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part 7

part 7

蕭四昨夜睡的并不安穩，夢中有流星拖着長尾巴，從天空劃過。昨天白老先生的面色很不好看，蕭四有些擔心。輕輕叩門，無應答。

“白老先生，是晚輩蕭四。”

門裏安靜無聲。

蕭四稍用了些力氣，連敲三次門，“我進去了？”

這時門裏面終于傳來老先生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又無力，“叫聲師父讓你進。”蕭四聽到這弱弱的聲音，心裏一顫，直接推門而入。

白老神仙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至少蕭四來的這些不長不短的日子除了要治病，其餘時間并不能看見白神仙的人影。

蕭四曾閑聊時問過他，都去哪了。

白神仙說，他大部分時間都會去山頂上，連翻幾座山後就能看見一個道觀，那個道觀記事起就存在着，他曾在那裏吃、住、打座……後來還在道觀的外面撿到了茶茶，那個道觀仿佛就是他的家。白神仙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往那裏跑。

蕭四穩着心神用最輕松的話，“今日怎麽不往山上跑了？”

老者仿佛笑了一笑，“跑不動了，要緩緩的。”

“先生為何挂賬簾？”蕭四只能透過隐隐約約的紗賬看見躺在榻上的老先生。蕭四急着想看看先生的情況，就想去撩紗賬。

“莫要動。老朽睡覺不喜穿衣，你要看我光遛丢？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氣力不足。

蕭四很是難過，“先生病了。給蕭四治病，是不是耗盡了您的生機？”

“不是耗我生機，你是轉機或許我真的能羽化登仙了呢。叫茶茶來......”

茶茶與蕭四兩人均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床邊，透過賬子聽白神仙說，“我是神仙啊，我哪能天天呆在人間，茶茶，你神父厲不厲害？”

“師父最厲害。”

“是吧，人間百态，喜怒哀樂愛惡懼; 生老病死，天道輪回生生不息。人活着總歸是有執念，我也有，一是茶茶，二是治好你的病，想着明日再給你治一次就能徹底好了，可還是高估了自己，有些不中用了。如今你身體已好了七八成，剩下的要靠自己調理，茶茶在旁可以助你一二。謝謝你挺過了病痛，謝謝茶茶天真可愛陪伴我這麽多年。你們互相扶持，彼此照顧。”

茶茶哭出了聲音，“師父，師父......師父你起來.......”

“師父還得躺一會兒，今日，明日都不能撩我帳子，否則記你大不孝，我作神仙了也會來抽人的。哎呀，來茶茶徒兒，跟師父道聲恭喜，恭喜師父終于尋求大道，去當神仙啦。”

茶茶跪下來嗑頭，眼淚肆意的流了滿臉，邊磕頭變哭着說，“茶茶謝謝師父在大雪寒天撿回來，謝謝師父撫養之恩，謝謝師父愛我，我也很愛很愛您。師父，能不能起來抱抱我啊，師父，我要是想你了怎麽辦？”

“蕭家小子，給我攔着我徒兒，腦袋嗑壞了怎麽辦。”

蕭四沒有攔着，也跪下跟着嗑頭。

白老先生面朝天空的躺着，也流着眼淚，淚水劃過耳側，洇濕了枕頭，“給我嗑了頭，那就叫聲師父，你這小子，嘴跟個蚌殼似的。來說聲，恭喜師父大道圓滿，師父一路平安。”

“恭喜師父大道圓滿，師父一路平安。”

“恭喜師父大道圓滿，師父一路平安。”

白老先生滿意了，剛剛凝聚的最後一絲力終于洩了下去，聲音恢複了疲憊，“好好，都是好孩子。都出去吧，誰都不能撩我簾子啊，今日，明日都不能，我要好好睡了哦，我是光着睡的哦.......”

門外一顆流星一閃而過的聲音。

茶茶跪在門外嚎啕大哭，蕭四看着流星消失的方面，目露茫然，那些對他好的人一個一個地都走了。

兩日後。

蕭四和茶茶一起來到了白神仙的房間。房間門窗兩日未開，空氣都是沉重和壓抑的。

茶茶抖着手撩開賬簾，床上卻沒有師父的身影。

“師父，師父呢？”茶茶紅着眼睛問蕭四。

蕭四沉默地看着師父躺過的枕頭和被褥，搖頭不語。

茶茶把那枕頭抱在懷裏，臉埋在上面，眼淚與師父的眼淚或許能落在同一個地方，“師父不是凡人，師父是真的去天上當神仙了，師父去天上是享福去了。”

“嗯。”

茶茶下山買白花，穿上白衣。

山下的村民明白了，山上的白師父圓寂了，離開人間真的去當神仙了。他們随着茶茶，爬過了兩座山，來到了那座道觀。

一起守着白神仙。

一起守了七七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