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打個醬油

五·打個醬油

“叮鈴——”門上挂的小醜風鈴又開始晃動起來。

裴曦轉身靠在發涼的冰櫃上。

來了。

同她所猜想的沒錯，事情有可能是在一次一次的重複發生，只要沒人将游戲破解，就像那晚一樣。

小醜店員歪過去頭:“歡迎光臨。”

大媽仍舊那個模樣，手腕上誇個布袋子，扭啊扭的走到那排放着陶制花盆的貨架前，撈過那花盆，走了回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裴曦開始挑眉

“我記得你，怎麽？昨天不是才買過嗎？”小醜店員嘴角上揚，一直裂到了耳根，嘴唇還是紋絲不動。

“哦！”大媽笑笑，開始說後一句，“小藝把花盆打碎了，我過來再買一個。”

……

一旁默默看着的裴曦:“……”

靠近門口蹲着個小女孩，裴曦覺得她挺大膽，哆嗦着身子還咬牙伸出腿想去絆人。

女孩蹲着，腿伸到了一半，許是太怕了，又半低着頭，以迅雷之速把腿收了回去。

大媽的腳後跟都變成虛幻出去了，小女孩還窩在那兒瑟瑟發抖。

裴曦看着，突然在這小孩兒身上看見了自己幾年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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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幾年前剛被那個男人丢到D區時，好像也是這樣，無助的抖着。

這女的應該是個NPC，如果她每隔上一分鐘左右便會進來重複一遍的話……

“小妹妹？”裴曦并不擅長笑，她覺得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還笑的話，會有點像人販子。

女孩慢吞吞的擡起頭來，顫抖的控制着牙關，發出了軟糯的聲音:

“阿姨……我怕……”

裴曦:呵……

“乖，不怕，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裴曦雖然控制着自己不生氣，但聲音還是比上一句冷了不少，女孩兒一抖，顯然是被吓到了。

可她還是答應了。

裴曦沒瞧她身邊的兩人。

那一男一女，像是一對情侶，互相依偎着，還真是患難見真情。

可一個孩子的話，總比大人的話真些。

“你……叫什麽名字？”

“……李維稞，青，青稞酒的稞。”

裴曦發現這女孩還算是能鎮靜下來的，至少還在舉列說明減少自己想錯她名字的幾率。

“那小稞，姐……阿姨問你，在我進來之前，一直是你們三個人嗎？”

《DAH》都開始幾個月了，如果這李維稞父母健在，應該是給她說過幾句。再不濟，也會在她面前發幾句沒什麽用的牢騷。

“不是，”裴曦一直輕撫着李維稞，讓她放松:“有，有好多個人，但他們出去了……沒回來。”

“怎麽出去的？”裴曦盡量挑能聽到重點的問題。

李維稞小手晃着指向小醜店員:“看到了它……就跑出了……但好多人在叫，就，沒回來……”

看來是不能随便出去，除非有像楚漾她們那樣的武力值。

大媽從進來到離開大概有近五分鐘。

“你有沒有數過，剛剛那人一共進來了幾次？”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有些難，裴曦只要聽個大概數字就行。

“那個奶奶……進來了好多次……”

裴曦連忙心道了句:童言無忌。

“有超過五次嗎？”

李維稞搖了搖頭。

“嗯，最後一個問題……你父母呢？”裴曦冒着會愧疚的風險問她，她不清楚對方的父母是不是也出了門，沒了。

可李維稞的回答讓裴曦一愣。

“媽媽她讓我出來買醬油。”

“噠……噠……”

裴曦猛的擡頭，明明是扇玻璃門，從裏邊卻是只能看見外邊很固定的街景，想察覺會不會有人來，還得靠聽覺。

“奶奶要來了，我先看看。”裴曦離開那個位置時手被李維稞一拉，小姑娘眼裏冒着星光，她眼睛濕噠噠的看着裴曦，問她:

“阿姨，你……會救我嗎？”

旁邊還有人在，裴曦不敢亂下定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呢，還要再拉幾個替死鬼？

再者，如果這會兒答應了這個小姑娘，那她的生命安全自己就要負上全責，不然心裏會說不過去。

她沒有給出确切的答複，走回了冰櫃前。

“叮鈴——”

大媽來了。

“借過。”出乎裴曦的意料，先走進來的是樂瑤。

……

“那個裴曦怎麽進去了這麽久？”樂瑤語氣有點陰陽怪氣的，“該不會是跳了後窗，跑路了吧。”

“她不像你。”江瓊回了一句，繼續看光屏上放的連續劇。

“呵，老大要我說啊，咱們現在就別等了，省的一會兒錯過了游戲開始時間。”

江瓊與樂瑤一直不怎麽對付，這一點怕是裴曦一個新來的都能看出來。

楚漾撇了兩人一眼，淡淡開口:“是得去看看。”

樂瑤:“就說嘛。”

“樂瑤，”楚漾看向她，“你進去看看，順便給她一個臨時的通訊器。江瓊，你留在車上協助阮殊。”

對于這江瓊立馬答應，雖然自己挺想進去的，但她更想看樂瑤被要求做自己讨厭的事。

那就一個字:爽啊！

阮殊已經在三個地點中排除了兩個，現在就剩下一家餐館和裴曦進去的那家便利店了。

“樂瑤，檢查一下通訊設備什麽的，裴曦進的那家便利店很有可能就是游戲地點。”阮殊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糊糊塗塗的給樂瑤補刀。

眉頭能皺成個八字的樂瑤，就這樣被江瓊無情的推下了車。

……

樂瑤半推了大媽一把，但大媽只是腿腳踉跄了一下便又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徑自走向貨架，根本沒去管那個旦聽聲音就能發現正窩着火的樂瑤。

而樂瑤一見便利店中的場景，又把眉皺的更狠了。

正想去做什麽的裴曦:她怎麽來了？算了，再辛苦這大媽再走一趟吧。

裴曦收起要走向貨架的腳，從身後的冰櫃裏拿出了兩瓶礦泉水。

由着冰櫃被打開，樂瑤才注意到了站在角落裏的裴曦。

“你怎麽進來了？也渴了？”裴曦丢給她一瓶，瞧見樂瑤瞟了眼縮在門口了一對小情侶和女孩李維稞。

“這什麽情況？”樂瑤走進她，輕聲問時還不大友好的把楚漾給的通訊器給她。

裴曦低頭看了一下，這才接過:“你沒來之前，已經差不多進行了将近半個小時了。”

樂瑤:“！！！”

裴曦:“手機還能用，不知道這裏邊和外界有沒有時差。”

樂瑤見着裴曦略顯生疏的把通訊器塞到耳朵裏後，看了下自己的智腦光屏，回她:“沒有時差。”

“哦，是嗎？”裴曦調整了一下通訊器，“那在這帶上個幾個小時也沒什麽不好的了。”

“你什麽意思？！”

裴曦沒理她，只是自己摸索着開了通訊器，也不管外邊楚漾幾個能不能聽清，便用着随便呼吸一下的語氣，看着和小醜店員發牢騷的大媽:“那一幕，我這是看到的第三遍，這小女孩叫李維稞，她說在我來之前已經看了差不多有五遍。”

裴曦像是沒瞧見樂瑤那有點震驚的表情，繼續平靜的敘述着:“便利店中其他的顧客都是因為出了這個門，才發出了一些尖叫沒回來。”

“這個游戲不知道在講什麽，但只要呆在這不亂走亂碰，基本的人身安全還是能夠保障的到的。”

“照你這麽說……”通訊器裏穿出了江瓊的聲音，“如果樂瑤沒有進去，你可能就要去動一動什麽東西，或者開開店門試着走出來了？”

裴曦面上一個微笑，心裏卻想着，這個江瓊上輩子怕不是自己肚裏的蛔蟲。

礦泉水瓶被擰開，裴曦喝了一口，回江瓊:“實驗證明，動一些東西沒事，但我挺想摔個花盆。”

“不管怎麽說……”裴曦看了看門口的李維稞，“我希望你們這次能和我配合一下，用腦子解決問題，而不是暴力關閉。裏邊還有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後半句像是個警告。

江瓊試探性的看向楚漾，見楚漾微點了頭，回裴曦:“好，要怎麽配合？”

“沒想好，我先轉轉。”

裴曦看見大媽又開門出去了，嘴角一勾，走到了擺放陶制花盆的貨架前。

“你要做什麽？”樂瑤跟上她問。

“想辦法出去啊。”

裴曦撈上大媽三次都拿上的花盆，一個擡手用狠了力氣往地上摔。

然而花盆并沒有碎。

樂瑤:“……”

裴曦:“……”這花盆摸着的質感不大對啊，不是陶制的麽？

“要我說，這個門更有嫌疑。”說着這話，樂瑤已經走到了門前。

“有嫌疑？”裴曦思索了半晌，“是，說不準前幾個都是因為不想讓剩餘的人逃生，才在出去後大喊大叫的。樂瑤，要不你出去試試？”

裴曦本來以為樂瑤不會聽自己的意見，但當人真的握起了門把手時她才發現這人竟有點頭腦簡單。

可當她跑向門口時，只剩下玻璃門在裏外搖晃了。

“噗嗤……”江瓊直接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

“叮鈴……”

裴曦聽到這一聲是有點犯惡心了:“還來？！”

她不想直面那老女人，連忙開始往回走。

可就在這時，她發現，那個被自己摔在地上的陶制花盆，不知何時竟又放置在了原處。

身後也悉悉索索的傳來幾句談話。

原來是那對小情侶見樂瑤出去後沒回來也沒什麽動靜，竟商量着要不要也跟出去看看。

裴曦暫時沒什麽閑心管他們。

她見大媽走進了，手也在靠近花盆的途中，便竭盡全力，雙手一推，将整整齊齊疊在一起的花盆一齊推下。

順時，地上發出了一陣“噼裏啪啦”的碎響。

裴曦:“我就不信了，你還能無視。”

大媽的手靠近花盆還有半秒鐘，也幾乎是裴曦眨兩下眼的時間，大媽又拿到了她的花盆。

裴曦:“……”

她有點生無可戀的看了看又不知何時恢複原狀的一摞子花盆，又看了看找小醜店員攀談的大媽，很是無語。

看來這個便利店是個“避風港”，不管做什麽，都不會觸動到“重要機關”。而想要出去或者關閉游戲，便只能先出這扇玻璃門碰碰運氣了。

在這個空擋上，倆小情侶已經走到了門邊。

裴曦不怕吃狗糧，她想看看這兩位會來個怎樣的患難見真情。“裴曦，看熱鬧不怕引火燒身啊？”江瓊盯着阮殊探測儀上的圖标。

裴曦見兩人手拉手了，正看的起勁，沒搭理她。

只見兩人拉着拉着，那男的露出了個不放心的眼神，而後松了松手。

正當裴曦以為兩人真要共進退或者同退縮時，女的被男人踹了一腳，一個前撲砸出了門外。

“救命……救命啊——”

最後一聲被轉成了慘叫。

完全沒料到是這樣的裴曦臉瞬時陰了下去，當即就跑過去，上去一腳揣在了男人的屁股上，開了門，又是一腳把男人踹出了自己的視線。

被踹出去的男人都還沒來得及叫喚兩句“救命”，便沒了音兒。

“唉……裴曦，這就是你以為的患難見真情？”外邊的江瓊不忘數落，“這都什麽年代什麽時候了，他倆在那裏依偎着，也不代表能到出生入死的地步。”

裴曦沒管江瓊那略顯現實的話，蹲下身去安撫吓壞了的小姑娘。

“阿姨，我會死嗎？”

裴曦望着她好半晌，才反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李維稞當即便猛點了頭。

小姑娘才十歲左右，而裴曦雖不是C區人可武力值還有待提高，自己都還沒有把握會在玻璃門外碰到什麽鬼東西呢，再帶個小女孩，恐怕更是照應不來。

“小稞，你先留在這裏，我出去看看情況，呆在這兒不要動，只要不出這扇門，你就是安全的。答應阿姨，好嗎？”裴曦心想，這個稱呼，自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來。

李維稞畢竟是孩子，單獨和一個讓人冷汗直冒的小醜和重重複複出現的大媽呆在一起，說不害怕她自己都不相信。可玻璃門後又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

她弓着身子，又将腿往回縮了縮，小心翼翼的答應裴曦:“好……”

迎着這個字，裴曦意味深長的瞄了一眼貨架上放置着的陶制花盆。

揉了兩把李維稞的頭發，裴曦起身，像樂瑤那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