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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許瞳看他一眼, 也不再猶豫,歡天喜地地撲了進去。

她撲得力度有些大,李仞被撞了一下, 發出一聲極低啞含糊的悶哼,又像是呻/吟, 胸口繃緊。

“對不起!”

許瞳輕車熟路環緊他少年般窄瘦的腰,關切地擡頭看他,“沒弄痛你吧。”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利落的下颌骨,搖了搖頭。

許瞳放下心, 将頭輕輕依偎在他懷裏。

嗚嗚嗚。

貓貓的懷抱真的好舒服。

又壯又溫暖。

許瞳原本只是想臨走前抱抱, 沒想到又抱上了瘾。

李仞僵持幾秒, 微俯下身, 手臂原本還和之前一樣虛虛環着, 稍微收緊幾分。

他低頭,打量着懷裏的少女。

黑發遮住眼睛。

許瞳靜靜地倚了一會兒。

還能聽見他的心跳聲,怦, 怦, 怦的,速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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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又似是在刻意克制,胸腔極緩地起伏。

許瞳抱得更緊了一些。

喜歡在他寬闊壯健的懷裏,聞着他充滿野性的男人味道, 更喜歡體會他繃緊身體和控制不住加重呼吸時少年的青澀。

李仞喉結滾動,下颌繃緊,連腹肌都絞緊了。

半晌。

他擡手, 緩緩地摸了一下她的發梢。

可能是經常騎摩托或打架的原因,他手指粗糙, 不經意掠過她脖頸細細的肌膚,許瞳輕輕戰栗。

她更想抱緊了。

一種很奇怪的本能沖動,讓她想離他更近,房間裏暖氣片燒得有些熱,全身也跟着發燙,想抱得再緊,更多。

可又有些害怕。

未知的恐懼。

李仞被她這樣摟着,呼吸聲也更沉,腹部的肌肉都因用力而繃得一塊一塊。

他大手按住她的腰,示意她其他地方不要再亂動。

許瞳被控制着,只能抱得更緊,緊到她呼吸也跟着紊亂,發出輕柔的喘氣聲。

李仞揪住她毛衣的後脖領,将她往外一些。

兩人似都緩了緩,許瞳驚覺自己毛衣裏面居然薄薄一層汗水,臉頰全部都羞紅了。

她小心翼翼擡眼,去看李仞。

李仞原本視線落在她發頂的方向,扭過臉去,望向了窗外,頭低了低,耳根也通紅。

麥色的肌膚,紅起來很好看。

許瞳還是有些依依不舍,調整了一下姿勢,又在他懷中靜靜躺了半刻,平複着心跳。

直到,走廊外面來來回回腳步聲響起。

兩人都沒想到這次居然會抱這麽久。

許瞳伸出手,将他緩緩地推開。

她剛才擁抱時就把趿在腳上的黑色小皮鞋踢掉了,換了個坐姿,抱着膝蓋坐在床上。

頭也低垂着,手指還撥弄兩下劉海。

“你會想我嗎?”她問。

李仞也回到了最開始的坐姿,他們擁抱時就将小桌板撤掉,收到病床邊。他一直蓋着被子,只露出一條沒有受傷的腿,膝蓋屈起,有些痞,手肘搭在上面。

擡眸看她一眼,頭發太長了,黑發遮着眼睛,點了點頭。

“那你會怎麽想我?”許瞳抱緊膝蓋,理了理袖口。

李仞望着她,手從膝蓋放到腿間,沒有說話,往窗外望去。

“我會。”

良久,他極低地道。

許瞳抱着膝蓋,手指彈了彈牛仔褲側邊。

“如果——”

“嗯?”

“如果你去了Z大,我不在怎麽辦。”她突然想到這件事,好奇問。

李仞稍側過頭,眼神有點疑惑,“那你去哪。”

“我不是說退學什麽的啊,我就是說,學校裏有個活動,可能去國外交換一年。”

見李仞一直望着自己,她又有些不自然,“不過我還沒想好啦,而且也不一定有資格。”

李仞一直在看她,低聲問:“因為錢的原因嗎?”

“不,不是啦。”

他就沒有想過會是因為他的原因嗎,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如果他好不容易考到Z大,而很可能根本就見不着她。他都不會不高興嗎。

李仞低垂下眼睛,沉吟幾秒,手指動了動,定定望向她,“如果錢的原因,我會和你哥想辦法。”

“不是因為這個——應該是有獎學金的吧。”他真的完全不會生氣哎,許瞳有點着急,說完才意識到,“等等,許瞬給我想辦法就夠了,你為什麽要給我想辦法?”

“關你什麽事。”

許瞳眼睛一亮,随後得寸進尺,仰臉看他,

“你也是我哥嗎?”

李仞像是被問倒了,那只手從膝蓋上擡起來,搭在鼻子下方,頓了頓。

“無所謂,你就把我當你哥吧。”他手揮了下,又把手放下,屈起的長腿也跟着放平,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就是不肯承認!!!

不過也算了。

他都要高考了,許瞳不想逼得那麽緊,而且現在關系變化,會不會真的影響到別人高考呢?

她自己是沒有早戀的,許瞬應該也沒有。

但身邊也的确有因為早戀影響成績的。

“好吧。”

許瞳哼了一聲。

“壞貓。”

她小聲道。

“你說什麽。”李仞沒聽清楚。

“什麽都沒有。”許瞳仰頭,朝他露出個笑,想到高考,病房裏先前旖旎暧昧的氣氛也凝重起來,她拿起旁邊的練習冊給他丢過去,“趕緊學習吧你!!”

她真的不能再影響他了。

雖然只有一個下午,但是許瞳知道這個時候每一分鐘都寶貴的。

後半程。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了,也沒有再打情罵俏,李仞又把小桌板放下,試題冊放在上面。

許瞳盤着腿坐在床位,從他的包裏翻出一個小本子一支筆,低頭在上面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寫。

“你在寫什麽。”

李仞題做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問。

“不給你看。”

許瞳将本子拿起來,背對向他,“做你題去。”

李仞也的确該學習,沒再詢問她,埋頭計算。

許瞳一邊寫東西一邊暗暗打量他,她覺得李仞做題時有點好笑的,可能真的很痛苦吧,他這次斜叼了根牙簽,時不時抓下頭發,撓撓耳朵,或者吃塊口香糖。

那桌子對他來說也有些低,不得不彎着腰。

和平日裏淡漠高冷的樣子很不一樣。

許瞳忍不住偷看,偶爾撞到他視線,她狠狠剜他一眼,就像抓到他沒好好學習一樣,然後低頭繼續寫。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算再舍不得,再珍惜,再希望它慢一點,還是就這麽過去了。

馬上就是四點了,中間醫生護士還來查了一次房,詢問李仞病情。

醫生護士離開後,許瞳沒再繼續書寫,将本子合上放在窗臺邊,打算把桌子上那兩個平安果給他洗幹淨。

“嘿。”李仞看見她拿着蘋果,忙叫住她,眼神制止,“我的蘋果。”

“怎麽啦。”

“你不想吃蘋果嗎?”許瞳走到門邊,轉過來問他。

“就放那吧。”李仞道。

“也不用洗洗嗎,這樣你直接吃就可以啦。”

李仞搖了搖頭。

許瞳打量着手裏平安果的精美包裝,又對上他幽暗的眼睛,心底懂了什麽。

“拆開它。”許瞳走到病床前,将手裏的蘋果遞給他。

“拆開包裝。”她輕聲重複。

李仞沒有動。

許瞳直接拿過他的手,三兩下把紅綠配色的漂亮包裝拆開了,對他說:“就是普通的蘋果。”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他從來沒過過所謂的聖誕節——确切說是所有節日,也沒收過這麽漂亮像樣的禮物。

他看着被丢在一邊的包裝紙,指間動了動,唇角微微抿緊了。

許瞳抓住他寬大的手掌,緊緊握住了那只放久了還有些冰的普通蘋果。

“你要吃下去。”

她坐在床邊,認真對他說。

“李仞,你不能總是停留在過去,你一定要吃下去,不要總是舍不得,只有這樣你才會相信你以後會遇見更美好的事。”

許瞳見他不動,再次柔聲道。

“你會遇見更好的事的,這個不需要你舍不得。”

許瞳甚至想象到,如果她不這樣,李仞是不是會把這個蘋果供起來,一直一直,就那麽看到它壞掉為止。

許瞳不想讓他這樣。

李仞默了兩秒,緩緩擡起眸望向她。

他有一雙狹長的眼睛,內勾外翹的眼型,極收斂的內雙,只有眼尾的輪廓微揚,不大,但很漂亮,還有冷灰一般的顏色,不是純粹的黑。看着人的時候,讓人感覺有故事感,特別專注。

只是往日都被稍顯淩亂的黑發遮住,有些陰翳。

此刻,卻有了點點清亮的光。

他緩緩收攏手指,将那只蘋果握緊。

許瞳知道他懂了,手合上,她的手小而柔軟,帶着暖暖溫度,還有些肉肉的,用力包住他的大手。

許瞳朝他笑了一下,眼神鼓勵,随後轉身将另外一只還帶着包裝的蘋果遞給他。

“這個你來拆,我先去把這個洗幹淨,一會兒我們一起吃。”

……

吃完蘋果,已經四點了。

冬天天黑得早,病房外面的天空已經暗淡下去。

大雪已停,光禿禿的老樹枝桠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雪開始融化,氣溫驟降,風也起了。

陳進輝已經到了,在住院部樓下給他們打了電話,說馬上就上來。

病房裏還是比較暖和的,北方的暖氣一直都很足。

不過還要比中午冷上一些,許瞳搓搓手,把長長的羽絨服外套穿上,戴上厚實的大圍脖。

“你真的不用送我。”她對他道。

李仞也穿戴好,他腳上打有石膏,穿褲子不方便,所以只在病號服外面披了很厚的夾克外套。

李仞搖了搖頭,撐着拐杖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是一定要送她的。

許瞳見他執意,也知道李仞和自己一樣犟,“那等下,這個給你。”

許瞳将自己剛纏繞上的圍脖脫下來,踮起腳尖,纏到他的脖頸上。

她的圍脖不是那種長條型圍巾,毛茸茸的,棕色毛線裏夾雜着金絲,但很柔軟,需要在脖子上轉兩圈,像個厚厚的毛衣領,很暖和。

“不用。”

李仞單手撐着拐杖,站得不是很筆直,低下頭,注視着她。另一只手按着圍脖,濃黑的眉頭微皺。

“要的要的。”

許瞳将他的手拍開,幫他把圍脖戴好。

她當時買的時候就怕勒脖子,專門挑了個最大的,自己戴寬松,他穿正好。

李仞被她拍了一下,手拿開垂在身側,見她一直踮腳,也只好稍稍往前俯身,好讓她給自己整理邊緣。

“好啦!”

她剛戴過,圍脖上還有一股小姑娘甜甜的香氣。

李仞又理了理最靠脖頸的地方,側過臉頰,垂在身側的手撚了撚。

差不多戴好,陳進輝也正好到。

雪天,開車要慢一些,時間要比往日緊張。

他們也沒再多說,陳進輝原本想着幫許瞳拎下行李,結果發現她什麽都沒有。

他只得去跟醫生護士說了說,走在最前面。

天太冷,車子就停在住院部門口。

“那你別送啦,我走啦。”

一推開大門,四面八方冷風灌進來。許瞳看見李仞穿着病號服的褲管都被灌進冷風,忙把他往裏面推。

“我看你上車。”

李仞一手還撐着拐杖,但站定後,也很穩,他那麽壯,許瞳也沒法撼動。

“別管他了,趕緊上車。”

陳進輝怕時間不夠。

許瞳又瞥一眼李仞,知道自己只有上車了他才肯進去,也不敢再耽擱。

“你一會兒行嗎。”她還是挺不放心,問。

李仞利落颔首。

“快上車吧。”

他看見就這麽一會兒,她小臉就被風吹得通紅,瑟瑟地窩在羽絨服裏,慌忙戴上帽子。

“這個。”

李仞想到自己的圍脖,想要摘下來。

“你戴着吧,我不冷。”

許瞳直接把羽絨服拉到最上面,豎起了領子,往前一步,按住他冷風中修長冰冷的手指。

她最後仰頭看他。

風也把他的黑發吹得淩亂。

很長的幾縷頭發幾乎擋在他的顴骨,其他的垂在他眉弓間,遮住深灰色的眼瞳,還有些亂糟糟擋住耳朵。

鼻子顯得格外高挺。

被她看着,他低了下頭。

許瞳覺得,他眼睛裏也藏着隐忍的難過。

許瞳定定地望着他幾秒,将他的額發撥開,果然是難過。

深灰色的瞳仁裏住着許多內斂的情緒和心事,但壓抑着難過。

她再忍不住,踮起腳尖,輕輕地吻過他的側臉。

這個吻很輕,宛如初雪。

“仞哥,我總是等着你的。”

她能感覺到李仞高大身體猛的僵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也暗暗攥緊。

許瞳微微側頭,看見他眼睛垂了下來,睫毛要比一般人長,垂下來,斂着極深沉的感情。

“那我走啦。”

許瞳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只會愈發舍不得他,心髒都被那感情灼傷一塊一樣。

她飛快轉身,上了車。

難得的,陳進輝手撐在車頭,沒出言嘲諷他們,反倒是挺欣慰地笑了一下,也拉開車門,坐上駕駛。

“走了啊,到了給你電話。”他同李仞一招手。

許瞳隔着車窗,貼了保護膜也不太清楚,她立刻降下車窗,朝李仞揮了揮手。

李仞并沒有揮手,只是還是像這兩日他總是做得那樣,靜靜地、專注地凝視着她。

陳進輝沒再給兩人時間磨叽,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出發。

離得遠了。

更遠了。

許瞳回過頭,卻還看見李仞還等在那裏,他就從來都沒有動過,穿着那件黑色的、泛着冷光的皮質夾克,一手撐着金屬拐杖,頭發被風吹得更亂。

很奇怪。

李仞明明就是個高大健壯的青年,和他舅舅一樣,是個實打實硬漢。

但許瞳卻總能在他身上讀出脆弱的意味。

離得更遠了,他們已經駛出醫院大門,快到馬路盡頭,但隔着那道電子門,還能看見他。

他還是一動不動,身影變得非常模糊不清,逐漸變成一個黑色的點。

不,不僅僅是脆弱。

他還很孤獨,很執拗。

而且還很……忠誠?

許瞳想到他最後看自己的眼神,又拼命扭過脖頸,整個醫院建築都快要看不清,但他還沒有走,仍停在那裏——又好像蹲了下來,變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個點。

他怎麽會蹲下呢。

但許瞳覺得,他就是蹲在了地上。

風很大,路邊的廣告牌都被吹得晃動作響,一路上都是被碾碎的雪,顯得他很孤獨,很孤獨,還有些可憐。

她再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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