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part 1
part 1
龍黑城,化村。
蕭氏王朝控制的遼闊疆域的最北方。
一輛馬車遠遠駛來,馬及趕車人俱是風塵仆仆,滿臉倦容,“四爺,前方有驿站,休息一會兒吧?”
車裏傳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厲害,像要咳破嗓子一樣。後面車裏一個随行的醫官跑過來,鑽進馬車裏,好一會兒才幫四爺止了咳,“到哪了?”
“回四爺,進化村了。”
這大冷的天,生生的被自家主子咳出一身冷汗。所幸快到了,再這麽走下去主子這身體怕是要熬不住了。汗水再加上一路吹來的灰,膩膩歪歪糊在臉上,趕車人用袖子抹了把臉,袖子肉眼可見的髒了一大片,不過這下總算讓人認出臉了,是瘦了又黑了的陳墩管事。
“繼續走吧,去了驿站就不想動了。”
“是,前面的路有點不好,小的慢點趕車。”
馬車裏的人已經沒有力氣再回話了。精疲力竭,頭暈惡心渾身叫嚣着難受。以為受慣了這些痛苦,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直覺得心裏受的折磨才是最磨人,一趟遠行發現身體的折磨也是要人命的,都不易。
陳墩知道主子難受,駕着馬車繞開路上的坑窪處,如果有稍大的繞不開的大石塊,前面開路的護衛就會立刻下馬,把石塊撿起來扔到一旁。一行人默默地守着車裏的人,都盡量想讓他感到舒适一些。
從初秋走到冬末,半年的行程,風雨兼程。正常人都受不住,何況身體不适的四皇子呢。
蕭四躺在軟錦厚毯中,臉色青白的很是不好看。到底是個性格堅韌之人,沒哼一聲,全憑一口氣撐住清明,不至于昏迷。
案幾上,沙漏中的細沙簌簌而下,已分不清時辰分不清地點,思緒混沌中只聽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老者的聲音,“孩子,你來了。”
蕭四猛的睜開眼睛,坐起來,敲敲車廂,“陳墩停車!”
聽到四爺清亮有底氣的聲音,陳墩驚喜不已,“爺,您醒了!可我們好像迷路了……前面一座山,是有一根通往上山的路,可路太窄了,馬車跟本上不去。我們是不是要上山?”
蕭四撩開車簾,四下望去,一座極高的山矗立眼前,山間一條歪歪扭扭的小路,從山角下望去,這路仿佛通向雲端。
“下車吧,我這就來接你。”
怪老頭的聲音又出現了。
蕭四揉揉耳朵,這聲音太清晰了,就跟在耳邊說的一樣,“墩子,扶我下車。”
“是!唉?到了嗎?”
“嗯,在這裏等會兒。”
等會兒,這荒山野嶺的等啥?陳墩不明白歸不明白但是人是聽話的,讓等那就等,主子說的話肯定是有道理的。陳墩等自家主子扶着馬車慢慢站穩後,自己又撅個錠爬上了馬車,翻來找去選了一件薄厚正好的披風給四爺披上,然後發現他主子在發呆,動也不動的,難道是披風太緊勒住脖子了?陳墩又利索地把披風的帶子解開重系,主子還是沒動?怎麽了?眼睛都不眨,陳墩揮了揮胖胖的小手,“爺,您咋的了?你吱一聲,別吓小的。”
蕭四輕咳一聲,“你回頭看看。”
陳墩滿腦子問號的扭頭看去,然後眼睛越睜越大甚至凸起,嘴皮哆哆嗦嗦,“這,這......這是?主子我是不是看到會飛的神仙了。啊~啊~~啊~~~兩個,後面還有個小神仙……”
看來不是幻覺了。
蕭四知道剛才耳邊的聲音一定是前面那個白頭發老者發出來的。這一切并不讓他害怕,反而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此次北方一行,沒有人知道具體地方,他自己都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就這麽憑着本能的走了一路,不是他找到了,是這老者在這裏等他。
白發老者仍然是一步三躍的跳着下了山,來到蕭四面前,凝視了蕭四一會兒,“你這身體可不太好啊。”
“是,請教長輩如何稱呼?”
此長輩慈祥一笑,“不講究這個,我姓白,無名,白老頭,白胡子,神棍也行,或者你随我徒兒喊我一聲音師傅最好。哦,我徒弟啊,你看就是還在往山下蹦的那丫頭,聰明漂亮又可以,跟了我十三年,學了我不到一層法力。儒子可教也!”
陳東看着老者仍是目不轉睛,果然不是凡人,長相不凡,走路不凡,說話語速也不是常人可及,霹靂啪啦跟崩豆子似的。
蕭四先回過神,雙手搭胸前彎腰朝老者一拜,“晚輩蕭四,見過白老先生。”
“哎呀,叫師傅,叫師傅吧,叫聲師傅我救你一命,免你病痛,還能還你健康......怎麽,你不信?這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為師在這裏等你好久了,走跟師傅上山,師傅讓你見識見識厲害。哎喲,我的徒兒終于下來了,茶茶,茶茶過來,買花裙裙的人來了。”
“?”蕭四有些沒聽懂。
被叫做茶茶的少女,從遠方慢慢走來。身影臉龐逐漸看清楚,陳東揉了揉眼睛,心裏贊了一聲,好美。次顏天下無雙。他想象中的仙女就終于有了具體的表現。
一雙閃亮的大眼睛,幾乎占了臉上一半的面積,像兩汪美麗幹淨的湖泊,仔細看去,能在她眼裏看出藍藍的天空和自己的倒影。美的之餘贊嘆,純粹的不可思議。
陳東覺得自己想象中的仙女有了具體的表相。
茶茶剛才走的大步流星,虎虎生風的,等到近前卻斂了腳步,邁起了小碎步,還拿手攏攏了被風吹的淩亂頭發。
白老頭看見徒兒這幅做派,直接不給面子的笑出聲,“平時你也沒有這扭捏樣子啊,扶着你師弟,他比你入門晚,叫一聲師弟沒錯的。咱們上山回家。”
“師兄哥哥好,我叫茶茶。”茶茶眼巴巴地瞅着蕭四。
蕭四好笑的點點頭。識時務。
“師兄哥哥,你真好看。”
陳北莫名有點想樂,感覺自己主子碰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師兄哥哥我扶着你吧,上山路陡。”茶茶跟在蕭四身邊,手扶他胳膊上。
“男女授受不親,不敢勞煩姑娘。”
“不麻煩不麻煩,什麽手手不親?沒事,你不要壓着自己了,你想咳就咳吧,你的手腿是四肢無力,脈象也不好。胸內肺腑郁氣集結,曾經你喝過不恰當的藥,更損你身體。這病你是壓制不住的,看你臉都白成雪了,逞什麽強呢,我抱你吧,我上山比下山快。” 茶茶手比嘴快,一個公主抱就把皇子蕭四抱了起來。
“.......不是,等等。”
“你摟緊我脖子啊,外面冷的,你不能再吹風了。哥哥你的睫毛近處看好長好好看啊!”
蕭四掙了一下沒掙下來,算了,自己真的站不住了,腿确實顫抖的厲害,再站一會就給人跪下去了,更丢人。蕭四無奈抓過披風的一角,擋在臉上裝暈吧。
陳東終于忍不住洩出了一絲笑聲,又怕惹主子氣急敗壞,雙手死死壓住自己的臉,把笑聲又憋回去了,肩膀一聳一聳的抖着。
老神棍在前面走着,聽着自己徒兒的茶言茶語,嘴角微翹。
人哪,從哪來到哪去,做了什麽事,遇到了什麽人,說到底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