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生擒

第35章 生擒

白桃睜眼醒來時, 總覺得有些心慌。

出了屋子,她第一眼看見的是馬六,開口問道:“阿枕去哪裏了?”

馬六回答:“就在隔壁。”

他的語氣平平, 沒有平日的笑意。不知為何,白桃總覺得馬六的眼神有些逃避。

白桃突然懷疑, 說不定阿枕不想成親而偷偷跑掉了。

她快步走到隔壁, 就見青年坐在院中慢悠悠地吃着早點。

少女神色匆匆,沈宴清轉過身來看她, 問道:“怎麽了?”

白桃松了一口氣:“沒什麽。”

雖是如此, 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白桃沒在自己的屋子找到馬六, 問了其他人, 才在馬六的院子裏看到他。

馬六站在院子裏, 仰着頭, 面帶茫然,看着遠處的天在發呆。

白桃更覺得奇怪了,喊他:“馬六!”

馬六回過神來:“小姐。”

“你怎麽了?”

“沒有。”馬六搖搖頭,轉而道,“今日二當家的可能會回山上來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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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白桃一驚, 不會是來接阿枕下山的吧。

想到這點, 白桃立即回到小院, 看上去有點垂頭喪氣。

沈宴清發現了她的異樣, 問道:“怎麽了?”

白桃搖搖頭,而後才回答:“二哥今天應該會上山來。”

“今日?”

“應該是吧, 馬六說的。”白桃支着腦袋,側頭看向他, 有些郁悶地開口,“他不會是來把你接走的吧。”

沈宴清松了一口氣, 溫聲道:“也快到日子了。”

一說到出嫁,白桃的心情愉悅了些:“沒錯!”

兩個人一齊在院子裏等,近中午的時候,白橋帶着人上了山來。

白桃出去迎接,就看見白橋身後還跟着幾個馬車,拖着好幾個大木箱子。

白橋朝她走來,伸出手将她抱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白橋不明所以,就聽她道:“桃桃,婚事得提前了。”

白桃一面疑惑,又感到欣喜:“提前?”

“過幾日爹爹和大哥都要出城去,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只能讓你和枕大夫先成婚,然後派人送你們去鎮州。”

白桃感覺有點不對勁:“這麽急嗎?”

“嗯。”白橋硬着頭皮道,接着,他又望向沈宴清:“我妹妹先交給你照顧一段時間,可以嗎?”

白橋希望這段時間的風波過去,還能将白桃接回來。

沈宴清如他預期一般點點頭。

白橋帶他們進了屋,讓人将木箱子擡了上來。他朝白桃擡了擡下巴:“打開吧。”

白桃将信将疑地打開,就看見疊放得整整齊齊的紅衣。

她震驚道:“喜服?”

白橋點點頭。

形勢危及,不得不趕工完成。幸而白家三個男人都會縫衣服,晝夜接班苦幹,才早早地把這件衣裳趕完。

白桃一垂眼,便看着嫁衣上的紅線有一個小圈,心中忽然一酸。

她們家的衣裳線頭處總會有一個小圈,爹爹說這樣子縫得牢。

後來白桃看馬六的衣裳是沒有的,段鴻弋的衣裳上也是沒有的,只有他們家有。

她的爹爹和哥哥,居然為她縫制嫁衣。

見她不動,白橋催促道:“愣着做什麽,看看。”

白桃抿了一下唇,不動,反道:“哥哥急什麽。”

白橋一頓,笑道:“你不是想早點嫁給枕大夫嘛。”

白桃心中很亂,種種跡象表明,她哥哥不太對。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阿枕,低聲道:“可是我也不想離開哥哥。”

白橋哽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外面進來一個人,白橋臉色微變,接着就道:“送小姐從南面下山。”

“馬六呢?”白橋在門外望見了他,與他示意道,“保護好小姐。”

馬六朝他點了點頭。

囑咐完後,白橋帶着人離開。而馬六也走進屋中:“小姐,跟我走吧。”

“去哪兒?”

“下山。”

白桃再度陷入了沉默,而後才道:“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麽事。”

馬六的視線掃到身旁的枕大夫,然後又望向她。

白桃似乎明白了什麽,臉色微變,接着就戳了戳身邊的男人:“跟我走。”

沈宴清神色有些微妙。

白桃抿着唇瓣,也無心解釋,對馬六道:“讓寨子中的人迅速到這裏集合,準備下山。身強力壯的,去拉馬車。”

這條消息迅速地傳下去,沈宴清心中微訝,沒想到白家山寨反應得這麽快。

身旁的少女唇瓣緊抿,顯然是擔心極了。

沈宴清心想,他并非善惡不分之人,既然白家沒有把事情做絕,他們也不會致人死地。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寨子中的人烏泱泱的彙聚在一起。他們之中,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失明和跛足的需要人攙扶。

白桃掃了一眼衆人,開口道:“老人小孩上車,其餘人騎馬。出發!”

她的聲音很大,只有身旁的人才能聽得出來,她的氣息不穩。

小姑娘轉過身來,看向沈宴清:“阿枕也跟我們一起吧。”

這一時刻,她沒有平日的天真,反而多出了許多沉穩。

沈宴清随他們上馬,部隊浩浩蕩蕩,聲音嘈雜。

白桃的馬在最前領路,沈宴清在她的身邊。

他擡頭望了一眼天色,日頭高照,這一時刻,興許淩溫書已經帶着人和白橋碰面了。

但白家将寨子裏的人悉數轉移,沈宴清懷疑,他們原本就沒有求和的打算。

所行的盡頭已經沒有路。

然而,白桃跳下馬,招呼其他人道:“把前面的藤蔓撥開。”

說罷,她也提着刀,将藤蔓撥開。天光露了出來,露出一個兩丈高的石門。

衆人豁然一聲,白桃催促道:“這裏能迅速穿過,進入另一個山頭,大家快點走。”

待隊伍經行之後,白桃又将上面的藤蔓撥下來遮擋。她費力撥弄時,手指有些刺痛,藤蔓上的葉子淩厲,将她的手割出幾道細小的口子。

白桃無心去管。

這時,一個身影籠罩過來,白桃偏頭去望,一時啞了。

青年溫聲道:“我來幫你。”

然而,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沈宴清手臂一擡,就将藏在袖中的銀子彈了出去,剛好落在一個裸露的石塊上。

如果淩溫書帶人追到這裏,一定能發現。

白桃毫無察覺,只是嘆了口氣:“對不起。”

沈宴清眉峰微挑:“對不起什麽?”

“我沒說過實話。”白桃感覺手指有點生疼,不由得顫了顫,續道,“其實我們家不是普通人家,這寨子也不是普通的寨子。”

沈宴清訝異她的坦白,一時沉默。

白桃望了一眼外面,開口道:“先走吧,路上說。”

之前她一直如同被護在掌心的大小姐,此刻卻擔起了重任。

沈宴清看着她瘦弱的身形,一時無言。而後手心被人攥住,冰冷的觸感傳來,沈宴清這才發現,她手心冰涼,而且生了一層薄汗。

她是在害怕的。

然而這麽多人面前,她不能怕。

沈宴清感到有些微妙。

他來不及多想,接着就跟着白桃再度上馬。

這些人中老弱病殘俱全,隊伍走不快。走了一段山路以後,衆人不得不停下來歇息。然而靜坐之時,卻沒有一個人表達不滿。

看來,他們心底都知道會發生什麽。

山中只能聽見些許鳥雀的聲音,沈宴清擡頭仰望,灼日懸于頂。

按照計劃,他們兵分兩路,一路進城,另一路上山。

現在,應該已經救下之前被俘虜的将士。

只是沈宴清沒想到,白家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條隐蔽的後路。如此一來,淩溫書要發現這裏,還要一陣。

沈宴清環視衆人,內心思索。

既然白家沒有把事情做絕,他也沒有必要不留餘地。如果白家歸降,他可以放這些人一條生路。

做了什麽事治什麽罪,沒有必要牽連其他人。

“阿枕?”

清脆的少女聲音讓沈宴清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

沈宴清搖頭不語。

這畫面落在白桃眼裏,讓她心生愧疚。

她突然間有點後悔,如果不是她說想要嫁給他,也不會讓他陷入到這種境地。

她站在青年面前,突然開口道:“我還知道有一條路。”

沈宴清垂着眸子看她。

“這條路通往另一座山,通向昌州。”白桃道,“如果阿枕走那條路,那就不用和我們一樣被追了。”

沈宴清神色一頓。

“我之前一直沒同你說過。”白桃決心坦白,“其實我們家一直不讨官府喜歡,他們稱我們為山匪。所以,他們不會放過我們。”

“但你不一樣。”白桃望着他,“只要你不和我們待在一起,就不會被牽扯進來。”

沈宴清眉尾一跳,她這話的意思是……想将他撇開?

“今後我不會提到你。”白桃繼續道,“如果你被人發現,只要咬死是我們脅迫你的,也應該會沒事。”

白桃誠心實意地道:“現在才告訴你這些,真的對不起。”

聽完這番話,沈宴清一時情緒複雜。

他的手指搭在袖口邊沿,似在思索,又像是在考慮她這番話的可行性,白桃不确定。

白桃繼續道:“等到了下一個路口,我們就分別吧。”

沈宴清望向她。

少女神色已經平靜下來,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好像沒那麽害怕了。

明明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落難的時候,自己要肩負起轉移寨子的重任,卻讓他自己跑。

沈宴清眸色一暗,回想起某些晦暗的日子。

當廢太子的诏書傳遍京城時,昔日親朋好友紛紛劃清界限。

沈宴清心中感慨,竟不如一個小姑娘。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馬六就上前道:“小姐,我們該出發了。”

白桃點點頭,回望一眼沈宴清。

青年的衣衫迎風而起,他神色堅定,開口道:“我不會走。”

得了這樣一句話,白桃突然鼻尖一酸。

她抿了抿唇瓣:“好。”

遠處的風卷走了她眼眶裏的水汽,白桃朝衆人宣布:“我們出發。”

*

遠山重疊,鳥鳴清幽。

一群人在山道穿行,隊伍進行不快,相互還需要拉扯攙扶。

途徑岔路時,白桃還是停下來指給身旁的男人:“從這條路一直往前,就能到昌州。”

沈宴清掃了一眼那個方向,搖了搖頭。

白桃:“好。”

走了一日,衆人抵達了一處無人小村落,準備在此躲避一夜。

安排好衆人以後,白桃才自己找了一個茅屋,馬六和沈宴清跟着她進來。

茅屋不大,白桃讓人在地方鋪了一層薄毯,衆人可以挨着講究一晚。

夜色降臨,衆人趕了一日的路,身心疲累,相互之間沒有什麽交談就進入了夢鄉。

沈宴清和白桃相隔不遠,他無需轉過去看,就能看見她半個身子蜷縮,斜靠在包袱上。

他回想起上一次從東丘離手中救出她的那一晚,明明也是講究的一夜,但那天她身上蓋滿了同行兄弟的衣衫。

而如今,她只能抱着手臂,擁着自己的溫度。

看着她,沈宴清一時心緒複雜。

選擇了與她同行,就意味着未來他恢複身份的時候,會保下她。

但如今,他忽然有點不确定她會是什麽反應。

當然,他也不需要在意她的反應。小丫頭自己也知道,他們的身份并不名正言順。

不過,他可以多做一步。即便她沒了靠山,看在這些日子相處的份上,他可以許她後半生的安穩。

想清楚了這些,沈宴清才安然地睡去。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沈宴清便感覺到了周圍的動靜。

天還蒙蒙亮,視線還混沌不清,身邊的人已經紛紛起身收拾東西,準備繼續趕路。

山路崎岖,然而他們沒有迷路的跡象。

沈宴清跟着他們,默默記下路途。

忽然間,山林的某處鳥雀驚飛,衆人察覺到異樣,不知不覺有些驚恐。

他們來得這麽快嗎?

白桃駐足眺望,一時有些不确定。

然而很快,山野之間就響起了男人的呼喊:“山匪聽令,歸降不殺——”

驚恐一瞬間傳遍了整個隊伍,所有人寂靜無聲。

“大家繼續走。”白桃道,“他們不一定找到了我們。”

衆人回過神來。的确,倘若真的找到了他們,何必這樣滿山的呼喊。

白桃走在最前,加快了腳步。說完那句話以後,她便一直保持着沉默。

身邊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心照不宣,怕多說一個字,心就亂了。

很快,那呼喊聲又聽不見了,白桃暗自松了口氣。

然而,聽見了他們的聲音,就意味着,那些追兵已經離他們很近了。眼下,白桃不得不思考之後的事。

按照計劃,他們再翻過一個山頭,就能抵達最終的小村莊。

在那裏,白婁早早做好了安排,足夠衆人短暫地與世隔絕生活一陣子。

可是現在,如果後面一直有追兵,那被他們發現是遲早的事。

衆人默默的前行,沒有再聽見追兵的呼喊。

但同樣,追兵如同一把利劍懸在衆人的頂項上,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隊伍之間籠罩着一層壓抑的氛圍。

“還有一個辦法。”為首的白桃突然開口,“兵分兩路。”

“小姐?”

“我知道還有一條路,可以繞過遂城,抵達浥州,浥州有我二哥的人可以接應。”白桃道,“那條山路不好走,所以我們只能兵分兩路。”

馬六蹙眉疑惑,但沒有出聲打斷。

他不知道還有另一條路,但不排除白橋把這條路的消息只告訴了白桃。

“大隊還是往前,馬六知道怎麽走。”白桃向衆人宣布,“我要帶人去引開那些追兵。”

“小姐!”

即便白桃的謊話像模像樣,還是有人不相信:“小姐要怎麽去?還能回來嗎?”

白桃回答:“我會從那條路往浥州去。如果爹爹那邊處理的快的話,兩個月內我們就能會和。”

馬六當即攔住她:“要去引開追兵也是我去。”

白桃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道:“如果你是他們的頭領,你會最想抓誰?”

馬六一下子不說話了。

“我和阿枕一起去。”白桃對馬六道,“你也知道,阿枕他很厲害,我不會有事的。”

一旁的沈宴清眸色沉了又沉,應道:“不會有事。”

馬六還是不放心。

然而僵持得越久,衆人就越危險。

白桃當即拉扯了一下馬繩,任性道:“就這麽定了,阿枕,我們走。”

說罷,少女轉身決絕。

馬蹄飛揚,另一處方向的聲音漸遠。

衆人籠罩着一層壓抑,還來不及細想,馬六道:“大家繼續往前走。”

事已至此,衆人只得繼續前行。

馬六帶路,步伐又加快了一倍。

他打算将這些人送到以後,他就回來找小姐。

*

白桃帶着阿枕踏上另一條路。

山路寬闊,看方向,最終會繞回遂城。

沈宴清猜到了她其實沒有什麽第二條路,但還是跟着她駕着馬來來回回,故意作出人多的樣子。

他跟出來只是因為,如果白桃被抓,其實能大大縮短遂州這件事的進程。

其實她被抓了也無妨,他可以保她無恙。

然而,看着小姑娘故作堅韌地板着臉色,他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告訴她,其實她可以直接歸降?

聽起來……很奇怪。

沈晏清試探着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并未想過殺你們。”

白桃微愣,笑道:“你不明白。”

“我們家和官府之間的恩怨得有好多年了。”白桃回答,“最開始,我都不能下山,山下好多官兵。後來我爹爹帶人突襲了周府,他們沒辦法,不得不妥協。”

“兩邊相安無事了幾年,但我知道周遠那小子從來都看不起我。”白桃道,“但每次見到我,他都得叫我一聲白小姐。”

沈晏清沒想到她心底這麽明白。

白桃還要在說話,忽然,林子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臉色微變,對沈晏清道:“我們快走。”

然而這樣的山路,兩個人縱馬而行實在太過亮眼。

很快,空中傳來嗖嗖的聲音,沈晏清臉色一變,當即喝道:“快走!”

然而,兩個人就像是活靶子,箭術飛快穿過白桃身側,沈晏清知道淩溫書手下有幾個箭術高手,這次應該會帶出來。

前方,白桃手臂顫抖,卻還在拉着缰繩,她快沒有知覺了。

然而,身後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白桃開口喊道:“我看見林子了!”

兩個人一塊飛速進了林子,将箭甩在身後。

白桃一直往前,不敢回看。過了一陣子,她沒再聽見嗖嗖的聲音,才回身看了一眼。

身後的人還在,她松了口氣。

林子裏鳥雀紛飛,白桃如同受了驚吓似的看去。結果,她屏息等了半天,什麽也沒出現。

沈晏清想,這不是長久之計。

“停下。”沈宴清開口道,“跟他們談談。”

白桃有些驚訝地望着他。

沈宴清平靜地分析:“倘若他們人多搜山,就我們兩個人,遲早會被他們找到。”

何況,他不希望他們的箭傷到她。

然而白桃卻先開了口:“我是不會投降的。”

她若是屈服,把她的爹爹和哥哥置于何地。

“你躲起來吧。”白桃的語氣沒有任何責怪,“到時候他們來抓我,或許就不會去抓你。”

沈宴清抿唇不語。

白桃張望了一下四周,四周都是山林,樹木擎天,他們已經過了最容易惹人發覺的山谷。

山路崎岖,又有諸多樹林遮掩,其實未必會被找到。

只是接下來幾日,她恐怕都要在山中度過了。

然而,她來不及多想,遠處忽然傳來了馬蹄聲。白桃臉色一變,看向阿枕:“我們快走。”

沈宴清卻不想把這件事拖下去了。

他眸光一沉,開口道:“沒法再走了。”

白桃以為他在害怕,咬了一下唇瓣:“那我們分開。”

她飛快地環視地形,心中有了決斷道:“面前有兩條山路,一條灌木茂密,适合躲藏,你可以下馬去那邊。我會繼續騎馬往前,走大路,這樣他們會被我吸引,興許你能逃脫。”

白桃深吸了一口氣:“放心吧,就算我不幸被抓,也不會供出你來的。”

沈宴清沒說話。

馬蹄聲愈來愈近,眼前的人還是無動于衷,白桃咬咬牙道:“我去引開他們。”

說罷,白桃當即馭馬從他身旁經過,還朝他喝道:“快走!”

而後,沈宴清便看見她駕馬往回跑。

沒過多久,她便跳下馬,踉跄地鑽進灌木叢。夏日多蟲蛇,她這樣鑽進灌木叢林,很危險。

沈宴清攥緊了缰繩。

很快,騎兵趕到面前,看到馬上的人紛紛停下,禮道:“殿下。”

沈宴清的眸光冷淡,看到他們身後的箭筒空了一塊。

“生擒匪公主。”沈晏清冷冷開口,再次強調,“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少。”

“是。”

叢林間,層層疊疊的聲音傳來:“生擒匪公主——”

白桃跌了一下,但是她不敢停下。

也不知道阿枕現在怎麽樣了。

知道逃不掉,白桃還是想搏一搏,不想被他們找到。他們是外鄉人,對遂州的山路遠沒有她熟悉,萬一她就逃掉了呢?

抱着這樣的信念,白桃加快了腳步。

她在叢林之間穿梭,視線裏已經很久沒看見追兵了,那些聲音也不見。

穿過這片叢林之後,能直接抵達一大片樹林,路更好走。

白桃如此想着,忽然又停下。她逃掉了,萬一阿枕不認路怎麽辦?

她一拍腦袋,還是太草率了。

可是現在也沒辦法,已經與他分開,只能等追兵離開以後,她再去找。

希望他不會有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白桃毫無知覺,終于從樹叢之中鑽了出來。

手心已被磨紅,有點癢,身上有幾處也有點癢癢的感覺,但白桃已無心去管。

這一片樹林茂密,靜谧無聲,白桃踩着幹枯的樹枝向前走。

走了沒多久,她就要扶一下樹木觀察四周,想借着樹林遮掩身形。

周圍只能聽見些許蟬鳴,遠處的枝頭動了一下,鳥撲棱着翅膀飛了出來,将白桃驚了一跳。

眼下,她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但她還有心思去想,不知道阿枕怎麽辦。

自己眼下安全了,白桃擔心他超過了擔心她自己。

害怕他被抓,也怕他在林子裏迷路。他能不能認得樹上的果子,會不會在山林中餓死?

白桃忘記了那個人還有擒猛虎之能,只把他當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

走了沒多久,她腿腳一軟,跪了下來。

她已經走了很久了,途中也一直沒有進食。原本的包袱給了馬六他們,自己身上沒帶什麽出來。

白桃一面走,一面歇,摔跤了就爬起來。

直到她爬完最後一個坡,看到守在林子盡頭的人影。

她心頭一跳,然而這麽久的逃亡,她已經筋疲力竭。

來不及反應,她轉身時跌了下去。

這一動靜很快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有人高喊道:“在那裏!”

接着,他們猶如欣喜一般地奔走相告。

白桃最後還想掙紮,直到被人團團圍住。

他們手持樸刀,謹慎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看着他們這麽嚴肅的樣子,白桃不禁有點想笑。

抓一個小姑娘出動了這麽多人,他們可真是太廢物了。

生擒是吧?

白桃手臂一攤,直接躺倒。

好了,她走不動了。

面對突然躺下的少女,一時之間,抓捕的将士都有些錯愕。

有人上前踢了踢她的腿,兇狠道:“起來!快點走!”

白桃有氣無力地喊道:“走不動了!”

這些人面面相觑,終于有人開口道:“把她扛回去。”

小姑娘被幾個人架着扛到了背上,這群人還狠狠地威脅道:“不許耍花招。”

白桃閉着眼,敷衍地應了幾聲。

她已經走了很遠的路,身上早沒了力氣。沒想到被俘之後,下山輕輕松松。

在那人一抖一抖的肩膀上,白桃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身邊是那群人的叫罵:“這死丫頭,居然睡過去了!把她給弄醒!”

大概是斥責她沒有一點被綁的覺悟。

白桃心想,他們不會想看她痛哭流涕和求饒吧?

她在心中冷笑了兩下,斥道:“吵死了!”

身邊的人先是默了一陣,接着猶如被點燃的炮仗一般高聲罵道:“死丫頭!”

走在隊伍最前的人突然道:“好了,都閉嘴。”

“不必同她一般見識。”那人道,“殿下要的是人,都別輕敵,小心中了她的計。”

白桃驚了一下,他們把她當成什麽人了,她可什麽都沒想!

不過既然他這麽說,白桃故意冷哼一聲。

身邊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

抓捕的士兵們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提防這丫頭整出什麽幺蛾子。

就這麽下了山,白桃擡眼時,眼睛還有點眩暈。

不過她很快能發現,這條大道是先前和阿枕分開的那條。如今大道上滿是官兵,而阿枕不知所蹤。

遠處的官兵簇擁着一個人,像是他們的首領。

因為隔得太遠,白桃看不清。

不過,他們之前說是誰的吩咐?殿下?

白桃暗自冷哼。不管他們說的是誰,這仇,她都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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