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今天最後一道下課鈴也響了。

林壹也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麽用自己的視線把許立釘在座位上,他也得跟其它人一樣離開這裏,離開林壹的視線,到她所不能及的地方去。

「為什麽小玫瑰總是要跑掉呢?」

林壹在筆記本上惡狠狠地寫着。

由于不想再在許立面前犯說話磕磕絆絆的毛病,林壹一直在準備。但她只要一想到許立,就會有一股熱流沖到她頭上,然後她整個腦袋都會變得燙呼呼的,原本冰涼的耳垂也會變熱。

林壹知道,她不能再以這樣的狀态出現在許立面前。

這幾天她都只能看着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收拾書本離開學校。許立的家離c大很近,他一般都是回家住。在他回家的途中,她也能有更多時間看着他。

但她還是很讨厭這種只能看着許立走在前面,卻不能站在他旁邊的感覺。

她嘆了口氣。

“林壹——?怎麽了?”隔了一條過道的鄰桌聽見,問。

開學以來,總有這樣的人找到機會就想跟林壹搭話,她一般是不搭理。

“小玫瑰總是想跑,我現在有點煩惱。”林壹對旁邊的人說道。

“……小玫瑰?”鄰桌像是做好了林壹不回話的準備,此時聽見回應有點驚訝,頓了一下,“是你家貓的名字嗎?”

“算是吧。”她想了想,露出一個笑,“是很名貴的貓貓哦,非常可愛。”

“很名貴的貓啊……”鄰桌思索了片刻,“既然你很喜歡的話,就得做好措施,讓貓不能從家裏跑出去。不然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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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桌看着林壹的臉色,有點緊張地加上一句,“畢竟很名貴嘛。”

林壹沉默了片刻,給了鄰桌一個大大的笑,道:“好哦,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她翻了翻桌面上的書,最後只把筆記本放進了包裏。提着包剛要走,好像忘記了什麽一樣頓了一下,只把頭略微轉過來,輕飄飄說了一句:“再見。”

鄰桌愣了一下,剛想回句再見,她已經離開教室了。

-

林壹打開手機鎖屏。今天是許立在甜品店做兼職的時候。

林壹對這個地點很熟悉,因為她曾跟在許立後面走過無數次。

她看過許立在烈日底下去一家又一家店面試時濕透的後背、他被告知通過時的高興神态、他每天趕着時間去兼職時的那些汗水。

那些汗滴,從許立身上流下來,滴到小路上,那些許立走過的小路,也是林壹在許立背後跟着走過的路。

許立去哪,林壹就去哪。

林壹不經常光顧許立兼職的店,她一般去那些店旁邊,去那些能看到許立的地方。

她會拿上一本書,有關生物的、有關物理的,或是什麽其它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要擡頭就能看見許立的身影。

今天也應該會跟以往一樣。

林壹本以為是這樣。

-

林壹從包裏拿出來一本書,放在咖啡館的桌子上,立地玻璃窗旁的咖啡散發出騰騰的熱氣,把玻璃有點模糊了。

林壹伸手在玻璃上勾畫,正映着對面甜品店裏的身影。她輕輕碰着,又看見玻璃上映着自己上彎的嘴角。

她索性在桌上趴着,更靠近玻璃窗一點。

許立現在在想什麽呢。

跟咖啡館隔着一條街的甜品店最外面也是立地玻璃窗,許立就在那裏面,端着盤子上的甜品走來走去。

想吃和許立一樣甜的蛋糕。

林壹這樣想着,開始往咖啡裏加方糖。

一顆、兩顆——

第三顆從空中掉下來,砸在了咖啡杯裏。

棕黑色的咖啡濺到了桌上、濺到了林壹白色的校服上。

林壹透過玻璃窗愣愣地盯着對面的許立。

他坐在了一個小圓桌前,上面擺着蛋糕,兩份。其中一份放在許立身前。

另一份放在他對面的女生身前。

許立在和其它女孩子一起吃蛋糕。林壹意識到了這件事。

林壹看見那個女生的手靠近了許立的臉,從上面抹了什麽下來——或許是奶油,或許是蛋糕屑,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許立沒有拒絕。

以前不是沒有女生靠近許立,但許立都無一例外一個個都拒絕了。但這次不一樣。

那麽親密的、甜蜜的動作,那麽熟稔的态度——那個女生憑什麽?

那雙不知道粘過多少細菌病毒的手居然敢如此恬不知恥地往許立臉上放?那雙沒有絲毫美感可言的眼睛也敢這麽盯着許立看?

林壹覺得自己的腦袋發暈,其它都變得有點模糊,只有眼前許立和那個女生一起吃蛋糕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同學?同學你還好嗎?同學——”

林壹突然聽到耳邊的聲音,她這才轉過視線。咖啡館的服務員端着自己剛才點的蛋糕站在桌子旁邊。

他看見面前女孩的表情後好像被吓到了,愣了一下才磕磕巴巴道:“你——你的手還好嗎?……看起來挺嚴重的——要不去處理一下……”

林壹這才看見自己的手。

手掌心抓着叉子的尖端,已經陷進去很多了,血從那幾個傷口的洞緩緩冒出來。

林壹慢慢放下叉子,擡起自己的手,血仍從那幾處小洞湧出來。她看着那些血沿着小臂緩緩往下,最後在手肘處滴下來。

面前的服務生好像真的吓到了,他的下巴動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你想嘗一點嗎?”林壹舉着手對他說。

好像根本就沒想着要他回答,林壹接着道,“我覺得是甜的哦。”她低下頭,沿着自己小臂舔了舔流下來的血。

“确實是甜的哦。”林壹笑了起來。

“……抱……抱歉——面前的服務員用自己發抖的手把餐盤上的蛋糕放下,立刻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壹悶笑了幾聲。

她轉頭看玻璃窗對面的許立,已經離開了。

林壹邊想着,拿起放在一旁的咖啡杯,重重地壓在蛋糕上,再把已經冷了的咖啡喝光,才愣愣地看着自己右手掌心上的傷口。

血還在向外流,沒有馬上止住的趨勢。

她從包裏取出來一個手帕,雖然有些勉強,最後還是把自己手上的傷口包紮好了。

拿起書包往外走的時候,林壹砸吧砸吧嘴,這才發現剛剛喝的咖啡過甜了,而且方糖還沒完全融化,在林壹的嘴裏堆着。現在她只能硬生生地把方糖嚼碎了再吞掉。

啊,果然,甜吃多了不好呢。

幾滴血液從勉強包紮好的傷口滲到手指上,她擡手把血液舔掉。

-

「2020.9.2

記事以來只生活在一間狹小的房間裏的人,長大以後會變成什麽樣?

一般來說是報複社會,不過還是有少數例外。

比如說,我。

我也有想過,為什麽我不報複社會?

我猜答案可能是因為愛吧。

我知道這是個略顯土氣的答案。人類文明裏的“愛”雖然總讓我困惑無比,但又讓我為之着迷。

愛能改變很多,它讓劊子手放下屠刀,讓資本家散盡家産,讓無情者重回人性。

它分為很多種,但很遺憾的是,除了愛情,我全沒有。

——如果單戀也稱得上是愛情的話。

那天的開頭和無數個普通的清晨沒有什麽兩樣,陰暗狹小的房間裏充斥着難聞的消毒水味,只有略微的光掙紮着從牆上那個小小的、被女仆擦得透亮的窗戶鑽進來。

女仆每天送來的一本書被我看完後,放在枕頭旁邊。

那些往往是和我那時的年齡所不匹配的書,但我總是看得很積極,畢竟除了看書,我的日常活動就只有看空中的塵埃在光中漂浮,或者聽屋子外面鳥鳴的變化。

不管怎樣,看書總是比上述其它活動要有趣的。

我每天會選擇在上午看書,因為早上是最難熬的。每天下午,會有家教來為我上課,但在上午和晚上,我能做的其它事只有發呆。

遺憾的是,看完一本書花不了我多少時間,往往在我看完時,一個上午還沒過去一半。剩下的時間我只能靠發呆捱過去。

我和往常一樣坐在那張普通的、除了白色沒有其他任何顏色的床上,聽着對面牆壁上挂鐘發出滴答聲,偶爾能捕捉到屋外一些絲微的鳥叫。空中有一些剛吃過的早餐的氣味。

過了多久呢。我盯着自己的膝蓋,上面落了點我的黑色發絲。

我擡頭。從小窗射進來的日光提供了讓人能勉強看清挂鐘的光線。

這個無聊得讓人崩潰的房間裏只有六個東西,一張床、一個挂鐘、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盞燈,和我。

我從來沒有在女仆稱呼我為“東西”時反駁過。

我沒想過為什麽,只是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而已。或許這就是女仆稱呼我為“東西”的原因吧。

不過我也無所謂。

那種事,不管怎樣都好。

我只是和往常一樣坐着,等待着幾個小時後負責的女仆來送午飯。

但是我沒過多久就聽到了腳步聲,不應該在此時出現的腳步聲。

我看了眼挂鐘,八點零三分。我剛吃過早餐沒多久。

那聲音深一腳淺一腳的,和女仆們不變的規律腳步聲完全不一樣,快活地停在離我五米遠的門前。或許是個小孩子,我猜測。

來人像是想把門打開。

但我知道,這扇門被上了鎖,如果是途徑這個地方,突發好奇想來開門,是打不開這扇門的。

但我竟無緣生出了些高興的情緒,或許是好久沒見過除了女仆和家教的其它人,就算是突發好奇想把門打開的過路人,也能是我毫無波瀾生活中的一絲變化,我很喜歡這樣的變化。

我沒想到的是,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輕輕響起。

門鎖開了,但來人沒有立刻将門推開。

我聽到了輕快的敲門聲——快樂得像是小仙女在跳舞。

我看着那扇木門,那扇看起來很薄、卻一直禁锢着我的木門。

空氣中沒有飛舞的塵埃,一切都是靜默的。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我站了起來。

地上薄薄的一層塵埃飄了起來,随着我的動作一點一點地開始在空中飄舞。

我從來沒有主動碰過門上的把手,這是我第一次碰到這個鐵質的、略顯冰涼的東西。

而從手指傳來的觸感告訴我,我在打開這扇門,打開這扇從我記事起就橫硌在我面前的門。

我打開了它。

下一秒,我被漫天的光芒包圍了。

從黑暗環境突然轉至強光下會導致人的短暫失明。也就是在那瞬間,一股震悚感席卷了我,我的心髒猛烈跳動,劇烈到我以為我那生理學上的父母沒有告訴我,我有什麽先天性心髒病。

我只能用力将雙眼閉上,只留一點縫隙以适應環境光線的改變,平複胸腔中的鼓聲。

閉上眼睛時的黑暗像是我的庇護所,我在這片黑暗裏感到心安,但邊緣透出的些微光芒始終伫立在那裏,引誘着我探索某些危險的東西。

那些光是什麽?或許是海|洛|因吧,肯定是海|洛|因吧。

現在想來,我可能在那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面前等着我的是怎樣的磨難。

我慢慢睜開眼睛。剛适應強光的眼睛視野裏一片模糊,面前的人的人也是模模糊糊的,他霸道地占據了視野中心,一圈聖光籠罩在他周身。

那是天使嗎。

我怔了幾秒,等眼睛完全适應強光後才發現,那圈光芒只不過是日光在我的晶狀體上折射的産物罷了。面前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而已。

但我耳邊的心跳還是沒停止,像是有人在我胸腔裏放搖滾樂。一種類似恐懼的震悚更是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叫什麽名字?”稚嫩的男聲。

我沒有名字。

那些女仆每次在我面前都是叫我“小姐”,就算是背地裏我也只聽到了“東西”、“怪物”之類的字眼。

仔細想想,或許以前也有問過。但回憶起來,好像只記得女仆略顯為難的表情——

“......有那種東西嗎?抱歉呢小姐,夫人沒有跟我說過——”

正當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時,突然想起某個女仆跟我偶然提過,這個家的家主——也就是我名義上的父親——姓林。

“林壹。”我對他說。

我看見他微微地笑了,用很是活潑的語氣說道:

“林壹你好呀,我叫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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