文呢,一家人都刁滑得很。”
李仞摘下濕漉漉的黑色頭盔,随着進入屋門,額前碎發還有些濡濕,看着眼前景象,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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