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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這一次征戰回來之後,單于再沒有繼續對魏國出兵,他下令匈奴上下全力籌備加封阏氏的慶典,而單于本人卻在王帳內與可可日夜歡好。

不少匈奴貴族私下傳言,說單于被魏國狐媚子的美色迷住,不思進取,但單于親自找出了議論之人,砍下他們的頭顱挂在王旗下,自此匈奴再無人敢對阏氏不敬。

又過了三個月,黃金臺鑄成,德高望重的大巫祝親自主持,祭祀天地後,可可被冊封為匈奴阏氏,在匈奴百姓的跪拜中,可可卻在臺上昏厥。

大巫祝檢查完告訴心急如焚的單于,阏氏已有身孕在身,從脈象上看,應該是個男孩。

“你……還記得你的承諾嗎?”

可可虛弱又急切的詢問讓單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因成為父親而喜悅明亮的雙眼漸漸變得黯然,“匈奴男兒一言九鼎,你好好調養身體,等孩子生下來,你就可以回你的大魏了。”

自這一天起,單于再也沒有碰過可可,他安排大巫祝每日陪伴可可,為她檢查身體,又重金從魏國采買名貴藥材為可可滋補調養,而自己則搬到軍營之中,可可很久沒有再見到單于回王帳休息。

只是,一想到馬上就可以離開草原回到家鄉,可可的心裏便只剩下了脫離苦海的喜悅,不再考慮別的事情。

幾個月來每天待在王帳,可可也覺得有些煩悶,便央求大巫祝帶自己出去透透氣。

他們沿着王帳所在的高坡一路散步,此時正值黃昏,橘紅色的巨大落日在草原的盡頭漸漸沉沒,将整個無垠的天空染成金色,遠處鱗次栉比的牧民帳篷外,無數筆直的炊煙帶着食物的香氣飄向晚霞,這只有草原上才能見到的壯觀又溫馨的場景竟讓可可看得有些癡了。

“阏氏在想什麽?”大巫祝問她。

“沒什麽,等我回到魏國,也許會懷念草原上的景色吧。”可可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舍不得草原美景麽,”大巫祝忽然指向不遠處,“單于呢,阏氏獨自回到故國以後會再想起單于嗎?”

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可可這才發現就在不遠處的一座矮坡,單于獨自一人坐在草地上正舉着酒囊仰頭痛飲,渾濁的酒水沿着單于粗壯的脖子滑落,将他胸口的衣襟沾濕。

有不少牧民放牧歸來,經過單于身邊時,或是謙卑地施禮,或是敬畏地遠遠繞開,沒有人敢上前與他攀談,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無比孤寂。

“等阏氏回去後,單于又将是孤身一人,”大巫祝若有所思地看着可可。

可可神色複雜地看向單于,嘴裏卻道:“他是匈奴單于,整座草原都是他的,又怎麽會孤獨,難道他沒有朋友嗎?”

“單于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大巫祝緩緩道:“他是草原的王,擁有着無數人觊觎的權利,也負擔着整個匈奴的命運,從他接過單于之位那一天起,孤獨便注定将與他相伴。”

眨眼間,大半個酒囊中的酒水已經被單于飲盡,幾口便能醉倒一名壯漢的烈酒如刀鋒般割過單于的喉嚨,在他的胸膛裏燃燒,為單于英挺的面容染上了一層悲涼的紅色,他的神情依舊如以往般憂郁淡漠,看不出喜怒的明亮雙眸裏似乎總藏着化不開的心事。

夕陽西下,他那具媲美天神的魁梧身體完全籠罩在晚霞中,但聖潔的霞光卻驅不走他骨子裏散發出的孤獨寂寥,在周遭充滿煙火氣的喧嚣裏,他仍像是獨自坐在陰影中,一口一口沉默地枯坐獨飲。

“匈奴百姓敬畏他的悍勇,敵人們害怕他的暴虐,”大巫祝看着可可道:“但只有在阏氏面前,單于才是他自己。”

不等她說完,可可再也忍不住,她快步向單于走去,在單于驚訝的目光中從他的手裏将酒囊一把奪過,“別喝了,等我走了以後沒人照顧你,你給我記着要少喝些酒。”

單于踉跄着站起身,他黯然的雙眼裏又一次亮起光來,“阏氏,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狠心,你還是關心我的吧,好,我向你保證,再也不喝酒了。”

“我不是關心你,只是怕你喝多了酒照顧不好我們的孩子,”可可在單于殷切的目光中倔強地轉過頭,“你可不要反悔,說好等我為你生下孩子就放我回魏國。”

單于始終滿含希冀地盯着可可,希望她能回心轉意,但終于在可可的冷漠中漸漸頹然低下頭,“我不會反悔,但我也不忍心看着你離開,等你快要生産的那段時間,我就帶兵出征離開這裏,我會告訴大巫祝,等你生下孩子就放你離開。”

......

在可可懷孕的第六個月,冷冽的秋風沿着枯黃的草原吹入魏國邊關,雖是剛過中午,但被狂風卷起的彌漫沙塵遮蔽了陽光,整個關外灰黃一片,難以視物。

隐隐地,遠方似有雷聲傳來,就連守軍腳下黃土堆成的簡陋城牆也微微顫動。

“是什麽聲音?”一名年輕的魏國士兵眯着眼費力朝城牆下張望着,卻什麽也看不分明,然而腳下的城牆晃動地越來越厲害,直到漫天風沙中無數黑影漸漸顯現,年輕士兵這才反應過來,他聲嘶力竭地大喊,“敵襲!快關城門!”

“嗖!”一聲裂帛般的破空聲呼嘯而來,讓這名年輕士兵的聲音戛然而止,拇指粗的羽箭從他眼窩刺入,箭身力道之大,貫穿他的頭顱後狠狠紮進身後城牆的磚石裏,兀自顫動不已。

在城牆上方衆人慌亂的喊叫中,一匹神駿異常的黑色戰馬從風沙中一躍而出,馬上的單于在整整一晝夜的長途奔襲中被刀子一般的風沙刮破了身上的衣甲,隐隐露出手臂與胸腹間遍布傷痕的虬結肌肉,雖然風塵仆仆,但坐在馬上的壯碩身體依舊挺拔雄壯,宛若一尊從地獄殺出的戰神。

他放下握着鐵弓的左手,粗壯的雙腿緊緊夾着馬腹,一人一馬速度分毫不減,如蛟龍般挾着不可匹敵的威勢撞向前方的城牆,而在貼近城牆的一瞬,單于微微弓起身體,腰部成排的碩大腹肌炸裂般凸起,大腿兩側的肌肉也如鋼筋般猛然發力,借着這股力量他從馬上驚鴻般高高躍起,頂着魏軍密集的箭雨攀上城牆。

雙腳落穩的一瞬,數根長矛便閃電般的攢刺而來,單于對于鋒利的矛尖視而不見,他将左手的強弓倒轉,堅韌的弓弦準确地套住了身旁一名魏軍士兵的脖子。

“呼!”單于深深地吸了口氣,蚯蚓般地青筋從他的手背炸起,沿着手腕和小臂随着發力向上蔓延,與此同時,手臂上壯碩的肌肉随着他的手腕一起扭轉,每一塊凸起的肌肉互相錯落,在劇烈的拉伸中形成黃金比例般完美起伏的肌肉曲線。

他單手将鐵弓轉了數圈,弓弦在鐵弓的旋轉中如套索般深深陷進那名魏國士兵脖子的血肉裏,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咯”聲。

那名魏國士兵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阻止弓弦的勒緊,但在單于天神一般的巨力下只是徒勞,眨眼間他的身子便癱軟下來,嘴角大口鮮血湧出,竟被單于用弓弦生生勒死。

電光火石之間,那幾柄長矛已經刺到,單□□速地抓起死亡魏軍手中的盾牌和軍刀橫在身前。

“砰!”單薄的盾牌被發狠的魏軍士兵們用長矛刺得粉碎,鋒利的矛尖穿透盾牌後将單于的手臂割開無數傷口,但單于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他不閃不避,任由敵人的長矛割開左手小臂,右手握着的軍刀猛地向前揮出,那些手握長矛的士兵還來不及高興便覺得眼前一黑,在單于匹練般的刀光中,他們的脖子被生生斬斷,五具無頭的屍體在鮮血中栽倒在地。

這一刀用力過猛,刀刃崩開卷起已不能再用,單于索性扔下軍刀,赤手空拳撲向最靠近城門的一名魏軍,那名魏軍正在拉動絞盤,試圖用機括關上城門。

“攔住他!”“殺了他!”

城樓上,無數魏軍蜂擁而至,他們呼喊着試圖撲向單于,可單于像一只迅捷的獵豹,眨眼間就縱身躍到目标身前。

那名魏軍索性放下手裏的繩索,從腰間拔出短刀刺向赤手空拳的單于。

“噗!”一聲沉悶的摩擦聲裏,那名魏軍驚駭地看到,他的短刀竟被單于用左手緊緊抓住了刀身,鋒利的刀刃割破單于掌心,鮮血順着手腕滴落,可單于連眉頭也沒有皺起半分,短刀被他牢牢握住,任憑魏軍使出吃奶的勁也無法再向前刺動分毫。

“你……你不是人!”單于巍峨如山的身體帶來巨大的壓迫感讓那名魏軍徹底崩潰,他松開短刀驚懼地大喊,可單于右手握緊成拳,布滿厚繭和傷疤的拳頭如一柄碩大的鐵錘帶着風聲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血液和腦漿從破碎的顱腔裏噴湧而出,濺滿了整座城樓。

正在緩緩關閉的城門随着此人的死亡驟然停止,單于沉默地轉過身,他的左手小臂上被長矛劃破的傷口血肉模糊,掌心被割破的傷口也血流不止,另一只手上則是沾滿了敵人的血液,在雙手下方“滴滴”的血水滴落聲中,城牆上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單于雖然赤手空拳,但在一番厮殺之後,全身氣血翻湧,鼓脹的肌肉劇烈的起伏,被肌肉撐起的緊繃皮膚下像是藏着一座即将噴發的狂暴火山,他微微卷曲的頭發沾着血跡披散在肩頭,鋒利的目光不帶任何情感地在魏軍身上一一掃過,冷冽如秋的殺氣從每一個毛孔裏溢出,讓人多勢衆的魏國士兵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他們在單于居高臨下的逼視中竟不由自主地想要逃跑,一個個連呼吸也小心謹慎起來,生怕引起這個殺神的注意被無情擊殺。

“單于萬勝!”

城牆下的匈奴士兵們卻被單于萬夫莫當的悍勇鼓舞,他們呼嘯着從單于奪來的城門裏奔入,眨眼間整座邊關城火光四起,大魏倚為屏障的城防在魏國士兵們的慘叫聲中陷落。

“單于英勇,實在是我匈奴之幸啊。”戰鬥随着最後一名魏軍士兵被砍下頭顱而結束,在單于包紮傷口的時候,左賢王帶着自己的護衛前來拜見。

這一次單于出兵的消息一發出,不知為何,一向與單于不睦的左賢王竟主動響應,單于雖然心中疑慮,但左賢王在匈奴中實力不弱,又主動示好,他也不好拒絕,索性便和左賢王合兵一處。

而這一路上,左賢王的部隊作戰也算英勇,倒像是真心前來參戰,這也讓單于放下了開始的防備和戒心。

“左賢王,讓你麾下的勇士盡快打掃戰場,這裏已臨近魏國腹地,我們不要再往前,”單于對他點點頭示意,“明天就返回草原。”

左賢王聞言先是答應下,但随即卻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壓低了聲音對單于道,“單于,咱們再往前三十裏就是魏國的滄州城,據說滄州大相國寺裏供着一把長命鎖,能保佑子孫平安,魏國皇帝每次誕下皇子都要送去長命鎖下祈福,所以魏國皇室這些年從沒有子嗣夭折。”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單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阏氏懷孕即将産子的事情草原人盡皆知,單于自然也希望自己和阏氏的孩子健健康康,他的心被左賢王說動了。

只是,多少年沙場征戰的本能讓單于莫名覺得心緒煩躁,不知是由于匈奴太久沒有犯邊而訓練松懈或是別的原因,這一路上的魏國守軍竟弱得可憐,任由單于不到一月便連破數城攻入魏國腹地,這樣的反常反而叫單于心生警惕。

“單于,不如咱們去滄州看一看,情況不妙就立刻撤兵,魏狗難道還能攔得住咱們匈奴的鐵騎?”左賢王豪邁一笑,“再說,若是能成功奪來長命鎖,阏氏見了也會高興吧。”

“是啊,我為我們的孩子奪來了長命鎖,阏氏會因此感動吧,或許她就……”左賢王的這句話狠狠刺中了單于的軟肋,他的心裏再不遲疑,“行,今晚休息一夜,明日出兵滄州。”

他站起身主動拍了拍左賢王的肩膀,“左賢王,先前因為冊封阏氏之事,我與你有些不快,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麽會呢,您是草原的王,我和我的部族永遠是您最忠誠的仆人。”左賢王謙卑地彎下了身子,但在單于看不到的瞳孔深處,陰冷的怨恨卻一閃而過。

“轟!”不知不覺間,濃密的烏雲遮蔽了天空,陰郁的雲層間雷聲大作,暴雨将至。

“阏氏!阏氏!不好了!”一名侍女在滾滾雷聲中踉跄着跑進了王帳,陣陣陰冷的秋寒順着掀起的帳簾吹進帳內,讓可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怎麽了?”可可聽到,在帳外整個王庭仿佛炸了鍋一般,人喊馬嘶混亂不堪,可她生産在即,不方便走動,所以不知發生了什麽。

侍女顫抖着聲音道:“到處都在傳言,說單于在魏國中箭身亡,臨死前傳位給了左賢王,現在大家人心惶惶,大巫祝正在外面安撫大家呢。”

“他……他死了?”可可愣了愣,旋即才反應過來,她竟沒有絲毫喜悅,只是呆呆地呢喃着,“怎麽可能,他怎麽會死呢,誰能殺得了他,魏國有誰能殺得了他……”

“轟!”又是一陣炸雷響起,整個天空仿佛都被閃電劈為兩半,一陣針刺般的劇痛從腹部傳來,可可本能地捂着肚子大口呼吸。

她覺得眼前有些暈眩,外面的暴雨似乎淌進了帳篷,可可摸到地面上都是濕漉漉的一片,她擡起手,手掌上滿是刺目的猩紅。

“血!血啊!阏氏,你流了好多血!”侍女顫抖的尖叫聲被淹沒在雷聲裏,可可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她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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