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救火
救火
聽到叫聲的第一時間,秦熾唰然起身。
他甚至來不及和對坐的相親對象說一句“抱歉”“稍等”之類的話,就飛快地跑了出去。
與此同時,比秦熾低兩個樓層的,正帶着小情人買禮物的裴宴時,也聽到了喊聲。
他也從店裏沖了出來。
起火的門店發生在秦熾所在餐廳的下一層,也是裴宴時所在首飾店的上一層。
他們一個往下,一個往上。
秦熾速度更快一些,裴宴時通過商場扶梯跑上來時,秦熾已經快沖到起火的那家家紡店的門口了。
到了之後,秦熾迅速了解了情況。
原是有一家三口來家紡店選床,六歲的熊孩子偷偷摸走了爸爸口袋裏的打火機,大人們跟着導購員看品的時候,孩子躲進了靠裏的一處隔間的一張床的床底下,擦燃了打火機就開始玩火。
那床上鋪着完整的一套床上用品,棉花被直直地垂在地上,因為是易燃品,被火一燎,很快就燒了起來。
偏巧不巧的是,這處隔間角落裏堆放了大量紙箱、廢棄布料之類的雜物,火勢蔓延極猛。
等外邊的店員們聽到小孩的哭聲,發現狀況不對時,那火已經燒得相當駭人了。
把情況說完,那店裏的導購員哆哆嗦嗦地指着起火的那處隔間,帶着哭腔說:“我有個同事為了救那小孩,困……困在裏面了,她現在被火圍住了。”
店員、熊孩子家屬,舉着手機拍攝的圍觀群衆。現場人挺多,然而全他媽是些廢物,除了會哭會喊之外,只會幹瞪眼。
不怪秦熾在如此緊要的關頭,也沒忍住罵了句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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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他媽傻子嗎?這消防栓裝着當擺設的嗎!不知道用啊?!”
他說着,直奔商場的消防栓而去。
只是,沖至半道,有一個人從另一邊跑過來,比他先一步停在了消防栓前。
兩人視線短暫對上。
“……”
“……”
裴宴時一眼認出了他。
秦熾在心裏愣了下,或許一秒,或許兩秒三秒,和記憶裏的那個人對上了。
但他們都沒空在這個節骨眼上“寒暄”。
只見裴宴時迅速打開消防栓門,按了內部火警按鈕後,取出水帶和水槍,朝和自己還差一截距離的秦熾丢了過去。
秦熾接過水帶和水槍,朝着火場的方向将水帶鋪過去,同時将兩者連接扣緊。
周圍的人紛紛後撤,自動給他讓開一條道。
這端,裴宴時連上水帶與消防栓。等秦熾臨近火場扭頭示意時,他利落地擰開閥門。
水流湧出閘門,順着水帶鋪設的方向,直沖末端。
秦熾站在最靠近火源的地方,緊握水槍,高壓水噴出,與越燒越猛的烈火對沖。
好一陣,最外圍的火滅了下去。秦熾用高壓水給自己隔離出一條前進的路線,繼續往裏。
被困的女店員此刻正縮在角落裏,手捂口鼻呼吸困難,不住地悶咳着。
女店員還挺有常識的,把周圍的易燃物全部推開了,這會兒她四周都是火,卻又與她隔着一小片的安全距離。
秦熾穩穩地架着水槍,對着女店員周圍火勢最小的一個方向猛沖。
很快,女店員的脫困之路被打通。
秦熾朝外面的方向偏了下下巴,喊道:“出來!”
女店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艱難爬起,跌撞着往外跑。
秦熾剛才進來的路線,又有燒灼之勢,他用水槍給對方打掩護,女店員成功跑了出去。
轉身的瞬間,秦熾瞥見裴宴時打開了商場另一處的消防栓,抱着水帶跑了過來。
有群衆幫忙擰開了閥門,裴宴時一靠近,那高壓水就噴了出來,對着火場一頓射。
“……”
秦熾被淋了個徹底。
如果不是情景特殊,他甚至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接着,越來越多的路人加入進來。
有人從別的店裏找了水桶、臉盆之類的容器用來接水,大家排成一條長龍,接力似的遞着,最後把水潑進火場裏。
多方合力下,橘紅色的火焰漸漸式微。
最後,只剩一些茍延殘喘的餘火不成氣候地燒着,秦熾解決這些餘火的間隙裏,餘光瞥見裴宴時已經“罷工”了,這會兒正好整以暇地抱胸倚牆,朝自己這邊看着。
餘火處理完,消防趕到了。
一見秦熾,又掃了眼現場情況,為首的消防員敬意滿滿地向他行了個軍禮。
秦熾本來還打算看看現場有無隐患,如今消防來了,他也不用操心後續,直接跟人做了交接,就準備走。
路過裴宴時的時候,果不其然,被對方叫住。
“秦熾。”
“……”
裴宴時笑着走過來:“老朋友見面,都不打一聲招呼嗎?”
他手裏拿着一瓶純淨水,遞給秦熾:“洗洗臉吧。”
秦熾看了他一眼,沒推卻,接過來,擰開瓶蓋,頭微微前傾,擡手,瓶裏的水倒扣,直接澆在了頭上、臉上。
水流順着他的臉頰淌下,秦熾擡手,用力抹了一把。
隔着眼睫上的水珠,他看見裴宴時又遞過來一張潔白的紙巾。
這回他沒接,徑自掀起衣服下擺,随意地揩過濕漉漉的臉。
手垂下,下擺複位,秦熾略一擡眸,看見裴宴時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下意識皺眉,就聽裴宴時吊着眉梢,意味深長道:“腹肌不錯。”
秦熾原本還想說一聲謝謝,聽到他語氣輕薄,又懶得搭理了。
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
裴宴時在身後說:“真的不一起吃個飯嗎?”
秦熾無視他,完全沒有要敘舊的意思。
走出家紡店,李蕊站在外面等秦熾。
兩人會面産生交流的那一刻,站在原地的裴宴時,原本笑着的表情慢慢淡了下來。
他神色莫辨地看着遠處并肩走着的那兩道背影。
直到他的小情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胳膊——
“裴少,裴少?”
裴宴時收回視線。
“剛才那個男的,是你認識的朋友嗎?”
裴宴時沒答,又朝着前面看了過去。
小情人順着他的視線往前看。
“他們是情侶吧?”
裴宴時淡淡地瞥他一眼。
小情人被他的眼神吓到,愣了愣,搭在裴宴時胳膊上的手下意識往回縮了縮。
向來講究精致的裴總因為救火,挺括無褶的白襯衣這會兒皺巴不說,還髒污了一大片。
小情人也識趣,知道這禮物是不能再選了,老老實實地跟着裴宴時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說來也是夠湊巧,秦熾等電梯等了有一陣,裴宴時一走進電梯間就趕上電梯門洞開。
于是,兩方人一前一後從電梯裏出來,恰好撞上了。
李蕊似乎在和秦熾說着什麽好笑的事情,笑得正開心,秦熾臉上也帶着笑。
看到裴宴時的瞬間,秦熾斂了笑意。
接着,他視線側移,落在了站在裴宴時身邊的男生身上。
再看回裴宴時時,秦熾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裴宴時将他的神情看在眼裏,也不在意,又看一眼李蕊,挑眉問:“女朋友?”
秦熾還沒答,李蕊臉蹭一下紅了,她忙擺手:“不,不是的。”
裴宴時的目光咬着秦熾:“你結婚了?”
“啊?”李蕊聞言,臉要燒起來了,她這回可不敢說話只說一半,于是趕忙解釋,“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和秦隊長,只是朋友。”
“哦。這樣。”裴宴時點點頭,落在秦熾身上的目光一寸未挪,“我和秦隊長,也是朋友,老朋友,對吧?”
秦熾沒給他任何眼神和言語上的回應,對李蕊說:“走吧。”
裴宴時也跟身側的小情人說:“我們也走。”
兩兩走進地下停車場。
前行路徑完全重疊。
最後,秦熾先停下來,他的停車位到了。
他摁了車鑰匙,打開了副駕駛的門,李蕊在他的示意下,坐了進去。
裴宴時的車停在他們斜前方十來米的地方。
秦熾拉開駕駛室的門要進去的時候,往裴宴時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然後,他皺起了眉。
裴宴時開的是輛古斯特。
他想起不久前林銳豪和他說,有個開古斯特的年輕男人來營區找過他。
找他的是裴宴時?
裴宴時為什麽要找他?
當年說不會再來找自己的人,不是裴宴時麽?
如果他沒記錯,從夜闌會所出來那晚,他停車位旁邊停着的,就是這輛古斯特。
兩者有聯系?
秦熾不是個喜歡擱置疑問的人。
雖然他和裴宴時十幾年沒見了,但是以他過去對裴宴時的了解,裴宴時從來都不簡單、不純粹。
時間這玩意兒,也許會讓單純的人變得複雜世故,卻一定不會讓心深似海的人複歸天真良善。
裴宴時既然會主動來找自己,那必然抱着某種目的或心思。
所以他想幹什麽?
秦熾對副駕駛的李蕊說了句“稍等”,合上剛打開的駕駛室的門,大步朝着裴宴時的方向走了過去。
已經上車了的裴宴時剛準備發動車子,見秦熾走了過來,微一挑眉,把車窗摁開了。
手肘搭上窗弦,他等着秦熾開口。
果然,秦熾在窗外停下,語氣并不十分友好地問道:“你找過我?”
見秦熾視線從自己的車上一掃而過,裴宴時差不多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問。
他無甚笑意地笑了笑:“我現在混得還不錯,去找你,不至于寒碜你,給你丢人。”
秦熾蹙眉更深,并不買賬:“你是我什麽人,輪得到你給不給我丢人。”
裴宴時臉上那抹假笑慢慢消失了。
秦熾問:“什麽目的?”
“什麽什麽目的?”
“你為什麽找我?”秦熾重新問道。
“秦隊長戴有色眼鏡看人了。”裴宴時脾氣不是很好,這麽多年沒見,甫一見面,對方這态度,裴宴時心生幾分陰翳,但還克制得住,“現在交通這麽發達,突然想見某個人,一腳油門就過去了,一定要有什麽目的麽?”
“別人說不準,是你就不一定了。”
裴宴時心中陰翳叢生,面上反倒是笑了下:“那秦隊長,你還真是了解我。”
他眸光低了下,視線似是落在秦熾腹部的位置,又像是停在更往下的地方,複又微擡下巴,語氣帶着幾分玩味,狎昵地看着秦熾的眼睛。
“要不你猜猜,我是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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