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我和胖子坐在青銅巨門前，聽着那首胖子不知道哪裏找來的英文歌，多年來的疲憊在這片刻的停歇中似乎格外眷顧我，我居然在這黑暗中想要睡覺。我靠着胖子，他似乎也同我一樣疲憊不堪，靜默的空間裏我倆相互枕着。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眼前發出一陣虛弱的光，一個人影走到我面前，我一下子驚醒，面前果然站着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了，那一刻仿佛我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有些激動又有些平靜，我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五味雜全的心情。

他張了張口，好像有很多話對我說，可最後只有一句簡單的“你老了。”

十年的時間讓我忘記了很多，但有關他的一切，我都記得請清楚，所以當他的聲音響起時，我還是覺得我們像當年一樣，都沒曾改變過。

我站起身，胖子失去重心的被驚醒了，他一下子跳起來剛想罵人，看到悶油瓶完好無缺的出現在我們面前時，立刻憋回去到嘴邊的髒話，神情一變，一下就勾上悶油瓶和我的肩膀，叫了一聲小哥，弄的悶油瓶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小哥你終于舍得出來了！”

我道：“胖子，你輕點，小哥剛出來，經不起你折騰。”

“我這不是激動嗎，我們鐵三角終于團聚了。”胖子此時沒有跟我插科打诨，倒也是正經起來。我知道胖子是真高興，他已經笑得眯不上眼了，我也一樣。

悶油瓶朝身後緩緩合上的大門看了一眼，環境太黑，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才剛出來，不會又想回去吧，可不能讓他再回青銅門了。

我立刻拍拍他的肩膀，提示他道，“小哥，走啦。”

朝旁邊待命的夥計，打了一個手勢，“收拾，回杭州！”

出去的通道似乎比來時短了很多，我知道路程沒有變，只是身邊陪同的人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導致的。胖子和悶油瓶走在我前面，我身後是幾個得力的夥計。

直到見到外面的陽光，我才恍惚過來，我都感覺一切太不真實，這個夢我做了十年，十年我來了無數次長白山，想過千萬次悶油瓶出來的場景，只是從來沒有想到能這麽平淡和順利。

出洞口悶油瓶就停住腳步，擡起頭仰着臉閉着眼，此時悶油瓶給人一種如獲新生一般的感覺，誰說不是呢，青銅門裏十年的時間，能再次見到陽光，不就是一種新生嗎。

雖然刺骨疾馳的風在□□我們這群人，但是對于悶油瓶似乎沒有什麽影響。陽光灑在他身上，一半在明一半在俺，有一種說不清的清冷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人情味。

突然他轉頭看向了我，淺淺笑意，眼底盡是柔和，我從沒有在他眼裏看到過這種神色，一個溫柔眼神的悶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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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我的身體突然像不受控制一樣，抖的不行，十年啊，我努力了整整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刻，那種歸于平淡的感覺一下子充斥着整個身體，有溫熱的東西從我的眼眶流下來，也順着我的鼻腔裏流了下來。

我努力也朝悶油瓶笑笑，還沒等我笑出來，胖子就扶住了我顫抖的身體，“小哥，你這勾魂的一笑，看把天真激動的鼻血都冒出來了。”

胖子眼疾手快往我眼睛上摸了一把，嘴裏還念叨着，“都這麽大了，還哭，小哥不都回來了嗎，你想讓身後的夥計看笑話是不？”

我嗦了一下，也朝胖子笑了笑，“我開心。”

“你可別笑，笑的比鬼還難看。”胖子一邊幫我擦鼻血，一邊打趣我。

我也不想讓夥計看笑話，畢竟我是那麽大公司的老總，我手底下還有那麽多夥計，我的面子也很重要，可是我現在就是忍不住，就是止不住的想哭。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覺得這句話可能不太準确，應該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盡情處。

胖子幫我處理好流出來的鼻血，我們又折回溫泉修整了一會，畢竟鼻腔粘膜又受損了，血還沒止住就在雪地裏穿行，我這鼻子估計別想要。

夥計們在溫泉邊架起鍋煮了一點熱食，色香味俱全的蔬菜牛肉，即使我聞不到，但是我也能感覺到這味道充斥着這個小小的空間，幾十天的神經緊繃，終于可以在這一刻停歇，此時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我給悶油瓶盛了一點湯，一碗牛肉，他現在剛出來需要暖暖胃。胖子也給我盛了一大碗，說不能小哥出來就虧待自己。

吃完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後，我們繼續下山。白雪皚皚的山上，晴空萬裏。不知走了多久，我看到了三聖母峰，高高的矗立在那裏，曾經悶油瓶跪下朝它磕了三個頭，如今我也依舊覺得它聖神威嚴不可觸犯。

“張起靈，我們終于可以回家啦。”我手做喇叭狀朝着三聖母峰大喊道，聲音在雪地裏穿行，對我來說仿佛穿越了這十年歲月一樣，我聽到淡淡的回聲傳來，那是三聖母對我的饋贈。

寒風帶來遠處的回音，冷冷的打在我的臉上，我才徹底明白過來，悶油瓶是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有胖子有我手下的夥計，一切真實的存在。

“天真，我們都知道小哥出來了，你別激動，等會引起雪崩就嗝屁了。”胖子立刻過來打住我，生怕我再發什麽神經大喊大叫。

“雪崩個錘子，那座山隔了我們十萬八千裏，我們這麽平的地方怎麽會有雪崩。”我立刻反駁道。

經過我這麽一喊，沉重的隊伍終于有了說話聲，主要是胖子喋喋不休的問悶油瓶。我走的稍微往後了一點，跟夥計們走在一起，隔離了悶油瓶和胖子，不成規矩的幾個小子瞬間就活躍起來了，“老大，這小張哥真這麽厲害？”

我得意的朝他們炫耀道：“那可不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當初人家號令盜墓界的時候，你們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那老大，你是怎麽勾搭上這麽厲害的人物的？”

他們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等我回答，我瞬間就不開心了，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去，“什麽叫勾搭？你們老大我是誰？道上響當當的小三爺。當年捉屍蹩、打海猴子、殺禁婆、與雞冠蛇鬥智鬥勇等等，我從來沒怕過！”

他們是跟了我幾年的老夥計了，這一批人沒有編制到公司裏去，私底下跟着我的，所以跟我也有親和力。

當年那些事跡我可以吹半天，這些夥計也都愛聽，似乎跟着我，我可以帶他們去經歷一番我吹牛逼的那些東西，他們也會漏出崇拜的眼神。其實除了那次去了古潼京下過墓，後來我從來沒有下過鬥，他們自然也沒有，所以他們才向往我說的那些刺激的冒險。

我在這裏跟夥計們吹的正開心，胖子就在前面大叫我和夥計趕快跟上，那嗓門現在怎麽不嚷嚷着會出現雪崩了。

走出二道河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在一家農莊吃的飯，胖子和幾個夥計搬來了幾箱啤酒，點了一大桌子菜，說是給悶油瓶慶祝的，我笑笑也沒阻止，去旁邊的地方訂了幾個房間。

我跟胖子打好招呼，讓他們別喝醉，手底下夥計也都答應了。這麽冷的天，你們喝醉了我可搬不動。

飯間，因為我不能喝太多酒，夥計們也更多的是敬悶油瓶和胖子，敬悶油瓶倒是不講究，朝他舉杯他就喝，給他倒多少他喝多少，他不愛說話只悶頭喝酒，夥計們豎起大拇指誇道小張哥好酒量。我見他們這樣一個個敬下去，悶油瓶非喝醉不可，而且人家剛從門裏出來，身體肯定是要緩一緩的。

我擋住悶油瓶喝酒的手，“小哥，少喝點。”

我把悶油瓶手裏的酒搶過來，一口喝掉，“這杯算我的，謝兄弟們這麽多年來和我一起掃清汪家障礙。”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朝夥計們舉杯，“這一杯我吳邪敬兄弟們。”

“老大，跟你混我們兄弟們都沒後悔過，這一杯我坎肩敬你。”之後輪着幾個兄弟一杯一杯的敬，胖子在旁邊起哄，也過來舉起酒杯敬我，一旦敬酒正式開始，停都停不下來。

胖子一直在吹我們三個當年的英勇事跡，我偶爾插嘴幾句，即使悶油瓶沒有怎麽說話，這一頓晚飯吃的着實熱鬧，如果瞎子小花在這裏那更熱鬧翻天。

一頓飯下來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的酒量很大，只是不知道今晚怎麽就這麽容易醉，可能是身側有令人安心之人，所以放下了所有防備吧。

最後暈乎乎的倒在桌上，看着幾個夥計也趴下了，胖子也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菜。我支撐起身體給自己倒了了三杯，一杯敬“貴人”相助，一杯敬十年已過，一杯敬故人歸來。

最後當我舉起酒杯去敬悶油瓶的時候，發現悶油瓶的兩個腦袋在搖晃，“小哥，你怎麽變成兩個腦袋了？”

悠遠的聲音傳來，仿佛隔了幾個世紀，熟悉到我幾乎以為這是夢境，“吳邪，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