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假死

衛洛書和白斂走進去,見到了渾身濕漉漉的百裏蕪,縮在牆角跟個小可憐似的。

衛洛書一下子便惱了:“是誰往裏面潑的水?”

獄卒們戰戰兢兢,說潑水的那兩個人已經走了。

“還不趕緊打開牢門?”衛洛書怒氣沖沖道。

那兩個獄卒趕緊給他們開了門,衛洛書一邊往裏面走,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衣,待走到百裏蕪面前時,便将她裹了起來,然後扭頭看向白斂:“你不脫麽?”

白斂一愣,後知後覺地理解了他的意思,這才也脫了外衣,遞給了衛洛書。

衛洛書接過來便又将百裏蕪裹了一層,扶着她站起來,對那兩個獄卒說:“趕緊換一間牢房!”

獄卒唯唯諾諾道:“是,是!”

隔壁的牢房寬敞又幹淨,小床上還有一張薄薄的被子,而方才百裏蕪所在的那一間,裏面什麽都沒有,地上只鋪了些許的稻草,還全部被水給打濕了。

“你不是武功高麽,怎麽任由他們欺負?”衛洛書讓百裏蕪坐在床上,又将被子給她裹上。

百裏蕪被她裹得跟個粽子似的,窩在床上抖了一會兒,才說:“我第一次坐牢沒經驗……”

幸好衛洛書帶來的食盒裏裝了一盅雞湯,這會兒還熱乎着,衛洛書便拿出來讓她捧在手裏喝。

白斂亦随之打開了食盒,裏面都是她愛吃的東西。

百裏蕪邊吃邊問白斂:“陛下什麽時候接我出去?”

白斂答道:“就快了,陛下今晚去過壽康宮,想來是去同太後解釋了。”

衛洛書替百裏蕪抱不平:“表哥也真是的,怎麽能忍心把你送到這種地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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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心中亦是十分為難,可畢竟人證物證都指向阿蕪。”

“人證可以說謊,物證可以栽贓,這般拙劣的栽贓,表哥居然也信?”衛洛書憤憤道,“太後中毒這件事,指不定是誰下的毒?許是一場苦肉計呢,難怪表哥對太後娘娘又親近多了……”

白斂聽着,似乎有些不樂意了:“衛小将軍,您說話可要有個分寸,小心隔牆有耳。”

衛洛書覺得他這話似乎透着股威脅的意味:“怎麽,難不成你要去太後面前告我的狀?”

白斂似乎也察覺出方才他的話有些過分生硬了,于是笑着道:“衛小将軍這是說哪裏的話,屬下只是好心提醒一下罷了。”

“你這家夥,最近陰陽怪氣的。”衛洛書白了他一眼,然後見百裏蕪将手中的湯喝得差不多了,又趕緊拿出其他的飯菜擺在她面前。

白斂見衛洛書眼睛一刻也不離地盯着百裏蕪,心中的計劃也沒法實施,于是便要離開了:“衛小将軍既然在這裏陪着阿蕪,屬下就先告辭了。”然後又對百裏蕪說道,“阿蕪,食盒裏的飯菜要趁熱吃。”

“唔,知道了。”百裏蕪嘴裏嚼着飯菜,含糊地答應着。

白斂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百裏蕪舉着筷子正要去夾白斂帶來的飯菜,卻被衛洛書握住了手腕,示意她先別吃。

百裏蕪疑惑地看着衛洛書,衛洛書豎着耳朵聽到白斂已經走遠了,才壓低聲音道:“他帶來的東西你也敢吃?”

百裏蕪更加不解:“為什麽不敢?他是我的好兄弟……”

“誰是你的好兄弟?”

“白斂啊。”

衛洛書卻眯起眸子,望着白斂離開的方向,說道:“你确定他是白斂麽?”

百裏蕪愣住了:“……什麽意思?”

衛洛書哼了一聲:“皇帝不是皇帝,侍衛不像侍衛。”

第二天一早,百裏蕪在獄中暴斃的消息就傳到了壽康宮,唐嬷嬷立即變将這件事告訴了太後。

“哦?她真的死了?”太後有些驚訝,“昨晚陸青沂不是說沒有得手嗎?”

唐嬷嬷亦是一臉奇怪:“是呢,可是獄卒今天早上确實發現她已經死了,沒了呼吸和脈搏,像是死于中毒?”

“中毒?昨晚除了陸青沂和衛洛書去過,還有誰去看過她麽?”

“獄卒說只有他們二人見過那丫頭。”

“陸青沂不是說他沒在飯菜裏下毒,怕做的太過明顯不好洗脫,可如今她丫頭的毒,是誰下的?”太後很是納悶,“難不成是衛洛書?他為何要這麽做?”

唐嬷嬷搖搖頭:“不可能是衛小将軍吧,他平日裏對那丫頭還是很不錯的,他有何理由下毒呢?”

外面有宮女進來禀報:“太後娘娘,雪國公主過來給您請安了。”

“她怎麽又過來了?”太後示意唐嬷嬷先不要說百裏蕪的事情了,然後對那宮女說,“讓她進來吧。”

雪輕塵嘴角含笑地走了進來,優雅地給太後請了安,見這裏除了太後和唐嬷嬷之外再無旁人,便直接說道:“聽聞百裏侍衛在牢中暴斃了?”

太後一怔:“你怎麽知道?”

雪輕塵掩唇笑了笑:“輕塵還知道,她是中毒暴斃的呢。”

太後忽然了然:“原來是你做的。”

雪輕塵走到太後面前,同她親近道:“輕塵這不也是為了替太後娘娘除掉一個心頭大患嗎?”

太後看着眼前這個美得讓人無法移開雙目的女子,這副美麗動人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一顆怎樣的心?“你是怎麽做到的?”

雪輕塵語調皮道:“這個太後娘娘就不必知道的那麽仔細了,畢竟有衛小将軍在中間橫插一杠,這件事再怎麽追究也不會追究到您的頭上來了。”

她自然不會告訴太後,是她讓樓解城偷偷在白斂送去的那盒飯菜中提前下了毒。樓解城是她身邊最厲害的侍衛,她可不想将他捅了出去,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好大的膽子!”雖然她沒說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總歸獄卒昨晚見到的只有白斂和衛洛書,若是百裏蕪被人下毒暴斃的事情傳出去,難免要懷疑到這兩人身上。“白斂昨晚也見過那丫頭,若是傳出去,豈不是影響皇帝的聲譽?”

“什麽中毒暴斃?”雪輕塵忽然換了神色,一臉無辜道,“難道不是百裏侍衛在牢中畏罪自|殺嗎?”

太後正欲發火,可轉念一想,确實可以對外這般說法,不由誇了她一句:“輕塵公主真是冰雪聰明。”

雪輕塵嫣然一笑:“太後過獎了。”

于是百裏蕪在牢中中毒暴斃的事情,經由壽康宮的人轉達到慕雲銘的耳中時,便變成了:“陛下,百裏侍衛昨晚在牢中畏罪自|殺了。”

慕雲銘對這個消息并不意外,畢竟昨天晚上他安排陸青沂去那裏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慕雲銘遣走了殿中所有的人,獨自一個字站在清冷的大殿裏發呆:算算時間,他醒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有人因他而喪命了:那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聽母後說過,他的弟弟很喜歡她。

他占用了慕雲期的身份,利用她對慕雲期的信任與喜歡,将她诓騙去牢中,又派人害了她的性命,她若在天有靈,希望能明白這件事是他做的,而不是她喜歡的慕雲期做的。這樣至少,會瞑目一些吧。

唯一讓他略感欣慰的是,他勸着母後一定不要傷害慕雲期的性命,那畢竟是他的親弟弟。母後也答應他了,說是過段時間便找個由頭将慕雲期送出京城,以後皇宮裏便只有一個慕雲期了。

陸青沂走了進來,問他要不要去牢中給百裏蕪收屍?

慕雲銘點點頭:“将她好好安葬了吧,她确然是無辜的。”

相比于慕雲銘的愧疚,陸青沂卻并不覺得有什麽:“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陛下不要想太多。”

慕雲銘擺擺手,沒有看他:“你去吧。”

陸青沂便帶了一個侍衛,去慎刑司了。

到了慎刑司才知道,衛洛書已經趕在他前面,将百裏蕪的屍體帶走了。

陸青沂樂得不用操心這件事:反正他跟獄卒再三确認過了,這丫頭确實已經死了,不過是一具屍體,衛洛書既然想帶走,便讓他帶走吧。

而在衛洛書的馬車上,衛洛書抱着百裏蕪的“屍體”,掰開她的嘴巴,給她塞了一顆藥丸。

她已然周身冰涼,毫無反應,那藥丸在她口中無法下咽,衛洛書擔心再拖下去她便真的沒救了,便捏着她的雙頰,俯身親了上去,口對口的将她嘴裏的藥丸給她催下去。

“表哥對不住,我真的只是想救人……”他心中默念着,然後又解開水囊,渡了些水給她。

罪過啊罪過……

昨晚“白斂”離開後,衛洛書便拿出銀針試了試那個飯盒中的飯菜,銀針變黑,那飯菜裏果然是有毒的。

他之所以會懷疑白斂,是因為前些日子常公公突然找到他,說陛下和白侍衛有些不對勁,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自那以後衛洛書便開始留意着慕雲期和白斂,并讓常公公先不要告訴百裏蕪。因為百裏蕪對慕雲期和白斂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人,若慕雲期和白斂真的不對勁,那麽他們必然會對百裏蕪做點什麽。

事實也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沒過多久,百裏蕪便被送進了這裏,而且還是慕雲期和白斂将她勸來的。

衛洛書想起那日表哥将他叫到禦書房,說要将百裏蕪交給他照看着,還說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此聯想起來,衛洛書便有了大膽的猜測:表哥和白斂,要麽是被什麽迷惑了心智,要麽就是根本換了人。

不論是哪種情況,對百裏蕪都是不利的。所以在百裏蕪被送來慎刑司的當天晚上,他便趕過來,讓她服下假死藥,将她先救出來再說。

他心中還在思考着這些事情,懷中的小人兒忽然動了動,身上也逐漸恢複了人的體溫。

衛洛書總算松了一口氣:“醒了?”

百裏蕪慢慢睜開了眼睛,盯着他看了許久,迷茫又驚恐道:“你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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