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助攻

助攻

“你那是什麽臉啊！”

沈嘉慕既震撼又無語的複雜表情深深激怒了章小青，“是吃到蒼蠅了嗎！”

“不是，我需要消化。”沈嘉慕在大感荒唐的同時努力組織着語言，“你說你們倆……行吧，誰主動的呢？”

章小青遲疑道：“我……她吧。”

沈嘉慕皺眉：“到底是你還是她？”

“……我動的手，但她先對我說了奇怪的話。”章小青略顯浮躁地揉着額角，“反正現在我覺得我比她尴尬一萬倍，因為她醉了但是我沒有。她可以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是我不能……大家平時關系都還挺不錯的，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法面對她了。”

沈嘉慕努力地消化并解析這段文字，試圖獲取更多章小青的真實想法：“所以你沒醉為什麽要和她睡？”

“……我不知道。可能是鬼迷心竅，也可能是荷爾蒙作祟。總不能是因為喜歡她吧。”章小青重新戴上眼鏡，鏡片的反光讓沈嘉慕看不清她的眼神，“這麽久以來我們相處一直很正常，我對她都從來沒有什麽雜念，所以我現在特別不能理解自己……”

“其實也很正常。”沈嘉慕寬慰道，“你們都是單身，只需要對自己負責就好。”

“但我很怕她讨厭我，我還想和她做朋友。”

章小青又拿出一支煙，被沈嘉慕按住了手：“別抽了。”

在章小青變得更加煩躁之前，沈嘉慕遞過去一塊巧克力：“吃點甜的轉移注意力。”

章小青撕開包裝紙，把貝殼形的巧克力放進嘴裏，發覺甜度剛好：“你不是不愛吃甜食？”

“小白怕我低血糖給買的。”沈嘉慕也撕開一塊放進嘴裏，“其實我還是覺得有些甜。”

“談戀愛就他媽的這麽好。”章小青有些嫌棄又有些豔羨道，“搞得我也想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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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慕托着腮笑：“現成的對象不就擺在你面前？”

章小青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誰？你？”

“當然是喬彥萱，你有病啊。”沈嘉慕不輕不重地揮了章小青一下，“我聽你描述，覺得你是對她有好感而不自知。”

“我沒不自知啊，我一直知道……但光我有好感什麽用啊。何況我現在在她心裏應該完全就是個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吧。”章小青顯得有些沮喪，“雖然認識蠻久了，但喬彥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其實我都還不算很了解。”

“喬彥萱麽……脾氣有點爆，但心地很好。”沈嘉慕沉吟了一會兒，似是在回憶，“我和她其實不算很熟，沒有兩個人單獨交流過，基本上都是因為小白才會産生交集。”

“刀子嘴豆腐心？”

“差不多吧。她經常有事沒事刺我兩句，但其實挺照顧我。我和小白能在一起你們暗地也幫了不少忙，如果現在有什麽我和小白能幫上忙的地方你倆盡管開口。”

“我……我現在就想知道，喬彥萱在小白面前是怎麽說我的。”

沈嘉慕伸過手輕拍了拍章小青的背，發現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章小青身材瘦弱，總是穿着板正的西裝，戴着不合年紀的金屬框的眼鏡，頭發挽成低垂的發髻在腦後一絲不亂，在燈光幽暗的餐吧顯得格格不入。

章小青殺伐決斷雷厲風行，處理問題的姿态比起黎子衿都不遑多讓，時常讓沈嘉慕錯覺她是一個可靠的長輩，而現在捧着臉苦惱地看着面前沒動幾口的食物的樣子，才讓人恍然記起，她其實一直是她們當中最小的妹妹。

這個最小的妹妹從首屈一指的管理類高等學府畢業，為了幫她守着她最喜歡的女孩寧可從助理開始做起，陪她進過兩次手術室，淋過三次雨，無數次把她抱進懷裏。她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就如同她的父親對自己的父親那樣。

章小青是沈嘉慕童年唯一的朋友，沈宗城第一次帶她到沈家的時候她還那麽小。父親從不會俯下身和她說話，從來都是小小的沈嘉慕仰着頭看向父親。

父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沈嘉慕看見他微微低下頭，低沉的聲音讓自己聽不分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可以相信你的家人，還有你章叔叔和他女兒。”

“為什麽？”幼小的沈嘉慕揚起蒼白的小臉，踮起腳尖努力地想離父親近一些，卻被碩大的吊燈光刺得有些晃眼。

“不為什麽。”沈宗城沒有興致和年幼的孩子讨論她無法理解的東西，不耐地直起身來，“記着就行了。”

一轉眼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不過是一轉眼。

翻雲覆雨的沈家，忠心耿耿的章家。沈嘉慕和章小青自出生以來就如同被擰成一股的繩，章小青對她來說是下屬，是朋友，更是家人。

章小青似乎從不會用她自己的煩惱來叨擾沈嘉慕，是以沈嘉慕面對她有且僅有這一次的失意，不免心軟不已：“放心，我幫你打聽。喬彥萱會知道現在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在追求她。”

章小青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眶甚至有隐約的紅色，她破涕為笑道：“那白珺晴呢？”

“……我這不是揀好聽的說麽。”

“喂！”

“所以，你是說小青現在想追彥萱？”

酒店隔音不佳，白珺晴坐在房間的飄窗邊卻還是壓低了嗓音，“這個走向也太神奇了。”

“應該是。我從來沒見章小青對誰那麽上心過。”

沈嘉慕大概是剛醒，聲音既軟又糯，聽得白珺晴的心癢癢的：“你剛剛睡覺的？”

“嗯，眯了一會兒。”

沈嘉慕靠在長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用食指和中指當作小人的兩條腿來回走動着：“她想知道喬彥萱對她的看法。”

“其實彥萱那天和我說這件事的感覺……嗯，我也說不上來，雖然她表現得很後悔，但感覺得出她還挺在意小青的态度的。”

“我想幫幫小青。你怎麽看？”

沈嘉慕喝了口水後嗓音變得清朗了不少，偷偷偏愛的軟糯聲音消失了，白珺晴有些微微失落：“我固然也覺得有機會，但還是要尊重彥萱的意見。總之我們可以裏應外合暗通款曲，經常彼此通通氣？”

“成語大師呀。”

沈嘉慕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說得白珺晴有些不好意思：“什麽呀。”

“我想你了，想找你。”今天的沈嘉慕似乎格外主動而坦誠，開門見山道，“我後天殺青，結束了去探你班？”

“好呀，今天蔡導還和我說，有一個角色想找你試，讓我問問你。”

“什麽角色？”沈嘉慕來了興致，她也沒拍過槍戰片，“我也能用槍嗎？”

白珺晴應道：“嗯，是我回憶裏的一個角色。我以前當兵時期的一個戰友……亦姐亦友吧，一起當兵，後來戰争時犧牲了，對我這個角色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戰争？年代戲嗎？”沈嘉慕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我怕我……”

“別怕。”白珺晴知道她還介懷之前口碑不盡如人意的古裝戲，搶先道，“蔡導劇組的服化道都很好，這你不用擔心。不過我還沒有幫你應下，主要是因為我覺得你這個角色比較工具人，不是很出彩，而且可能還需要你練練身體，感覺不太值當。”

“沒關系啊，我覺得能和你有對手戲就挺好。”沈嘉慕認真道，“蔡導的作品質量向來有保障，我會做好準備，即使當工具人也會全力以赴當得很立體。況且我們在一起之後都沒有合作過，這個機會就很好啊。”

白珺晴有些被沈嘉慕說動：“那還是等你過來，當面和蔡導再溝通吧。”

“好～”

沈嘉慕拖長了尾音，白珺晴聽出她的欲言又止，好奇道：“還有什麽要我轉達的嗎？”

“那倒沒有。”沈嘉慕在黑暗中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我就是想問，你生理期應該結束了吧？”

白珺晴的臉倏然通紅：“臭流氓！”

沈嘉慕立刻正色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想給劇組點飲料，擔心你不能喝冰的。”

“張口就來，大晚上的大家都收工了，誰喝你的飲料。”

“噢。”沈嘉慕故作失落道，“那好吧。”

“你現在是越來越壞了哦。”

“有嗎？”

“……昨天剛結束行了吧。”

“看來你也很期待哦？”

“我哪有？！”白珺晴氣急敗壞道，“懶得和你說，我洗澡去了。”

“去吧去吧～”

白珺晴挂斷電話，伸手給自己扇了扇風，終于感覺臉上過高的溫度被降下了一些。突然變得好熱，大概春天真的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