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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這裏的門很奇怪。
許瞳家以前的門就是從裏面鎖住, 也可以從外面用鑰匙打開,她以前發脾氣時就這麽做過,把門摔上後鎖住門鬧節食, 母親三兩下就把門打開了。
但這裏的門不一樣,是可以反鎖的, 無論從裏還是外。
許瞳又擰來擰去,旋轉門把都被她轉得要冒煙,也無濟于事。
“你舅舅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啊。”她将耳朵貼在門上,聽着外面動靜,臉上還有淺淺的淚痕, 但情緒已經收斂了一些, 問道。
“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他能不能把門打開?”
李仞手臂放下, 将她拉到一邊, “不用那麽麻煩, 我來吧。”
“你要幹什麽。”
許瞳盯着他,見他蓄勢待發,又一把拽過他硬邦邦手臂, 示意他別沖動, “你不會要踹開吧,現在已經三四點了,會嚴重嚴重擾民的,而且我哥哥都睡下了。”
這麽一鬧, 許瞳不敢想。
李仞黑眸轉向她。
“算了。”
“你、要不你就在這裏睡吧。”
許瞳說着,低垂下眼睛,睫毛投下密密的陰影。
這裏是主卧, 面積非常大,加上陽臺少說也有三四十平, 再說天已經快要亮了,也需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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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仞神色未變,依舊那麽淡淡地望着她,只眼底看着更深了點。
“我說真的,你可以睡在這裏。”
沒來由的,許瞳并不排斥他留下來。
她想着簡單湊合湊合沒有問題,但被他這麽看着,就好像她別有用心一樣。
“那個……我睡地上,你睡床。”
雙頰又有點熱,她裝作沒看見地背過身去,飛快蹲下來,将自己的小牛皮箱重新拉開,從裏面拿出一條薄薄的毛毯,一套洗淨的小碎花純棉四件套。
還好許瞬給她準備得充足,都有換洗的,許瞳現在蓋的是一條花哨的小毛巾被。
這裏安有空調,不過晚上溫度正好,不需要打開。
她想了想,跪在地上,先把比較厚的被單鋪在灰色瓷磚上,然後把最柔軟舒服的毛毯展平鋪開當作褥子,就在她要繼續往上鋪最後一層床單的時候,李仞蹲了下來,拿過她要抱起來的白底碎花床單,道:“我來吧,你去睡床。”
“可是——”
許瞳還想多說,看着李仞黝黑的眼睛,也知道強求不過他。
她吶吶地“噢”了一聲,也沒起來,看着他鋪。
不知怎得,房間裏氣氛有些怪怪的,好像有種無名的暧昧,流竄在他們二人之間,若有似無。
許瞳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抱緊了膝蓋,時不時擡頭看他,時不時又低下頭去,一只手無意撥弄着耳後的發絲。
她又想到了李仞說過的那些事,看着他鋪床時爽利的動作——比她娴熟很多,一看就是幹過活的,又有些心疼,眼神潮濕。
氣氛微妙。
“那個——枕頭你用這個。”
許瞳從床上一把撈起自己的枕頭,忙遞給他。
她睡床,他睡地上估計是改不了的,李仞就是這個性子;但,看他的樣子好像想用外套疊一下充當枕頭,這是絕對不可以的,許瞳會羞愧至死的。
李仞再度看向她。
“求你啦,要不然我睡床上絕對不可能睡得着的。你用吧,我已經好久沒睡了。”許瞳眨了眨困倦的眼睛,低聲請求道。
李仞妥協地接過來,放在床單頂部。
床終于鋪好了。
許瞳松了一口氣,快速跳回了自己床上,拿外套當枕頭,蓋好四四方方的枕頭罩子,将毛巾被擋在臉上。
過了會兒,她聽見他也躺下了,翻了個身,李仞的地鋪就在她的床邊,餘光瞥見他枕着她的枕頭,沒有蓋被子,一只手搭在腰腹,一條長腿自然地彎起。
“你要蓋件衣服嗎。”
許瞳說着就爬到床尾從箱子裏給他拿,剛才忘記了。
“不用,我不冷。”
許瞳又爬回來,将一件薄絨的衛衣外套丢給他,也是她箱子裏最厚的一件。
李仞沒有接,手遮擋在眼睛上,聲音有些低,也有幾分憊懶,“睡吧,許瞳。”
“好吧。”
許瞳只好将那件外套放在他床邊,伸手摁下床頭左側的頂燈開關,房間陡然間黑了下來,她摸索着鑽回到自己的小被窩裏。
“李仞。”
她裹進毛巾被裏,側過身,待眼睛适應光線後,看着他在黑暗中高大模糊的暗影,想說什麽,喉嚨又有些哽塞,最後輕輕地道:“今天謝謝你,我好多了。”
李仞翻了個身,頭朝向外側。
他枕在她剛剛躺過的氣墊枕頭上,那枕頭還是她素日習慣枕過的高度,上面散發着淺淺的清香。
應是用純天然植物的洗衣液洗淨,又被明媚充沛的盛夏陽光曬過後的氣息,讓人想起田野裏盛開的雛菊,溫暖、清新,幹淨。
還有花香洗發露的味道,少女身上恬靜又清澈的味道。
良久。
久到許瞳昏昏沉沉都快睡過去,才聽見他低低的聲音,“晚安。”
“晚安~”她迷迷糊糊地說。
**
這一覺許瞳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又困又倦。
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隔着窗簾都能瞧見外面明亮的天空,是雨後初晴的澄澈。她懶懶散散地翻了個身,大腦清醒過來知道這是哪兒後,聯想昨晚種種,第一時間就俯下身去找李仞。
什麽都沒有。
地板上空空如也,昨晚打的地鋪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許瞳有些恍惚,甚至疑心昨晚那些事是否真實發生過。
她抱着被子往上坐了一些,靠着床頭,還有些困倦地按了按發脹的額頭。
想找出手機看看時間,卧室門被叩響。
“瞳瞳,還沒起床嗎。”
是哥哥的聲音。
許瞳唔了一聲,覺得哥哥叫得真是時候,她一面拿出手機斜一眼上面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一面回應哥哥:“我剛起。”
“午飯正好做好了,你起來吃吧。”許瞬隔着門道。
“馬上就起!”
許瞳有一點起床氣,捂着嘴唇打了幾個哈欠,細細想想,好像就昨天到這裏後啃了一點幹面包,什麽都沒吃,也是餓壞了。
她立刻從床上爬起,路過行李箱時,看見昨天的四件套、毛毯都不在,只餘下一個他昨晚枕過的、被剝了枕套的海綿枕。
證明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許瞳抿了抿唇,将海綿枕摟在懷裏按了按上面的凸起,扔回床上。
她彎下腰,剛要從行李箱拿出日常的T恤,手一頓,翻了翻,從夾縫中找出一條許久沒有穿過的裙子。
昨日離開蕪縣時,她心情簡直糟透了,和當初剛來蕪縣時幾乎沒區別。喪氣、晦暗、壓抑。
過了一夜,可能是天空放晴,也可能是昨晚和李仞的那些談心,還有那個……清清淺淺的友誼擁抱,也給了她一些力量。
許瞳想到那兒,面頰還有些熱意。
無論如何,情緒都有所轉好,暑假還有二十多天呢,她要重新打起精神來。
許瞳換上裙子,将灰撲撲的窗簾拉開。
陽光傾斜一地。
**
“你起得真是時候,還想着你要是不起挺可惜的,這菜還是我和李仞一起做的,你也嘗嘗——”
許瞬正将一盤涼菜端上桌,沒有說完,看見從房間裏出來的妹妹,愣了一小下。
他臉上閃過了然的笑意,繼續說完:“你也嘗嘗李仞的手藝。”
“哦。”
許瞳聽見哥哥提李仞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有些心虛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朝廚房走去,“我去端菜。”
她怕哥哥多問,步伐急促,李仞剛好端着熱菜要往外出,兩人差點撞個滿懷。
許瞳往後退了半步,有些無措按了按裙擺,清清喉嚨,朝他打招呼,“嘿。”
她今天最後穿的是從大學裏帶回來的裙子。
純白色的百褶裙,裙擺落在大腿上方十多公分,淺藍色的寬松廓形襯衫,下擺塞進裙腰,纖細柔軟。
系了學院風藏藍領帶,白色小腿襪,空軍一號純白運動鞋。
整個暑假,她都只穿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喪到沒心思打扮,從來沒有這般鮮亮青春過。
她等了許久,以為李仞會給自己一些評價或者贊美。
但,等來等去,也只是和她一般的一聲“嘿”。
許瞳站在原地,目送李仞将一道糖醋排骨端過去,簡直不敢相信。她以前穿這身在學校食堂吃飯時,短短二十分鐘,曾創下過最多七人問她要微信號的記錄,當中還有一個很帥的T呢。
“許瞳。”李仞放下排骨,轉身問。
“嗯嗯?”
早知道她穿那身有十人要微信的衣服了。只是那衣服露腰,在學校自然無所謂,在這裏有些誇張了。
許瞳若有所思,又聽他叫了自己一遍,半晌回神,“嗯哼?”
她昨晚來到這裏又累又困,但硬要洗了遍頭發,現在長發軟軟地垂在胸前,柔順光澤的樣子,被陽光曬成蜜糖般的金棕色。
穿着這身衣服。
讓人……想要過去捋一下。
“下午去超市,一起去麽。”
許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眨巴眨巴眼看他,“是超市還是商場啊。”
“商場。”
“是那種有電影院、星巴克奶茶店的大商場嗎。”許瞳雙手交織,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認道。
“嗯。”
“好耶,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
管他呢。
她就要穿十人要微信的衣服。
許瞳已經很久沒有逛街了,昨日的煩悶一掃而光。
“換什麽衣服,先過來吃飯。”
那頭,許瞬也聽見他們說話,搖了搖頭,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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