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楔子

楔子

這是一個悶熱的午後。

秋高氣不爽，只有空氣中不流通的熱風。行人們腳步匆匆的往蔭涼處走，可是走的越快，汗也出的越多，婦人們拿着籃子買晚上的食材，籃子是用來頂頭上遮太陽的，菜在手裏随意地拎着。做工中的男人們撩起身着的汗衫，不時的擦着汗，不一會兒薄薄的一層棉麻布就濕的可以攥出水來，男人們操着粗犷的聲音罵一句，他娘的，老子的包子沒熟，老子要被烤熟了。賣菜，殺魚，哪怕有人想吃燒餅也是得立馬架火給烙出來。跟身體過不去就行了，誰跟錢過不去呢。

越到飯點人越多，這條街的人尤其多，方圓數不清的公裏都知道這裏菜便宜，皇城根腳下啥啥都貴，可總不能人人都是有錢人。窮苦的普通的百姓靠着強烈的生存願望，硬生生的在這皇權富貴的寶地中開啃出一片屬于自己的生存天地。

只要讓我生存，讓我吃飯，百姓一點都不嚣張。看，就像這條巷子，那麽長那麽寬的一巷子，各路走販們自覺的只占前半截，中段是各個小官老爺，中官奶奶，大官奶媽的二進三進院子，門前就一個擺攤的都沒有。後段那更沒人了，因為有一座皇子府傲然地矗立在那裏。

皇子府的大門從未打開過，充滿了神神秘秘。百姓也曾對皇上的兒子好奇過，只敢悄沒聲地說兩句，沒人敢真的走過去。據說王府的屋檐上常年有黑衣錦衣衛，時時刻刻在暗中拿箭和武器守衛着，膽敢擅自闖入這裏的人，目前還沒出現。百姓也沒有人去拿小命測量那條安全線在哪裏。再說四皇子不是得了絕症馬上就要死了嗎，皇子府陰森森冷冰冰的，沒啥看頭。

四皇子身體不好，四皇子病了，四皇子是絕症，四皇子馬上就要死了。四皇子府現在可吓人了.......

三人成虎，衆口铄金。

皇子府，面積極大，裝修也是自成精致。湖光山色，亭臺，樓閣綠樹成蔭，哪裏就陰森森了呢。被傳言馬上要死了的人，正悠閑的躺在搖椅上看着一本編排當朝官員的話本，且看的津津有味。

當朝皇四子蕭四，姓蕭名四，沒錯就是他的皇上爹取的名字，排行老四那就叫蕭四吧。

皇子府裏蕭四最愛來涼亭呆着，涼亭地勢高，四皇子府和大半個長安街均可收納眼底。即可解暑熱又能欣賞美景。此時涼亭裏除了四皇子蕭四還有一名男子。

“舅舅，太陽曬過來了能不能給我移移床。” 蕭四拿書遮着眼睛。

穆明朗坐着沒動，伸出一只手拉住躺椅扶手，不見怎麽用力就把四皇子連人帶椅子都拽到了陰涼處。

蕭四唔了聲，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式，看見舅舅剛才胳膊用力時隆起的肌肉，手癢癢地去又捏又摸的，“舅舅威武不減。”

舅舅哼了一聲，“躺半天了，起來我和你走走。”

“不，不想動。”

舅舅把蕭四的腿擡起來放在自己懷裏，給他或重或輕的按着，“欽天監哪個孫子放出的話說北方有神醫？我在北方打那麽久的仗，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消息是我讓人放出來的，您打聽不到也正常。”

“散播這個消息是幹什麽？你要去北方？”

“嗯，想出去走走。”

“朝裏是亂，他們算計你了？”

“沒，那二人還争的不可開交呢，我不在後面插刀就不錯了。”

“決定了？”穆明朗知道他這外甥的本事，已經做的決定那他也不會改變什麽。

“是啊。”

太陽慢慢下山，空氣中仍然散着餘熱。

穆明朗陪着自己親外甥坐了一下午，自己的心情也不那麽抑郁了，“要回去嗎？舅舅背你下去。”

蕭四慢慢起身，“剛才還讓我和您走走，現在又要背了？”

穆明朗蹲下身，等蕭四趴在自己的後背上，拾級而下每一步踩的又實又穩，“走之前派人通知我一聲，多帶一些人，讓我安心。”

二皇子蕭四臉伏在舅舅後脖頸處，低低的應承着，“嗯，”

舅舅感覺此刻這孩子還挺乖，莫名的想唠叨他幾句，“北方天寒，山高路遠的，你是怎麽想的呢，幹什麽自己要去找罪受，你要是不想去，現在就和舅舅說，舅舅是無官無職了，可我依然能護住你。”

“京城也太平不幾年了，一灘渾水且有的攪呢，舅舅辭了官也好。”

“我家裏能有什麽事，倒是你突然一下就要走這麽遠？”舅舅背着寬兒下了涼亭，還多繞了兩步，撿樹蔭涼走。

皇子府裏的下人規矩且安靜，遠處就給蕭四和穆明朗行着禮。

陳墩，二皇子蕭四用習慣且信任的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三人慢慢向着房間走去，傳來二皇子吩咐陳墩備席的聲音，“吃過飯再回吧，現在讓您走，沒一個時辰您也到不了家。”

穆明朗想起了門前的那條熱鬧集市，“你這巷子口人太多了，幹什麽把府坻選這裏。”

“人多熱鬧。”

“是嗎？立秋後或者開春再走不行嗎？熱在三伏！這熱氣中帶着濕，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舅舅穆明朗覺得自己不是個愛唠叨婆媽的人，但嘴就是忍不住想再啰嗦幾句。

輕柔的風，把這些放不下心的唠叨吹的忽遠忽近，吹進心裏。

“這時機正好，無妨的。”

------------------------------------------------------------------------------------------------------

最北方一座山。

山上長年白雪皚皚，放眼望去，一片白色。白的雪，連綿起伏的白山，白白頭發的老爺爺，留着又白又長的白胡子。

還有個白淨臉盤的姑娘。小姑娘十五六歲，個頭高挑聲音空靈，“師傅，你一直擡着頭在看什麽？”

“看星星。”

“白天有星星？”

“仔細看還是有的。”

仔細看也沒有，脖子仰的要後折過去了，也沒有。

“能看見那顆星嗎？它就是貪狼星，就在你頭頂。”老者指着虛空。

丫頭一臉懵，“看不見。那顆星星怎了？”

“我要讓它永遠都亮着。北鬥七星忽明忽暗，又有作怪搗亂的了。廉貞星越來越暗，以往的威崇無比攝盡四方，已成以往。貪狼星善惡一瞬間，或流血百裏或國泰民安。為師也難以推斷啊。所幸這顆桃花星還是有人能牽住的，破軍星也一直守着。破軍星勢微，貪狼星北移借生機。丫頭，我們該下山了。”

“哦。”

白胡子師傅躍步下山，筆直陡峭的山走起來如履平地，三步一躍不出眨眼間已平穩地落在山腳下。

後面追着的小姑娘，連跑帶喘，連蹦帶跳，反正也是不按常理走路的下了山。在山下找到了等候已久的師傅，吊着口氣嚷道，“下山後能不能給扯尺紅布，粉布，黃色布子的，我要漂亮裙子。”

“姑娘大了，懂得美了喲，放心吧，以後你漂亮的裙裙。”

小姑娘開心了。師傅一個健步又沒了身影，小姑娘氣急，“您到底要去哪？”

耳邊傳來師傅的回答，“找個地方，建個小房子，然後，等人來。”

“等誰來？”

“給你買漂亮花裙裙的人。”

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