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

第1章 雨夜

夏天傍晚，将近六點的天卻陰沉沉的，烏雲堆在天邊，霧沉沉地随風翻湧，空氣彌漫着風雨欲來的氣息，暮色四起，華京大學旁的北街店面都早早亮起了燈。

林絮爾沿着街道走着，小心翼翼地避開路邊的水窪。

她費了點功夫才找到男友張栩庭說的地址，是一家叫“fog”的店，但面前的店面裝潢有點出乎她的所料，不像是普通的餐廳，更像是酒吧。

為了避免弄錯，林絮爾打開手機再三确認，确實是這家店。

她從未踏足過酒吧，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在門前躊躇一會後，最後只能試探般走進，店裏還沒有什麽人，服務生迎了上來詢問：“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林絮爾連忙點頭：“你好，我男朋友說在這邊訂了位子。”

侍應生和林絮爾确定後，将林絮爾帶到比較一處比較隐蔽的位置上。

這個點的酒吧沒什麽人，很冷清，只有零星兩個人在吧臺上喝酒。

張栩庭還沒到，林絮爾不喝酒，所以這是她第一次來酒吧，有些拘謹，但她調整了一下心緒，開始觀察起酒吧的環境，酒吧很安靜，甚至能聽到侍應生和調酒師在交談。

“今晚阿郁要過來？”

“剛剛聽說最近他忙完了比賽，就過來一趟。”

侍應生拍了拍調酒師的肩：“咱倆今晚自求多福吧，估計要忙得腳不沾地了。”

對方啧啧幾聲：“華大的高材生，紅圈公子哥，自己開游戲工作室，長得帥，玩樂隊，這buff都疊滿了吧……”

竊竊私語的交談還在繼續，但林絮爾沒有再聽，只是低頭給男朋友張栩庭回消息。

林絮爾：【我已經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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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絮爾：【你怎麽選了酒吧呀、】

消息發送成功，但張栩庭那邊卻久久沒有回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絮爾已經無聊到看完微博上的所有熱搜，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但此時距離他們見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出十多分鐘了，林絮爾的心情卻變得有些躁動煩悶，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打了電話過去。

嘟嘟聲持續了幾秒，就變成機械女聲的“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張栩庭挂了她的電話。

這下，林絮爾不免有點緊張了。

林絮爾：【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林絮爾：【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林絮爾：【如果看了手機給我回一下消息。】

她的心有些慌，一連發了三條消息過去，還是沒有任何回應，過了十多分鐘，林絮爾按捺不住，重新撥了號碼過去。

但還是一如既往地被挂斷，而微信上的回信卻一條也沒有。

已經将近七點了，酒吧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周遭的聲音嘈雜起來，林絮爾卻心不在焉，身邊甚至有男生過來搭讪，但被林絮爾禮貌拒絕，好在男生都很識趣，沒有糾纏就離開。

為了今天的約會，林絮爾花了很多時間準備，就連妝容和衣服花了整整一天去搭配，她長得本來就漂亮，現在在人群中更是格外打眼。

往常的張栩庭都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挂她的電話，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

手機微震，林絮爾倏然就擡起眼，眼眸微亮，但仔細看清楚後，才發現是兼職那邊發來的消息。

她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更消沉了。

回完兼職那邊的消息後，張栩庭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等了近一個小時的她，胃部有些隐隐作痛，因為太擔心張栩庭，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個小時沒有喝水，口幹舌燥，她收起手邊精心包裝的禮物，重新放回包中，準備點一杯喝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拿起手邊的菜單，正當她準備翻動菜單時，此時手機微震，屏幕亮起，石沉大海的消息終于有了回複。

是張栩庭。

張栩庭：【我家裏臨時有很重要的宴會，今晚不能陪你了。】

張栩庭：【不用再打電話過來，我現在不方便接。】

林絮爾看到這條消息時，眼眸中泛起的欣喜微光好像燃燒殆盡的煙火，一點點消散。

得知他沒有出現什麽意外，她稍稍放下心來，但張栩庭無法過來這個消息還是讓她很失落。

張栩庭比她高一級，現在在念大四，最近因為張栩庭實習，他們倆見面的機會也寥寥無幾，現在好不容易能擠出時間見面，她期待了很久，提前花了兩個小時化妝，還因為他不接電話不會消息擔心了很久，現在得知他沒有辦法趕到的時候，她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沉到谷底。

算了，說不定那個家宴确實很重要，總不能讓張栩庭不顧家裏長輩的面子，過來和她約會。

她向來脾氣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鬧。

她擡手回了消息，善解人意：【沒事，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了，沒事就好。】

張栩庭這時候回消息倒很快：【嗯，你應該還沒吃飯，我給你點了餐，你先吃點東西再回學校。】

他向來性格淡漠，這算是他最大程度的關心了。

林絮爾正垂眸看着這條消息，好友喬翹地消息在上方彈出。

喬翹：【小爾，你帶鑰匙了嗎？帶鑰匙的話今晚我們就不給你留門啦。】

林絮爾：【沒事，我一會就回寝室。】

喬翹：【今晚不玩久點嗎？這麽早就回來？】

林絮爾：【今晚栩庭有事，沒能過來，我現在一個人在酒吧這邊。】

喬翹：【啊？他臨時放你鴿子？明明你們說好要一起補過紀念日的，這算什麽？太過分了吧！】

她和張栩庭在一起好幾個月了，都沒有特別正式的節日慶祝，上一次情人節，也是張栩庭有事，沒有約會成，所以林絮爾提出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認認真真地約會，但沒想到還是泡湯了。

林絮爾下意識幫張栩庭說話：【他是臨時有事情，沒辦法。】

喬翹脾氣直，直截了當：【但好歹也要和你提前說吧，整整晾了你一個小時才告訴你，他手機掉溝裏了？】

林絮爾解釋：【他在參加家宴，長輩都在，他應該是沒有時間看手機。】

正當林絮爾低頭回消息時，侍應生将餐食放在她面前。

“您好，這是您男朋友給您點的餐食。”

這時候的酒吧人比較多，他只是匆匆說了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就轉身去忙別的事情了。

林絮爾看到面前的餐，是一份海鮮燴飯和一些炸物小吃，有一杯和氣泡水差不多的飲料，咕嚕嚕的氣泡翻湧而上，點綴在碧綠的薄荷葉子上，她和張栩庭說過很多次她不喝酒，那應該是氣泡水。

她實在是有點渴了，雙手捧起玻璃杯，嘗了一小口，口感就像是清爽的薄荷汽水，酸酸甜甜的。

手機亮起，她和喬翹的聊天記錄很多，林絮爾只看到喬翹的最後一句話。

喬翹似乎無可奈何：【寶貝，都這樣了你還替他找補，你現在應該出去淋雨清醒一下。】

中途樂隊似乎是換了人，女孩子們的尖叫聲愈發熱烈，氣氛被炒得很高。

在這種喧鬧的環境下，人應該只會越來越興奮，但不知怎麽，林絮爾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昏沉，像是喝醉了一樣，五光十色的燈光下，她的餘光掃到面前那杯氣泡水。

這該不會是酒吧？

這個猜想浮現時，林絮爾的心倏然沉下，她的酒量很差，基本上是不碰酒的，就怕獨自一人外在不省人事。

正好侍應生路過，她強撐着精神，問了侍應生：“你好，請問這個是酒嗎？”

“是的，這是莫吉托。”

是酒？

得知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渾身冰涼，手有些顫抖地撥打了喬翹的電話。

“翹翹，我不小心喝了酒，能麻煩你來接一下我嗎？”

喬翹知道她的酒量奇差，不敢耽擱，立刻就從學校趕到酒吧，到達的時候，酒吧裏還是很熱鬧，喬翹費了點勁才找到林絮爾，她只是很安靜地坐在那裏。

當看到林絮爾這種狀态，喬翹在心裏罵了張栩庭無數遍，還是朝她走過去：“小爾，你還好嗎？”

林絮爾只是緩緩擡起頭，反應好像是慢了半拍：“還好。”

看起來還算清醒的。

喬翹松了口氣，但還是小聲抱怨一句：“難道張栩庭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嗎？還給你點了帶酒的套餐？”

只是林絮爾好像沒有意識到她在說話，乖巧地站起身。

酒吧裏燈光很暗，喬翹有點看不清楚，她正要伸手去拿桌面的手機時，不小心把還剩小半杯的莫吉托打翻了，酒液混着冰塊淅淅瀝瀝澆了她滿手都是。

喬翹暗道倒黴，準備去洗手間洗手，但看見林絮爾這幅模樣又不是很放心，當她還在猶豫的時候，林絮爾卻出聲。

“你去洗手，我去外面清醒一下。”

喬翹心道醉得還不算離譜，就點頭：“你去外面等我。”

外邊依舊下着雨，街道的店面霓虹柔和，細密如霧的雨幕攏住後，多了幾分朦胧。

酒吧裏熱鬧非凡，外面卻極其冷清安靜。

林絮爾只是站在酒吧的門前，夏夜涼風裹挾着細雨撲面而來，林絮爾稍稍側過臉，就瞧見倚在門邊的一道身影。

淅瀝雨夜潮濕，燈光也被氤氲成模糊的圓圓圈圈，男生的颀長身影半隐在黑暗中，白衣黑褲，姿态散漫，他指尖夾着煙，百無聊賴地把玩手中的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撬起蓋子，發出清脆的“叮”一聲，火苗在昏暗中擦起，旋即“咔噠”關閉，動作異常流暢好看，淡淡煙霧升騰而起，一點點消散在潮濕空氣中。

門口很安靜，只剩下林絮爾和他。

片刻，乖巧溫軟的嗓音在淅瀝的雨聲中響起。

“你是沒有雨傘嗎？”

她的嗓音就像棉花一樣柔軟，悄無聲息地落在雨夜裏。

那人似乎意識到林絮爾在和他說話，才緩緩轉過身來。

林絮爾勉強看清他似乎架着一副半框眼鏡，膚色冷白，墨發随意散落在額前，但沒有半點溫和的樣子，狹長精致的眼眸微微垂下，神色寡冷，透着桀骜不馴。

窸窣的翻動聲後，林絮爾低頭從包包中翻出一把小巧的粉色折疊傘，遞到他面前。

女孩子的手腕很白，細伶伶的沒有戴任何首飾，在昏暗的光線下還能看出青藍血管。

他沒有接過，只是視線往上，最後落在她的臉上。

小姑娘穿着很漂亮的小白裙，和喧鬧的酒吧格格不入，她纖細幹淨，亭亭玉立，巴掌大的小臉，明眸朱唇，妝容很淡，但很清透好看，烏黑長發編起，乖巧垂下，看得出來打扮得相當用心，像是來赴重要的約會。

對方緩緩開口，嗓音慵懶低沉：“我拿走了你的雨傘，那你怎麽辦？”

林絮爾緩緩擡起眼，目視前方，語氣很輕，眼神淡然得仿佛看破紅塵：“沒關系，我朋友說我腦子可能不太清醒，讓我去淋會雨清醒一下。”

那人頓了一下，旋即向她靠近，林絮爾下意識擡眼，對上他戲谑的視線，她眸光很亮，眼眸清澈淨潤宛如水洗過般，此時一瞬不瞬地和他對視，格外坦然，除了微紅的臉頰，完全看不出一點醉酒的跡象。

那人收回目光，垂下臉，溢出一聲輕笑，磁性動聽。

他語氣調侃：“妹妹，你這醉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