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表白

表白

配上沈嘉慕專注溫柔的眼神和輕聲細語的口吻，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白珺晴看着沈嘉慕望向自己的眼睛，微淺的瞳色泛着水光，僅僅說出這樣一句委婉的表白都像是要流下淚來。

白珺晴頓時也覺得很想哭，雖然這淚意實在來得莫名其妙，但她卻好像在此刻隐約窺見了什麽。

是沈嘉慕不知是否曾經離開過的沉默卻安靜的陪伴，和蟄伏在不長不短八年歲月下，披進青蔥懵懂的友誼外衣裏的，克己複禮又不求結果的喜歡。

她聽見自己沸反盈天的心跳聲，像是随着時間席卷而來的狂風終于在頑固的外殼上吹出裂痕，又掀翻一片片沉睡的泥瓦和塵土，露出底下□□的心髒。劇烈的心跳聲昭示着她其實不僅從未忘記八年前那封青澀的表白，甚至至今都懷揣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起的隐秘期待。

走馬燈一串又一串，白珺晴有些失神地想，如果當時那封信能被自己好好看到的話，自己會不會好好回應她笨拙的告白，她們或許可以一起考上一樣的大學，再像所有對彼此心懷好感的高中生那樣水到渠成地談一場校園戀愛。

大概是白珺晴沉默的時間太久太久，久到沈嘉慕覺得她不會再有任何回應了。于是沈嘉慕松開攥緊的拳頭，扯出一個有些難堪的笑容：“我只是覺得作為朋友……”

白珺晴猛地回過神來，看見沈嘉慕賣力地微笑着試圖為剛剛的話辯解，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于是她連忙打斷道：“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沈嘉慕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問住，輕輕地點了點頭。

白珺晴探過身去親了一口沈嘉慕的臉頰，卻因為太過緊張蹭到了她眼尾的小小淚痣：“到時候我去給你過生日啊。”

輕輕的吻一觸即逝，像是一場錯覺，而沈嘉慕被激起的渾身戰栗卻宣告着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沈嘉慕每年的生日會由虞冉一手操辦，目的當然不是真的慶祝沈氏千金的生日，而是借過生日的名義把商娛兩業有頭有臉的人物聚集起來，至于席間是談生意還是別的什麽都随大家的便。

生日會向來是非公開的私人宴會，邀請的賓客往往非富即貴，白珺晴自然是既不知道，也沒有參與過。

“好，”沈嘉慕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在打着顫，“你說話要算話。”

白珺晴的心裏其實也是天人交戰，如果說沈嘉慕的話尚且還留有一些餘地，她剛剛的行為就約等于把最後一層本就薄得顫顫巍巍的窗戶紙給捅破了。

她自己一時間也無法接受高中時代一直處得心無旁骛的好朋友，久違重逢才半年感情就緩緩變質的情況，方才的勇氣也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只餘下一絲微妙的尴尬：“咳，那什麽，你還沒吃吧，要不要一起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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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導演辦公室才吃過的沈嘉慕：“沒吃呢，我來點臻悅軒？”

白珺晴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明天就要拍攝了，我吃點沙拉和代餐吧。”

沈嘉慕皺起好看的眉頭：“你身材很棒啊，上鏡剛剛好，不要被那些莫名的身材焦慮卷到啊。”

白珺晴看她認真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我不是怕胖，是怕腫。今天吃太多碳水的話明天會水腫的。”

沈嘉慕從來沒有過關于身材方面的任何苦惱，她吃得少體質差，體重向來是只掉不增。助理也很放心她的身材管理，只做營養方面的規劃和要求，沈嘉慕自然也就不知道明星們普遍奉行的飲食常識，只好半信半疑道：“那你別餓着自己。”

白珺晴的身材在娛樂圈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是胖，但因為愛吃胃口也好，所以體重時常會有波動。入行以來就被章小青敲打着要控制體重，是以體重計上的數字一旦有要上升的趨勢，白珺晴就會憑借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和自制力，以加倍運動搭配碳水戒斷來達到普羅大衆對女明星身材的苛刻要求。

沈嘉慕雖然不希望白珺晴委屈嘴巴，但是做這一行難免要些取舍，自己既然是個天生竹竿的體質，也不便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只好在給白珺晴點沙拉的時候多加了些雞蛋和牛排，控制歸控制，營養還是不能落下。

第二天的拍攝現場，先是要參賽演員們根據上場次的排名先後選擇劇本，再一一揭開所選劇本對應的究竟是四位助戰嘉賓的哪一位——臺本是這樣寫，但實際上嘉賓們要選的劇本各位選手早就門兒清了，所以不過是走走過場。

大家各懷心思，有的覺得自己遇強則強，想選擇享譽影壇書數十年的老戲骨餘斌；有的想借借雙冠影後頭銜的風，心儀在娛樂圈風格獨樹一幟的沈嘉慕；有的想選和自己搭過戲、有默契的演員；有的則想選新演員襯托自己……

四個嘉賓裏白珺晴自然是最想和沈嘉慕合作，但出于劇本優先的考慮，她還是想努力争取一下兩個心儀的本子。

輪到白珺晴選的時候，鎖定的劇本還剩一個位置。是一部民國劇的本子，所需角色是一男兩女，已經有一位女演員選擇了這個本子。白珺晴咬着指節考慮，既然有一個女演員選了這部，那麽助戰嘉賓就很有可能是一位男演員。

思來想去白珺晴還是覺得劇本更重要，最終仍然選擇了這部民國劇。後面幾位演員陸陸續續選擇完，主持人便開始揭曉嘉賓的名單。

“《知者無畏》：單子涵，白珺晴，助戰嘉賓是三年內先後斬獲白獅和華鐘影後桂冠，國內最年輕的雙冠影後，沈嘉慕老師。”

話音剛落，演員們都震驚得合不攏嘴，這次是真的震驚——這不是一男兩女的本子嗎？

主持人很高興看到大家驚訝的樣子，笑意盈盈道：“沈嘉慕老師這次也會獻上自己熒幕生涯中首次的反串扮相，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白珺晴吃驚不已，補妝間隙給沈嘉慕發消息：【你為什麽選男性角色！】

沈嘉慕正在改妝，看到消息笑意爬上眼梢：

【猜的。】

白珺晴看着答非所問的兩個字，試圖解讀出第二種意思，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除了“我猜你會選，所以我也選了”以外的任何可能。

“白老師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呀？我跟他們說把空調打低一些？”

白珺晴被化妝師冷不丁的一句話吓得飛速地按滅手機屏幕，強裝鎮定地把手機倒扣到化妝臺上，朝臉上扇了扇風：“溫度開得是有點高。”

由于導演們在節目組停留的時間有限，演員們必須在第二天就完成走位和臺詞的所有準備工作，導演們只有這一天會留在現場進行調整和調度，剩下的時間就全靠演員們自己排練和磨合了。

“小沈的這個精氣神兒要提起來，對，你面對的這個姑娘是你這一生最愛的人啊，眼神裏的東西呢？”

“小白，擡頭，對，她想摸摸你的腦袋，你怎麽着？對，躲開不讓她碰……臉往鏡頭這偏，舞臺上沒有攝像追着你跑。”

“小單你倒下的時候不能怕摔啊，你舞臺上要是摔這麽假大家肯定笑話你……”

導演是個只拍商業片的北方男人，性格也比較直接爽快，對有名無名的演員一視同仁——都不怎麽客氣。

單子涵飾演沈嘉慕的青梅竹馬，在兵荒馬亂的年代為了救沈嘉慕犧牲在炮火之下，因而使沈嘉慕一輩子都沒有走出來，在以後的日子永遠地懷念她；而白珺晴飾演沈嘉慕的搭檔，雖然在朝夕相處中愛上了對方，卻因為深知沈嘉慕心中有放不下的人，自尊心致使她不願意将愛意宣之于口。

由曾經的民國經典改編，現在看起來劇情已經稍顯老套，但戰地中的玫瑰永遠嬌豔，戰亂中的情誼永遠動人，白珺晴在高中看到這本小說的時候便深受感動，還推薦給了沈嘉慕和喬彥萱。

白珺晴只記得當時看書的心境，早就忘記了什麽時候看的又推薦給了誰；而沈嘉慕甚至還能清楚地記起白珺晴推薦這本書時的形容和神情，是以準确地選擇到這個劇本。

單子涵純粹是沖着白月光的角色而去，她長得嬌小，扮上民國小姐的裝束更是楚楚可憐。公司也同她說得很清楚，與其演一個戲份多卻不讨巧的角色，不如演一個見好就收的白月光，不僅讓戲中人永遠緬懷，也讓觀衆有無盡的心疼和遺憾。

白珺晴演到這個角色倒是很開心，因為她在看小說的時候就非常能理解她，也很能同她産生共鳴，這個角色愛而不得最後遠走他鄉的結局她也很喜歡。

而沈嘉慕扮演的這個男性角色雖然溫柔且富有魅力，但身上總是圍繞着一些微妙的、情聖式的自得氣質，讓她生不出太多好感。

這個男性角色的整體調性偏憂郁，和沈嘉慕的個人氣質在某種程度上不謀而合，而且沈嘉慕的個子高，肩膀較一般女生也更加平直，扮好之後的樣子并不讓人覺得違和。

白珺晴看見沈嘉慕戴着毛呢帽子、穿着長風衣款款走來的樣子，難免感慨沈嘉慕不愧是時尚圈曾經的寵兒，既高挑又貴氣，因着女性較為單薄的身軀，又平添了幾分清秀和易碎感，在片場冷調的燈光下，冷白的皮膚和立體的五官讓她像是一尊瓷白的雕塑。

沈嘉慕微微低頭，圍巾從她的風衣領裏微微掉落出一些，輕輕地掃着白珺晴的脖子。白珺晴又聞到沈嘉慕身上快十年都沒有淡去的植物香氣，心下微微一跳，說出的卻是毫不相幹的話題：“你今天怎麽看着更高了。”

沈嘉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怕扮得不像，我還墊了幾厘米。”

“挺像的。”白珺晴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有點打結，“小帥哥啊今天是。”

沈嘉慕的笑意變得有些羞澀，直起身來：“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