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抓痕

第30章 抓痕

話音剛落, 林絮爾身子一僵，果然安分下來。

郁則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微涼帶苦的藥水在小小空間中彌漫開來, 用棉簽沾上，涼絲絲地落在白嫩肌膚上, 帶出些許疼意。

他聲調壓得很低, 像是缱绻的呢喃：“疼不疼？”

還沒等林絮爾說話，外邊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林絮爾呼吸一窒，無意識扣住他環在腰上的手腕，心跳頻率瞬間快到極限, 大氣都不敢喘。

“小爾？”外邊是鄭盛芙的聲音, “你換好衣服了嗎？”

來的還是認識的人, 林絮爾一下子緊張起來，嗓子發緊：“還……還沒……還要一會, 有事嗎？”

“啊沒事, 你慢慢換，只是确認一下你在哪而已。”鄭盛芙的聲音停住, 似乎沒走，“對了，你有沒有見到阿郁啊？”

林絮爾只覺得此刻格外磨人，畢竟鄭盛芙要找的人此時正抱着她的腰, 他似乎唯恐天下不亂，還很低地笑出聲。

這人怎麽還敢笑的！？

林絮爾被他吓得立刻轉身, 飛快伸手去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

溫軟的掌心貼上, 有種陌生酥麻的感覺。

林絮爾确定郁則不會出聲後，才很心虛地回答鄭盛芙的話。

“沒、沒有, 是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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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找他有事，結果找不着他人。”鄭盛芙有些疑惑，似在自言自語，“好奇怪，我先給他發個消息好了。”

腳步聲沒有響起，說明鄭盛芙還站在外面沒走，林絮爾突然意識到，她應該是在編輯信息。

林絮爾眼皮猛地一跳，她現在只期待郁則手機是震動模式，不然一會提醒鈴聲響起，是個人都知道不對勁。

此時，長椅上的手機很輕微“嗡”了一聲。

是震動模式。

林絮爾高高懸起的心才松懈下來。

郁則一手攬着林絮爾的腰，一邊氣定神閑地撈起一旁的手機，解鎖，率先映入眼簾的壁紙是一張貓貓的照片，林絮爾隐約認出，貓貓和他的頭像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張壁紙拍攝範圍更大些，能看見冷白修長的手搭在貓貓身上，他的頭像大概率是截取這張壁紙的。

郁則單手操作手機，看到鄭盛芙發來的消息，似乎是存放宣傳片片段的筆記本電腦突然出現什麽問題，他們那邊解決不了，想要他過去看看。

他松開圈住林絮爾的手，雙手環在她身前，将她整個人都攏在懷裏，他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背脊，下颌抵在她肩上，長指在手機鍵盤上敲擊，給鄭盛芙回消息。

他點了發送，外邊的鄭盛芙有了反應：“阿郁回我了。”

她林絮爾打招呼：“那小爾，你慢慢換，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林絮爾聲音帶着迫不及待：“好。”

鄭盛芙腳步聲漸遠，林絮爾的心才慢慢放下。

郁則垂首悶悶笑出聲，溫熱呼吸落在她裸露的肩上，只是鄭盛芙的問題似乎還沒解決，他的指尖還在敲着字：“這麽緊張？”

林絮爾生怕被人發現，惡狠狠地小聲說：“你別笑！上完藥了，你松開我！”

“別急。”郁則不緊不慢，“等我回完消息再說，不然一會芙姐急了，又折返回來……”

他欲言又止的話，再次把林絮爾吓得惴惴不安。

她只好小聲催促：“那你快點回！”

林絮爾的視線無處擺放，她也不好看他手機，畢竟這是他的隐私，她只能很別扭地側過臉，正好看清郁則的側臉。

手機屏幕透出些許盈盈亮光，打在他的臉上，原先精致的五官輪廓更加深刻驚豔，他似乎察覺到林絮爾在看他，但依舊垂眸看着手機回消息，卻微微挑眉：“好看嗎？”

“不好看。”林絮爾忍不住，“你消息回好了嗎？”

他擡眼，語氣無辜：“還沒，才回到我媽，後邊還有一溜兒未看消息等着我回。”

？

林絮爾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就是故意的！

“你這人真的……”她像是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罵他，聲調低下去，她搜尋了許久，好半晌才擠出三個字，“好過分……”

結果最後還是這種毫無殺傷力，不痛不癢的話，嗓音軟軟的，勾着無限委屈。

郁則喉結微滾。

真的好乖，讓人更想欺負了。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怎麽連罵人都不會？”

她才發現，郁則這人還真的挺惡劣的。

她伸手去推他的肩胛，卻不小心碰到他的鎖骨，抓了一下。

他“嘶”了一聲：“你下手真重，要被你抓出血了。”

林絮爾倏然收回手，她只是想讓郁則松開她，沒想弄傷郁則，下意識想要去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但她的手才伸到半空中，就聽到郁則的話。

“沒事，騙你的。”郁則閑閑道，“不過你還想着看我有沒有受傷，好像挺關心我的，妹妹。”

林絮爾惱羞成怒，再次炸毛：“誰關心你了！”

她只覺得氣血翻湧，她脾氣很好，能讓她這樣生氣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先前的郁則會和她開幾句無關要緊的玩笑，但今天這個人好像突然沒法收住他的頑劣行徑，一直在戲弄她，這人怎麽這麽……放蕩！

她站起身，這次下手是真的重，直接伸手把他推開，郁則沒反應過來，脊背撞上木牆，發出一聲悶響。

門打開，再重重地阖上，關門鼓上的風重重砸起更衣室內淡薄的藥水氣息，四處飄散。

郁則慢慢坐直身子，低笑一聲：“不是，真生氣了？”

-

回去的時候，鄭盛芙給她遞了一瓶藥：“小爾，你今天不是受傷了嗎？阿郁正好有藥，讓我給你送來。”

林絮爾愣了下，伸手接過：“謝謝。”

其實也不用再上藥了，原先的傷處已經被上了藥，幹涸成薄薄一片，沒什麽感覺了。

她把藥放在床頭，看到這瓶藥，就像看到郁則一樣，她的心情就有點郁悶。

和同事鬧矛盾了，明天還要一起工作，想想就很煩躁。

但她掃了一眼手機，決定糾正，是她單方面鬧矛盾。

因為這個“同事”，還在給她發消息。

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可愛貓貓頭的消息。

郁則：【還氣着？】

郁則：【全都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會了。】

郁則：【你真不理我了？】

……

林絮爾有點想直接拉黑他，但直覺告訴她，就算把郁則拉黑了，這個人也能找到各種手段讓她加回來。

她手指微頓，直接給郁則開了免打擾。

郁則沒收到任何的答複，才确信他好像真的惹林絮爾生氣了，他倚在露臺邊，找到一個號碼，開始打電話。

對面響了幾下，接通了：“郁則，你大晚上的打電話給我幹什麽？”

“任釋，問你一個問題，你惹女孩子生氣一般送什麽？”

他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嬌柔的女聲，任釋沒理郁則，立刻站起身回應，殷切道：“寶貝怎麽了？”

女生的聲音嗲嗲的：“我最近看上了小金條，我們小姐妹人手一套，能不能買啊？”

任釋也掐着聲線，油裏油氣：“寶貝喜歡就買。”

“我太愛你了寶寶~mua~”

對面好像你侬我侬起來，郁則當即挂斷電話。

挂斷電話後，郁則半垂着眼眸，長指在手機滑動着，他輕啧一聲。

“小金條？任釋也真夠摳的，金條還買小的。”

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随後自言自語。

“不是，小姑娘真的喜歡這種玩意兒？”

雖然持着懷疑态度，但他還是點了幾下，随後摁滅手機。

-

第二天的宣傳片拍攝只剩下馬場的戲份，這一段也是鄭盛芙最期待的片段。

設備架好，鄭盛芙說：“為了保證安全，阿郁你帶着小爾慢慢騎，我能拍到幾個唯美的鏡頭就好。”

郁則看着林絮爾，随後點頭：“行。”

林絮爾現在的心情完全就是，和同事鬧別扭了，但還要佯裝出一派和諧的樣子，一起工作相處

因為換上了漢服，林絮爾整個人行動不便，她怕弄髒裙子，只能小心翼翼提着裙角走到郁則身邊。

靠近馬匹這種龐然大物，林絮爾心裏還是有點懼怕，她總覺得那匹馬一腳就能把她踹了。

正在林絮爾晃神間，林絮爾看到朝她伸出的修長五指。

她擡起頭，他的臉逆着光看不分明，只能隐隐看清流暢的下颌輪廓：“妹妹，上來。”

雖然鬧別扭，但還是要有點

林絮爾看看他，又看了看馬，對騎馬一竅不通的她有點手足無措：“我……怎麽上去？”

郁則笑了聲：“牽緊我的手，擡腳踩着腳蹬，就上來了。”

林絮爾遲疑地将手搭上他的掌心，溫熱觸感倏然收緊，她踩着腳蹬，但不小心碰到馬肚子，馬好像瞬間躁動不安起來，讓林絮爾不敢輕舉妄動。

“馬的肚子比較敏感，碰到就會不舒服。”

郁則扶着缰繩：“不行的話，我下來抱你上去。”

林絮爾率先打斷郁則的提議，她才不要郁則抱她，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想起來就生氣，她那點小小的倔強脾氣起來，堅決自己上去：“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郁則頓住，旋即悶笑：“行。”

等馬安靜些，她踩着馬凳，再次小心翼翼地嘗試踩上腳蹬，避免碰到馬肚子，她緊緊握着郁則的手，成功翻身上了馬。

她坐上的瞬間，郁則就伸手繞着她的腰身，将她環住。

他還很認真解釋他的行為：“我怕你掉下去。”

她的漢服是單薄的宋制，此時再往後靠些，就是屬于郁則熾熱的體溫，她身子一僵，有些不安，想要拉開些許距離。

但馬開始走動時，她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後倒去，直接跌落在郁則的懷裏。

在碰到的瞬間，不屬于她的陌生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燙意迅速蔓延全身，她整個人抖了一下。

上方傳來一道很輕的悶笑。

尴尬，非常尴尬。

“妹妹。”郁則散漫出聲，似乎看出她的小心思，“雖然知道你很想和我拉開距離，但你還是靠着我比較安全些。”

林絮爾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般，身子僵硬不敢再動：“我沒有和你拉開距離的意思。”

“是嗎？”郁則收緊了手，“既然沒有這個意思，那就貼近些。”

為了避免摔死，林絮爾還是很聽話地往後挪挪。

他牽着缰繩，馬在他的控制下，很溫順地慢慢踱步，安安靜靜走了一小段，正好有風吹過，林絮爾不那麽緊張了，只是表情依舊僵硬。

遠處的鄭盛芙大聲叫道：“小爾，笑一笑！親密一點！”

林絮爾迫不得已地扯出一抹笑。

好累，真想快點結束。

恰好有風，吹得衣袍烈烈飄動，在鏡頭裏，就是一對璧人相攜騎馬，畫面相當甜蜜美好。

不遠處的鄭盛芙沖他們比“OK”，表示可以結束了。

林絮爾下了馬，鄭盛芙超級激動地示意他們過來看成片：“拍得超級可以！！完全還原了我心中的場景，情人喃語，言笑晏晏，真的磕到了！！”

在回放的鏡頭裏，她唇角笑弧微揚，看起來有點享受，郁則似乎垂首問了她什麽，狹長眼眸含笑，單薄的百褶紗裙被風揚起，确實美如畫。

但整體畫面也很暧昧。

看完後，林絮爾有些不自然後退，卻不小心撞了後面的人一下，她仰頭準備道歉，卻對上郁則似笑非笑的狹長眼眸。

原先已經在嘴邊的道歉，也盡數被林絮爾咽回去。

拍攝結束，楊舒思按捺不住，她向來好動：“來都來了，我們就公費玩玩再回去吧，反正這個時間點也拍不了什麽。”

鄭盛芙也同意，反正是統一報銷。

林絮爾沒什麽興趣，加上漢服難免悶熱，她和郁則都不約而同地去換衣間換衣服，把頭發給拆開，出來的時候，郁則已經恢複平時的樣子，利落漆黑的短發壓在額前，白衣黑褲，他正倚在一旁，指尖夾着一支煙，垂着眼漫不經心地抽着。

郁則原先用的那一款，對她來說價格太過昂貴，能頂她大半的獎學金，她最後只能挑了基礎款。

林絮爾站在他不遠處，只是擡眼看了下，她認出來了，郁則用的是她送的打火機。

還沒等她多看幾眼，徐黛的可愛嗓音在此時響起：“郁同學，你的騎馬技術真好，你能教一下我麽，我有點怕。”

郁則懶倦出聲：“過獎了，但我騎馬技術挺差的，一會把你摔到地上去就不好了，是臉着地那種，能像塊爛肉一樣，摔得血肉模糊，甚至能看清骨頭。”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着很淡笑意，但完全不像是開玩笑。

他好像真的做得出這事來。

徐黛臉色微變，還是稍稍瑟縮着往後退了幾步。

他心情顯然不好。

但她猶不死心，扯出笑意：“哪兒有，你帶林同學的時候不是很好嗎？”

郁則淡聲道：“要不你去問問她？”

徐黛看了林絮爾一眼，她已經和林絮爾撕破臉皮了，怎麽可能會過來問她？當即讪讪離開。

林絮爾站在郁則前方，身邊坐着程溪，他還是一副斯文模樣，他顯然聽到徐黛和郁則的對話，笑着和林絮爾搭話：“林同學，郁同學騎馬技術應該挺好的吧？”

林絮爾頓了頓，好像在報複他：“不怎麽樣，他技術确實挺差的。”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夠身後的郁則聽到。

林絮爾沒回頭，但她還是清晰地聽見，身後的郁則沉沉嗤笑了一聲。

回去的時候，他們倆都沒再說話。

林絮爾替鄭盛芙拿了點東西，就落下一步，她和兩個游客姐姐一起上的電梯。

但還沒等她摁關門鍵，電梯門卻被人一把扶住。

很淡的薄荷青草在狹小的空間漾開，是郁則。

林絮爾替他摁開電梯，順便給他摁了層數，就直接站定在電梯門邊不說話。

但郁則顯然不打算安分坐電梯，徑直往她的方向挪了一小步，林絮爾背脊瞬間繃直，往旁邊挪，郁則也繼續往她這邊挪一步。

直到林絮爾忍不住擡眼看着他。

郁則頓住，好脾氣道：“行，我不過去了。”

林絮爾正要收回視線，卻正好看清他脖頸下有幾道很淡的嫣紅抓痕，冷白膚色下顯得格外明顯。

她有點怔住，她記得他當時說沒事，原來還真撓出血了？

郁則似乎發現她看到脖頸的痕跡，落入耳中的是很輕的氣音，帶着笑意：“不記得了？昨晚你親手撓的。”

他伸手捏住她的後脖頸，聲線散漫：“不過你得給我解釋下，什麽技術差，把話說清楚了。”

他長得高，需要微微俯身，低下頭和她說話。

林絮爾忍不住擡頭，聲音沒收住：“不是你自己說你技術差的嗎？”

只是稍稍偏過臉，就能看到站在角落那頭兩個游客姐姐，正帶着一臉看熱鬧的表情望着他們。

表情明顯不太對。

林絮爾還沒來得及多想，電梯到了郁則的樓層。

“叮。”

她小聲說：“你出去。”

“行，我出去。”

郁則沒再停留，順從地走了出去。

林絮爾的房間還要再上一層，但一直站在角落的游客姐姐此時出聲了，一臉八卦：“妹妹，姐姐是過來人，你男朋友長得是挺帥的，但技術不行也得換啊。”

哈？

電光火石間，林絮爾終于知道她們說的技術不行是什麽意思了。

她的臉霎時發燙，熱度一路蔓延，她有點磕巴，慌亂地擺着手：“沒有，是誤會……”

但她的樓層到了，她就飛也似地走了出去。

但走了一小段，她的臉還是熱的，她自然而然地把這個過錯歸到郁則身上。

很好，郁則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