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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匕首沉默地躺在火盆旁,刀身上閃爍的血光像是惡魔的低語,召喚着可可上前去拾起它。

聽大巫祝說,這把匕首是單于的母親留給他的遺物,單于年幼時曾遇到狼群襲擊,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葬身狼口,可單于卻憑着僅有的一把匕首頂着數匹巨狼的撕咬殺死了頭狼,最終吓退狼群,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小單于全身都是被撕爛的血肉,可即便在昏迷中依然緊緊握着這把匕首。

這些天與可可同房時,單于生怕吓到可可,總是将兵器和甲胄放在帳外,唯獨這把匕首他始終藏在軍靴裏,在夢中也沒有離開過身邊。

而此時,這把整座軍帳中唯一的利器握在了可可手中,替單于割去腐肉的這段時間裏,她也已經熟悉了匕首的重量和觸感,不再像第一次握住匕首時那樣顫抖,只是她的心卻跳得愈發厲害。

單于睡得很深,火光中他的頭微微側向帳篷的另一側,粗壯結實的頸部與飽滿堅硬的斜方肌形成一個完美的直角,在他粗重地呼吸時,極富陽剛之氣的完美喉結微微顫動,在明暗的光影中時隐時現。

他的眼睛緊緊閉着,這讓可可感到心安,沒有了那雙深邃眼眸帶來的壓迫感,可可第一次仔細觀察起單于的臉龐,他的傷口太多太深,即使在昏睡中,痛苦也糾纏着這位草原上的王,讓他刀鋒般平直的雙眉緊緊蹙着,反襯出直挺的鼻梁和清晰立體的臉部輪廓。

與這幅英挺面容形成劇烈反差的是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一些上過藥的傷口漸漸開始收緊結痂,原本花崗岩一樣完美的壯碩肌肉被一條條猙獰的傷口纏繞,像是被荊棘覆蓋的山體,每一塊岩石般隆起的肌肉裏都沉默地醞釀着痛苦。

可可忽然想起父親經商時從西域帶回來的雕塑,那位西域雕塑家窮盡了自己的想象力為那尊太陽神雕像賦予了他所見過最強壯的身軀,而單于的身體就像極了那座偉岸的雕塑,只是他傷痕累累的肌肉在疼痛中不甘地緊繃隆起,遠比雕塑更加飽滿充實,極富張力的肌肉線條在火光的照射下閃爍着比石材更堅硬的質地。

在大魏,可可從沒有看到過任何一個男子如單于般偉岸完美。

“如果你不是匈奴人那該多好。”可可的腦中忽然晃過這樣荒誕的念頭。

但随即她便立刻搖着頭将這雜念驅散,單于是窮兇極惡的匈奴人,更是禁锢着自己的枷鎖,即使他再完美也是枷鎖。

可可終于下定了決心,她要趁着單于最虛弱的時候殺死他,只有這樣她才能回到家鄉。

鋒芒在火光中一閃而過,可可雙手舉着匕首瞄準了單于的喉嚨,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狠狠刺下。

手臂落下的瞬間,帳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如雷般的喝彩,那是匈奴士兵在炫耀自己搶來的戰利品。

可可知道,單于治軍嚴苛但封賞卻慷慨大方,所有戰利品自己幾乎毫無保留,除了他的王帳因為象征王權而裝飾豪華外,個人的用度極為簡樸,只有這一次冊封自己為阏氏才破天荒地鑄造黃金祭臺,甚至因此引發匈奴貴族不滿。

她眼角的餘光又掃過角落翻倒的箱子,那是單于為她搶來的絲綢和首飾,大巫祝說過,單于用兵如神,只要他不冒險深入魏國腹地,沒有人可以傷到他。

可現在他卻傷痕累累,一切只是為了給自己奪來這些絲綢首飾,不知怎的,可可堅硬的心忽然出現了些許裂痕。

單于的眼睛依舊緊閉,對于即将到來的刺殺毫無察覺,可可見過他狩獵時的悍勇狂暴,也見過他練兵作戰時的冷酷,但此時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兇戾,就像是每一次在可可面前時一樣,單于總會努力收斂情緒擠出一絲溫柔。

想到這些和單于相處的點滴,可可堅定的手終于開始顫抖,她想要停下手上的動作,但身體的慣性已經讓她無法收手。她只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一旁倒去,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斜斜地插進單于垂在身側的右手。

鋒利的刀刃如裂帛一樣劃開單于粗糙的手背,在可可身體的慣性中刺穿指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餘勢不歇又穿過掌心釘在地裏。

劇烈的疼痛像是一道電流直刺單于的心髒,他雙眼猛地睜開,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猛獸一躍而起,猝然迸發出的巨大力量将他的整個右手硬生生從匕首上抽離出來,刀身和手骨的劇烈摩擦讓單于全身的肌肉都痛苦地炸起。

一瞬間,他已經站起身,右手可怖的血洞中,鮮紅的熱血順着掌心裏刺出的斷骨向下灑落。

“阏氏小心,快躲到我身後!”這一刻單于沒有看清刺客是誰,先想到的卻是可可的安危,下意識低吼道。

随後,靠着無數次生死搏殺間積累的經驗,他第一時間便從匕首刺入的方向判斷出了行兇之人的位置,幾乎是肌肉的本能反應,他閃電般探出左手,順着匕首刺來的方向準确而迅猛地扼住了可可纖細的脖子,被刀弓常年摩擦而布滿厚繭的粗糙掌心立刻在可可細膩雪白的肌膚上扼出一圈紅色。

在扼住可可脖子的一瞬間,他山巒般虬結起伏的粗壯肌肉猝然繃緊,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猙獰着游動,一股暴虐的力量從單于怒火中燒的胸腔傳遞到手腕,他單手将可可舉在半空中。

那只被重傷刺穿的右手卻頂着鑽心的劇痛握緊成拳,掌心斷裂的指骨立刻化作鋒利的長矛又從他的手背刺出,這驟雨般強烈的劇痛讓單于更加暴怒,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沉重的低吼,右拳帶着風聲咂向可可的頭顱。

幾天前在魏國的城牆上,他就是用這只拳頭隔着精鐵打造的頭盔敲碎了魏國守将的頭顱,而現在,受傷暴怒的這一拳比以往更加酷烈。

拳頭還沒有觸碰到可可的身體,呼嘯的拳風就已刺得可可睜不開眼,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料中的重擊始終沒有發生,單于的拳頭在可可嬌俏的鼻尖前硬生生止住了。

單于終于看清了行刺自己的人是誰,他因為憤怒而瞪得幾乎快要裂開的眼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那雙深邃眼眸裏的暴怒和兇悍在一瞬間消散,轉而化為了不可置信的訝異和濃濃的失望。

看清是可可的一瞬間,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停下了拳頭,因為暴怒而劇烈顫抖的虬結肌肉如洩了氣般放松下來,在單于粗重的喘息裏微微起伏,那令可可快要窒息的左手也頹然松開,只剩下滴血的右拳茫然懸在空中。

可可跌落在地上,立刻捂着脖子大口喘息不停。

“你想殺我?”所有複雜的情緒在單于深邃的雙眸裏只停留了一瞬,他的表情便再次恢複了平靜,看不出一絲喜怒,只是緊緊盯着可可的雙眼,一字一頓地沉聲問:“你是我的阏氏,為什麽?”

可可捂着脖子,單于壯碩的身體居高臨下審視着她讓她情不自禁地顫抖,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她不顧一切擡起頭和單于對視着,聲嘶力竭地哭喊道:“不,我不是你的阏氏,我是被你虜來的奴隸,我一分一毫也沒有愛過你,你和你的匈奴……你們都是野蠻的屠夫,我恨你們,我要回魏國去,否則我寧願死!”

單于鋒利的眼神專注地盯着可可,仿佛要聽清可可說的每一個字,但在可可越來越顫抖的剖白裏,他幹涸的嘴唇終于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懸在空中的右拳攥得越來越緊。

最後,不知是疼痛還是失望,單于冷漠的瞳孔痛苦地縮緊,右手頹然落下,重重垂在身側。

“阏……可可,”單于轉過身看向帳篷的角落的黑暗,黯然道:“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卻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不等可可回答,他又低聲道:“你不想做我的阏氏也可以,那就給我生個兒子,大巫祝說我命裏無子,只要你能給我一個兒子,我就放你回魏國。”

“真的嗎?”本以為必死的可可聞言,黯淡的眼裏立刻亮起了光,只要能回到魏國,她什麽都願意做。

單于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我向天神發誓,只要你給我生一個兒子,我就放你走,決不食言。”

不等他說完,可可已經從地上站起,她從身後摟住了單于強壯的腰肌,努力地踮起腳尖試圖親吻單于的嘴唇。

這是被單于占有以來,可可第一次主動索求,但單于的眼中卻只有傷感,“你就這麽想要離開我嗎。”

可可沒有說話,只是主動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衫。

單于深深地看了可可一眼,終于低下頭去,高挺的鼻梁抵着可可的鼻尖,猛烈回應起她的親吻,他的左手也摟緊了可可的腰将她輕輕抱上了床塌。

盡管身負重傷,單于的手臂卻依舊沉穩有力,……,這一次,可可……她微涼的掌心按在單于胸口,感受陣陣有力的心跳撞擊着單于寬闊的胸膛,像是撞在了自己的心上。

微微顫動的胸肌帶着傷疤輕輕摩擦着可可的掌心,她閉上眼,在這些金戈鐵馬中留下的傷口所帶來的粗糙觸感裏,單于悍勇搏殺的畫面似乎就在眼前,可可在單于……她覺得自己……戰馬……,被他駕馭馳騁。

她的雙手……,那些開裂的傷口中鮮血湧出,随着可可的撫摸沾染在單于腹部及兩側整齊發達的肌肉上,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鮮紅的盔甲。

鮮血的溫度和可可掌心的柔軟不斷刺激着單于的神經,他的呼吸漸漸……身體如同燃燒……,他猛地坐起身,……,

這一次,單于的懷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用力,仿佛只有這樣緊緊抱着才能将可可留住。

手臂和胸腹崩裂的傷口,讓單于沸騰的血肉和……,他身上每一塊天神親手雕塑出的完美肌肉……,從四面八方将她包圍吞沒。

快要窒息的可可忍不住……,……仿佛吹響了戰争的號角,單于後腰與脊背蟄伏……

……就像是野獸咆哮着掙脫了荊棘的束縛。

在聲聲低吼中發起了暴風般狂野的,……

……豐潤的嘴唇沾染了單于身上的鮮血顯得愈發豔麗。

最後,可可捧起單于被自己親手刺穿的右手深深地親吻,恍惚間,眼角似乎有淚水滑落,可可的視線變得模糊。

此刻,她只想将身體毫無保留地獻給單于,卻已經不再确定究竟是否只是為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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