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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謝瀾下了晚自習回家，徐謙正坐在沙發上和傅纾談論敦煌，那是他們當年度蜜月的地方，傅纾似乎對敦煌很感興趣。

徐謙正說得興起：“……當年哪需要門票啊，那些洞窟，一開始都沒保護，随便逛，再早些年，莫高窟就是個監獄。我們坐着當地農民的小三輪……”

傅纾：“舅媽。”

“回來啦，今天感覺怎麽樣？”徐謙聽到傅纾喊人，也扭頭問她。

“挺好的，就是樂樂，哭得好兇喲，我說季安離婚那事到現在還沒安撫好嗎？這樣不行啊，這孩子都高三了。”謝瀾皺眉，靠到徐謙身邊坐下。

徐謙：“不能啊，小纾上個月就說沒事了。是吧，小纾？”

謝瀾：“哪沒事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問了又不說，我只好把季安喊來了。”

傅纾沉默半晌：“應該不是季安阿姨離婚的事……樂樂心思比較細膩，過幾天他們放假了我問問她。”

她隐約猜到都樂在傷心什麽了，又不好直說，斷斷續續的組織語言應付長輩。只是，她還是比較吃驚的，沒想到這孩子這麽重情。

謝瀾：“也好，我看那孩子蠻喜歡你的，你問問，開導開導她，小纾明天幾點的飛機，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舅媽買的特産別落下哈，老徐你記一下時間，明天提前點送孩子去機場……”

**

都樂軍訓完，再次放假休息的時候，傅纾已經回蘇市了。

她迫不及待地上網，查收消息。傅纾在線，說說動态難得更新了一條輔導弟弟寫作業，氣得“恨鐵不成鋼”的消息。下面有好多人點贊、評論，她也看見了林筝和祝晨為，還有好多同學。哼，自從上個星期，他們問傅纾要了Q Q號之後，她都不是傅纾唯一的小可愛了。她抓過鼠标，也順手點了個贊，又打開對話框，正準備說點什麽，傅纾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了。

FS：放假了？

D歪：嗯嗯，謝謝傅老師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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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S：喜歡嗎？

D歪：喜歡，傅老師我想你。

FS：我也想你們，可是怎麽辦呢，我已經不在溫城了。

都樂甩了個癟嘴哭泣的表情。

FS：小別扭，不要癟嘴，我看得見。我怎麽跟你說的，學會坦然、淡然，保持平常心。

FS：乖乖的，好好高考，也不要跟媽媽鬧脾氣，考完試了可以來找我玩。

D歪：我沒有鬧，我有乖乖的，好好準備高考。

FS：那就好，有什麽疑問多和媽媽還有謝老師溝通，不想和她們說的，就留到放學回來和我說。

D歪：咦，你也認識謝老師嗎？

傅纾認識謝阿姨，徐謙叔叔上次還幫她提包，謝阿姨和徐謙叔叔是夫妻，那傅纾……都樂感覺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FS：嗯，你們現在的班主任是我的舅媽。

果然如此！上次臺風天，傅纾就說過，自己在舅舅家。她的舅舅是徐謙叔叔！難怪那天，徐謙叔叔堂堂一個大校長會幫她提行李。

D歪：啊啊啊，真的假的，那我以後的小秘密不能跟你說了，跟你說了我們班主任就知道了。

都樂心裏此刻有如萬馬奔騰，她上次還在傅纾面前吐槽徐謙叔叔定的校規，那徐謙叔叔豈不是全都知道了。感情她一舉一動全部都在敵方射程之內啊，沒準徐謙叔叔早就掌握她翹午休的據點！

FS：我不跟他們說。

她還沒從這錯綜複雜的關系中理出頭緒，傅纾已經回了條消息過來。

D歪：真的嗎？

FS：都同學，我在你心裏就是那樣言而無信的人嗎？

D歪：那倒沒有，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可高大了，比喜馬拉雅山還巍峨！

FS：貧嘴。

**

七月流火，傅纾回了北城，都樂也真真正正進入了沖刺高考的總複習，她漸漸習慣了放學回家找傅老師網聊這種溝通方式。

九月返校，他們的教室終于裝上空調了，學校不再供應冰塊，讓他們少了點樂趣。

十號教師節，都樂沒有放假，在周季安的電腦上給傅纾發了節日快樂。

十月國慶，中秋節和國慶，高三學生只放假一天。學校發的月餅，硬得像塊板磚，賣相和口感都不及傅纾包裝精致、還印着校徽的月餅。

運動會上，她拿了年段800米的第一名，冠軍獎牌金燦燦的。

十一月期中測試，三年課程綜合考試，文科課程背到天荒地老，她這次考得不錯。徐謙叔叔在辦公室親自給她泡了桶泡面，還大發慈悲消了她的處分。

十二月中旬，鐘昊陽藝術統考結束回來，他們的“小□□”終于又聚齊了。

一月元旦，學校的聯歡晚會，他們班的節目是大合唱，唱的還是李叔同的那首《送別》，大家都知道，同窗三年，分離在即。

二月春節，蘇市大雪紛飛，都樂說自己十幾年沒有見過一場像樣的大雪。今年爸爸沒有回來過年，媽媽也不參加這邊親戚的聚會了，她在奶奶的農家炕前窩了一整天。

三月百日誓師，看着教室裏日漸減少的功能飲料公司贊助的倒計時日歷，她覺得自己開始焦慮了。

四月草長莺飛，春水才深，又渡清明。都樂生日那天，傅纾出國交換了，異國的時差讓她們一個過深夜，一個過清晨。

傅纾隔了兩天才安頓好生活，再上網，小姑娘的生日已經過了兩天。說說照片上，小白羊眉眼清澈，沒穿校服的“□□”隐隐都有了小大人的模樣，她怎麽就把小姑娘的生日忘了，小白羊，原來就是四月的意思呀！忽的又想起這孩子去年夏天送自己的畫，明月幾時有，她才出門三天，就開始想家了。

傅纾猶豫着，遲到的祝福還發不發？

五月，沒完沒了的模拟考試，沒完沒了的學術報告。小姑娘很忙，她也很忙，很多時候，她們的聊天更像留言，相互總是湊不到同一個時間。

小姑娘說她們考完三模了，許多同學壓力大的出考場就開始哭，他們不敢讨論答案，整個年段氣壓都很低，昨天有個同學休學了。

五月底，留校的最後一個晚自習，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齊聚走廊，為他們喊話加油：“學姐加油，學長加油，二中加油，高考加油！”

祝晨為領了一群男生與他們揮臂對嚎：“學姐我們帶走了，學妹你們照顧好！”一整個晚自習，整個學校鬼哭狼嚎。

他們從校歌唱到了國歌，又從國歌唱到了勵志人心的流行歌，領導和老師沒人出來阻止，他們需要鼓勵，青春也只有一次！

六月，高三年段開始停課，傅纾發現，小姑娘這兩天發給她的消息不對，都是剛好踩準了她中午得閑在線的時間，然而，她的正午是國內是淩晨三點，傅纾皺了皺眉，對都樂設置了在線隐身，也調整了自己回消息的時間。

六七八，高考吧！十二年苦讀終于結束了，都樂軟磨硬泡地求了周季安兩天，周季安終于勉強答應她跟着“□□”出去獨立旅行。

他們第一站去了北城，飛機落地，都樂發了條說說：“窗外是你的城市……”

窗外是你的城市，而你卻沒有出現在我身邊。

她好幾天沒和傅纾聊天了，傅纾似乎一直都很忙，那天給她發完“高考加油！”之後，好幾天都不在線，也沒有消息。

高考結束，唯一可以聯系傅纾的理由過期了，她現在閑人一個，怎麽敢打擾傅纾。

他們去傅纾的學校，被保安攔了門，都□□過B大古香古色的大門往裏看，高等學府氣派恢弘，莊嚴肅穆，果然和他們的小高中不一樣。放眼望去，大路兩旁的行道樹郁郁蔥蔥，活像是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她不停幻想傅纾抱着課本匆匆走在校園中，或挽着三五友人談笑風生的模樣，沒準她腳下的這塊地磚，傅女神曾經也踩過……

他們在B大校門前拍了合影，發了同一隊形的說說@傅纾：“我來到你的城市，你卻不給口飯吃@FS”，轉而告別B大，前往北城著名的各大景點。

到了下午，他們從G宮出來的時候，傅纾終于上線了，一一回複了他們的調侃，又去私聊都樂：到北城了？

好容易等來了傅纾的回複，都樂不願意走了，興沖沖地拉着小夥伴拐進了快餐廳，拿着手機對傅纾講述自己這一天游覽的過程，感嘆未能見面的惋惜，聊完了才發現傅纾的頭像一直是灰色的，傅老師隐身了嗎，難怪一直顯示不在線？

一旁的祝晨為也在和傅纾取經，探讨北城游玩攻略，請教完了就攤開手機，就着和傅纾的聊天記錄給他們三個講解明天的路線安排。

都樂湊過去瞄了一眼，疑惑地看着祝晨為手機上傅纾的彩色頭像，又确認了一下自己的手機，怎麽祝晨為手機上傅纾頭像是彩色的，而自己是灰色的。

她又拿過林筝手機确認了一遍，林筝手機上的傅纾頭像也是彩色的，所以，傅纾是只對她設置了在線隐身？

都樂如蒙雷擊，脊背發僵，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為什麽只對我設置了隐身，是因為我太黏人了嗎？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是你的困擾嗎？

她從來都知道，傅纾是個善始善終的人，所以這一年來對她的好，只是因為憐憫，不忍心看她堕落，是徐謙叔叔與媽媽交好，受了長輩的拜托，才勉強繼續的吧，她怎麽就沒想到，還賴的這麽心安理得。

原來她早就不堪忍受自己的打擾，厭煩自己的黏人，所以高考一結束，任務終了，她終于也不用再搭理自己了。她在傅纾那裏，真的是個包袱啊！

都樂無比心酸，這一刻，她反倒羨慕林筝與她偶像從不相識了。

不相識，便不會生厭，被自己喜歡并且崇拜的人讨厭，原來這麽悲哀。

對不起，傅老師，我看懂了……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都樂渾渾噩噩地走完了自己的畢業旅行，他們回到溫城的時候，高考成績已經出來了，四個人考得都還行，周季安也很滿意。

她這一年很努力，雖然考不進傅纾的學校，但是填一所北城的重本，還是足夠了。

只是，填志願的時候，她盯着傅纾灰色的頭像看了一天，咬咬牙，終于還是删完了所有填在北城的志願，全數改在了南方。

我以後，不做你的負擔了，就……遠遠的祝福你，不要讨厭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