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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許瞳靠在牆壁上,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也沒有注意到旁的動靜。直到,隐隐感覺到有人似在看她,目光幽深。許瞳順着那人目光看過去,對方卻已冷淡別過頭去,她還是愣了一下,快速垂下眼睛。
居然是李仞?
他怎麽會在這裏。
不過想想,他跟這群讨債的人在一起,好像也不意外。
許瞳攥了攥背在身後的手指。
有一瞬間,她想着如果找個機會偷偷摸摸叫他一聲老公,他是否會再像上次一樣幫助自己,但想想,又作罷。
有什麽用呢。
許瞳往後靠了靠,暗暗地想。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
每次她覺得生活稍微好起來的時候,都會變得更糟。
就算她這次這個機會同他求救,那下一次不也一樣嗎。
許瞳想到這裏,也無所謂了,又捏了捏手指頭。
“我不明白。”她斜一眼哥哥,還是往前走了一步,忽而道。
“什麽。”
紋身男沒料到她突然說話,故作和顏悅色地道:“許小姐哪裏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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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她說話,那人也看了過來。他将被雨淋過的黑色頭盔随手放在窗臺上,靠在了牆角,掏了支煙,攏起手掌,擋風。
“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們沒有錢,我爸不過是在诳你們,你們為什麽不去找他,還來找我們,是因為他在外地,你們不敢嗎。”
李仞将打火機放下,沒再看向這邊,手懶散插着兜。
他站在暗處,只能看見一點猩紅。
“許小姐,我們自有自的判斷标準。”
“那要不這樣吧,你們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把錢還給你們。”許瞳暗自盤算着。
“許小姐有什麽辦法,我們洗耳恭聽。”
“我可以回A城,找個人/包養我,或者做主播,一兩年,應該就夠了吧。”
“以許小姐的姿色,好像确實可以。”紋身男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饒有興致地道。
“瞳瞳?”許瞬回神,上前一步,眉頭皺緊。
“哥,你別管。”
許瞳清了清喉嚨,說:“那要不就這樣,我過兩天就回去,我保證一年之內至少還你們一半的錢。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幾個月就還完了。”
“許小姐真是女中豪傑。”
紋身男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笑到肩膀都聳了起來,旁邊的人也跟着笑。
“怎麽。”
“可以是可以,我們同意,也相信你。不過有一點,要是今天我們走了,回頭許小姐跑了,和你哥哥跑到A城再也不回來,那怎麽辦。你這套破房子,可值不了幾個錢呀。”紋身男說着,往掉了皮的天花板上瞄了一眼,撸起衣袖,“不過也不是不行,我們這裏有個法子,許小姐您看行不行。”
“你說。”
“許小姐是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又這麽年輕,想必一定很在乎名譽,不如許小姐給我們留下一點小視頻,不用多,做個把柄就行,這樣許小姐要是跑了,我們也有個方法,您說可不可以。”
許瞳怔住了。
她站在原地,微抿了下幹澀的唇。
這一瞬間,她突然很想去看李仞臉上的表情,她早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壞到這個地步。
許瞳也真這麽做了,她擡起眼睛,肆無忌憚地朝那邊看去。
李仞依舊那麽靠在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
他仿佛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們這邊說的事情,連聽都沒聽,站在燈管照不到的昏暗處,窗外的一點反光映在他臉上,淡淡的,冷冷的,有點倦。
漠不關心,且無動于衷。
原來,他真是這樣的人。
許瞳感覺渾身更冷了,室溫好像驟然降了幾度,外面風雨更甚,比剛才聽見紋身男說那些話時,還要冷。
就在她咬了咬下唇,稍微緩過一點心神,又想要再說些什麽時,身側突然傳來一聲高喝——“瞳瞳,閃開!”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餘光只見寒光一閃,哥哥手裏握了把水果刀,猛地朝紋身男沖去。
“許瞬?!”
她話音落下,聽見“嘩啦”一聲,繼而有血腥味漫開。
李仞摘下嘴裏的煙,往前走了幾步,将許瞬抵到牆上。
奪過他手裏鋒利的淌過血的刀,“當啷”一聲丢在地上,眉目極陰冷。
随後,他朝許瞬極輕地搖了搖頭,放開了他。
許瞳驚呆了,看看面色也煞白的哥哥,又看向李仞,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她聽見紋身男罵了一聲“媽的”,回過頭,看見紋身男手臂上裂開了道口子,滴答滴答正往外淌血。
屋內寂靜,只有窗外的暴雨聲。
紋身男哪受得了這個,一邊捂着受傷後還在流血的手臂,一邊指揮着光頭和另外一個高大漢子架住許瞬,一拳朝他臉上打去。
只聽見骨頭和肉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哥哥!”
許瞳臉色陡變,不禁驚呼道。
“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哥哥!”
紋身男完全不理睬許瞳,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臉上猙獰之色盡顯。
“媽的,你真以為老子客客氣氣跟你說話你就是個東西了?”
“你還想捅老子,你有那本事嗎?”
“我草泥馬!”
說着,又是一拳對着許瞬另外一邊臉頰打去。
“許瞬!”
許瞳看着許瞬,這下也顧不得什麽了,就要往前沖去。
但另外的手下早眼疾手快将她攔住。
許瞳躲開他們的手,又聽見哥哥咬着牙竭力不發出的痛吟,也再顧不上那麽多,眼角掃到地上那把鋒利的還在淌血的刀刃,心念一動。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要去撿那把刀。
但指間還未碰到,有人先她一步,修長幹淨的手指,将那把刀拾了起來。
許瞳一擡頭,剛好撞進了李仞的眼睛。
他眼神帶有警告,目光極深。
還有一點,許瞳看不太出來的含義。
她怔了怔,心卻直直往下沉。
“你喜歡玩刀是不是?”
紋身男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不得不先停了下來,用衣服做了個簡易包紮,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喜歡玩什麽?嗯?”
光頭早準備好了,抽出一根沉甸甸的棒球棍,遞給了紋身男。
紋身男接過棒球棍,攥緊。
“來,把刀給他,他不是很能玩嗎?很有種嗎?這個玩過沒有?”
“不、不要——”
許瞳看見哥哥就像個破爛玩偶,被光頭男架在牆上,動彈不得,兩邊臉頰都青紫一片,嘴角淤血。
但早有人将許瞳攔下,鉗制住她肩膀,動彈不得。
“我來吧。”
就在這時。
一直靠在陰影處的李仞往前走了一步,從口袋裏掏出那把刀,瘦長的手指轉了轉刀柄,淡淡地道。
“你來?”紋身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也行,還沒見你露過手呢。”
“那你一會得好好看着。”李仞接過球棍,在手中輕巧地掂了一下,熟練地換了個握着的姿勢,轉過身來,面朝向許瞬。
光頭一将許瞬松開,許瞬整個人就順着牆壁滑下,跌倒在地。
李仞握着球杆,在許瞬眼前緩緩蹲下,俯視向他,聲音低冷又平靜,“把刀撿起來。”
許瞬怔愣一瞬,眯起腫脹的眼睛看向他。
幾秒後,許瞬哆嗦着手指,将刀撿了起來,他臉被打得最慘,身上倒還好,很慢很慢地站起。
李仞将球棒搭在肩上,起身,眼神依舊冷靜,但卻閃過一絲嗜血的戾氣。
紋身男逐漸興奮起來。
“不要,李仞不要!!”
許瞳慌了,也顧不上剛才李仞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這小姑娘還知道你的名字?”
紋身男有些意外地歪過頭。
“嗯。”李仞毫不在意,“誰會不知道我名字?”
“也是,你李仞名聲大得很,比我們兄弟加起來都大,小姑娘小媳婦的也不知道是被你下了什麽迷藥。”紋身男說到這裏,有些酸酸的。
“不要,李仞,求求你們,我同意你們的條件——拍視頻,我願意,肯定把錢換上——能不能把我哥哥放掉!”
“李仞!”
“住嘴!”紋身男嫌她太吵了,旁邊人捂住了許瞳的嘴,只能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
“行了,開始吧。”
許瞬也站直了,他手裏握緊水果刀,眼神有些許的迷惑,但更多的是本能的怒意。
李仞朝他輕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先開始。
許瞬舔了舔幹裂的舔唇,看一眼妹妹這邊,此刻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握緊了刀子,再次望向面前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睛。
許瞬不再猶豫,往前沖去。
“不要!!!”
許瞳尖叫道。
她甚至能聽見破空的風聲,眼睛閉上前的最後一秒,也看見了李仞如獵豹般矯健利落的身影。
耳朵卻閉不上。
她聽見了。
如她想象中一樣,棒球杆落在人身上的聲音,沉沉的、悶悶的,也是令人汗毛豎起、背脊戰栗的聲音。
鉗制住她的人微微放松,許瞳毫不猶豫掙脫開來,朝許瞬沖過去。
但等待她的,卻不是……
**
許瞬虛弱地靠在牆上,摟住了朝自己沖過來的妹妹,護在身側。
光頭和高大漢子蓄勢待發,團團圍住了他們。
剛才的紋身男昏倒在了地上,手臂還在流血。
她視線一寸寸地,緩緩往前挪。
掠過李仞灰褐色的鞋跟,往上,是他黑色長褲包裹的修長結實的腿。
還有雨淋濕痕跡的黑色上衣,寬闊的肩膀,隐隐繃緊的背肌。
李仞手裏握着那根合金的棒球棍,球棍頭部朝下,前端泛着冷冰冰的金屬光澤。
他面朝向光頭等一幹高大的男人,牢牢握緊了那根球棍,指骨用力至微微發白,将許瞳兄妹二人護在了自己身後。
外面雨勢更大。
雨夜凄冷,他背影有幾分孤獨。
這一刻,房間裏靜可落針,萬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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