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念頭
第50章 念頭
少女杏眼圓睜, 震驚不已。而青年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計謀得逞。
白桃又一次被他戲弄,氣道:“我就算流落街頭去做乞丐, 也不會給你做女使!”
沈宴清含着笑意道:“現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過,做個女使不僅有吃住, 每個月還付你二兩銀子。”
這話白桃聽着有點熟悉, 仔細一想,這不是當時為了拉他入夥的時候所說的話嗎?
他還記得?
白桃臉色微變, 幹幹一笑:“我的事還是不勞你操心了。”
沈宴清暗自揚着唇角, 手指擡起指了指桌面上的硯臺。
白桃當即會意, 摸了摸鼻子:“行, 我來。”
其實今早的墨早已磨夠了, 然而沈宴清看着她繃着的小臉, 總想看她再說出點什麽話來。
他回想起他母後在宮裏養的一只貓,平日軟乎乎的,炸毛的時候沖人喵喵叫,不但沒什麽威懾力,反而更讓人想去給它順毛。
沈宴清眼神一眯, 問道:“你想不想進京?”
“京城?”白桃先是一愣, 但很快回應, “不去。”
“為什麽。”
“家裏好。”白桃磨墨的手忽然停下來, 故意朝沈宴清一笑,“何況, 進京以後再碰見你怎麽辦?”
“也是。”沈宴清接過話頭,語氣已平淡許多, “返回遂州之後,不日我就會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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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揚起了眉, 好像聽見了什麽喜訊:“真的嗎?”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桃收回笑容,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倘若有機會,自然還是希望能進京看看。”
這當然不是真話,不過是迫于壓力的妥協。
沈宴清心底明白,便不再說話。眼見墨被她造的差不多了,開口道:“好了,你去玩吧。”
白桃歡歡喜喜地離開書房。
傍晚時分,管家回到書房複命,言明夏恒之事已做好安排。
沈宴清不是什麽善人,插手這事只是想早點擺脫這個麻煩:“給他個機會,倘若他再耍小心思,找個理由将他打發了。”
輕松閑适的差事,哪有這麽容易得到。
*
自從夏恒被管家帶走之後,白桃就再沒見過他。聽聞他已經有了新的住處,回來收拾過一次包袱。
返回遂城的時候,白桃緊緊地跟着白橋,生怕什麽時候被他們落下。
隊伍停在平吉樓前。一進入樓中,白桃便看見大哥白樟站在大堂中迎接。
小姑娘眼前一亮,正想跑過去,身邊的二哥将她拉住。
白橋輕輕地朝她搖頭。
白桃停下腳步,便看見白樟掃他們一眼,最後朝走在最前的沈晏清拱手行禮。
沈宴清免去他的禮數,轉過身來,朝白橋道:“帶她去堂中坐坐。”
白桃心生不滿,下意識地拉住了白橋的袖子。
白橋知道她在想什麽,揉了一把她的腦袋:“乖乖等你哥回來。”
白桃這才撤開手,平吉樓內的人将她領到一處隔間。她轉身望去,只能看見他們上樓的身影。
他們要談事情,她只能待在一旁。
白桃嘆了口氣,揮手招來掌櫃點菜。
趕路兩日,基本上只能吃些幹糧,沒一頓好飯。正好她有空閑,便将平吉樓的招牌菜點個遍。平吉樓能開成遂城第一酒樓,它的菜色絕不簡單。
白桃一個人一口氣點了六個菜,突然感覺自己像極了那位揮霍無度的段小四爺。
她停下筷子,歪着頭想了想,招來人問道:“你們知道段四爺在哪裏嗎?”
被問的小厮先是一愣,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他還在平吉樓嗎?”
小厮把頭埋得更低,不敢說話。
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們其實都是那個人的俘虜,所以這個問題白桃問不出答案。
只是一想起這個人,忽然間白桃就不太想吃東西了。
這一頓飯吃完,她的哥哥們還沒出來,白桃在外等得有些焦躁。上一回她就是這麽等,結果她差點見不到哥哥們。
身邊的小厮将白桃桌上的餐盤撤走,白桃便趁機站起身來回到堂中。
很快就有人發現她的動向而掃來視線,即便是到了遂城,她還是得被盯着。
這麽一個想法剛冒出頭來,白桃便覺得有些不高興。
不過她知道,那個人很快就要離開了。等他離開以後,一切生活都會回到從前。
白桃現在很希望他快點走。
正想時,平吉樓二樓忽然傳出了一點動靜。白桃視線望去,廳堂的門被打開,裏面的人依次走出來。
白桃從中沒看見她哥哥的身影,反倒是那個欺負過她的陌生男人向她掃來目光。
很快,那個人走下樓,到了白桃面前:“還請小姐不要随意走動。”
“我在這裏等我哥。”白桃當即駁道,“我這麽大一個人,你們還怕看不住嗎?”
這麽多人,白桃覺得他最麻煩。
淩溫書被她的話一噎,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蠻橫。
然而,他的确不能對她做點什麽。
他摸不準殿下對她的态度,只知道對這個丫頭,不能用上對待段家那人的手段。
淩溫書的心思轉了幾個圈,決定不和小丫頭計較。正當他整理言辭要再勸的時候,面前的人卻沒了影。
白桃壓根沒理會身邊的男人,一見到她哥從樓上下來,便飛奔而去。
少女衣擺翩跹,小小的身影徑直地落進白樟的懷抱裏。
白樟無奈道:“你慢點。”
白橋在一旁酸溜溜地開口:“有了大哥就忘了二哥。”
白桃不答白橋,打算就讓他酸着。
這麽寒暄了一番,白桃才松開白樟。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周圍,沒有看見那個人,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爹爹去哪了?”白桃問。
段家在遂州,白婁原本與鎮州軍在和他們談判。如今談判不成,只能開打。作為最熟悉地形的白婁,自然而然被留在了身邊。
然而這些白樟不敢告訴白桃,怕她擔心:“爹爹還有些事在忙。”
白桃先是一愣,但很快從這句模糊不清的話中明白過來。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她爹爹還在為此奔波。
白桃心中頓然有點難過,嘟囔道:“什麽時候可以結束?”
這個問題連白樟自己也摸不準,但他還是溫聲道:“很快了。”
一家人生活了這麽多年,白桃一聽就知道其實不确定。她心中有點失落,又問道:“這些日子,我還要住在周府嗎?”
“不用了。”白樟滿含笑意,“我們回家。”
白桃歡天喜地地摟住了她哥的脖子:“太好了,我現在就要回家!”
兩個哥哥一左一右地将她保護在中間,路過淩溫書的時候,對方掃來視線:“去哪裏?”
白樟回答:“殿下允許我們将桃桃帶回家。”
淩溫書的視線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似乎在考慮白樟話裏的真實性。
他想了想,白家重視合作,反叛的幾率不大,何況他們的爹還掌握在他們手裏。
淩溫擡手,讓人放行。
他們離開平吉樓以後,淩溫書一轉身,就看見了欄杆的身影。殿下站在二樓,遠遠眺望。
淩溫書很快地走到沈宴清的面前,禀道:“他們走了。”
只要殿下一聲令下,他就可以讓人把他們抓回來。
然而殿下應了一聲:“朝中的信來了嗎?”
淩溫書先是一頓,回答道,“來過了,都已送到了周府上。”
*
周府書房。
青年面無表情地就着油燈将書信點燃,火舌跳動,不知道從哪裏忽然刮起一陣風。
沈宴清眉峰一淩,清亮的聲音在夜間響起:“誰?”
安靜的夜間,只有從外面傳來一聲詢問:“殿下?”
“不用進來。”沈宴清朝外道。
很快,他迅速拾起桌上的小硯,朝屋頂砸去,嘭地一聲,落下了兩個人來。
兩人穿着緊身夜行衣,直直地跪在沈宴清身前:“禦衛營前觐見。屬下奉陛下之命,來接殿下回京。”
“哦。”青年神色如常,毫無戒備地走上前,問道,“禦衛營,如今是誰在統率?”
兩個人心知暴露,當即擡起頭來,殺意橫生。
迎面兩把利刃朝沈宴清劈來,他當即側身,将其中一個人手腕一折。
骨頭一聲脆響,那個的手腕應聲折斷,青年輕易地奪下長刀。
攻守易勢,兩兵相接。青年飛快擡手,刻在骨子裏的刀法又快又狠,咚隆兩聲,面前兩人倒了下去。
外面的侍衛匆匆趕來,當即愣住了。
屋內滿是血腥味道,地上癱倒着兩具屍首。青年手中長刀滴血,眉目冷淡,猶如閻羅。
“屬、屬下來遲,請殿下責罰。”
沈宴清嫌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首,将長刀一扔:“處理掉,再點上檀香。”
青年借着燭光掃視了一下渾身上下,雖然沒有沾到什麽血點,但他總覺的髒髒的,便蹙着眉道:“備水。”
吩咐傳遍周府,熱水很快備好。
淩溫書因要巡查,并不在沈宴清身旁,來請罪的時候,沈宴清已經坐在了浴房裏。
隔着門扇,淩溫書聲音十分清晰,帶着些許緊張:“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沈宴清無心與他多話,只道,“守在外面。”
霧氣缭繞之間,青年原本冷淡的眉骨更顯得冷漠,身處熱水之中卻依然感覺寒涼。
禦衛營的統率是沈宴清欽定的池明。禦衛營能保存至今,是因為沈宴清當年的留存的批複,他們曾經受過沈宴清的的恩惠,要迎接必然是池明帶人親自來。
今夜的兩人,不一定是禦衛營的人,但必然是京中的勢力。
眼下,這些争鬥再一次出現在沈宴清面前,他還是覺得煩躁不已。
才了結過兩個人,血液中的興奮再一次湧起,沈宴清忽然想将那些人全部殺了。
青年仰着長頸深呼吸,花了一點時間将心情平複。
算了,回想起京中那些人,沈宴清還是覺得厭惡不已。
浴房內外寂靜無聲,良久,外面突然傳來淩溫書的一句詢問:“殿下……您還在嗎?”
沈宴清覺得很煩,與京中有牽扯的人和事,他都覺得煩。
“殿下?”
“在。”沈宴清迫不得已回答道。
外面識趣地沒在有聲音,清亮的蟬鳴成了寂靜之中唯一的樂章。
遂州在京城千裏之外,卻如同天外世界,反而讓沈宴清感到安心。
這裏的山水也好,淳樸的百姓也好,簡單純粹,讓他感覺很輕松。
還有聒噪的小姑娘。
一想起來她生氣的樣子,沈宴清忽然間揚起了嘴角。
把她帶走吧。
這個念頭一在青年腦海中浮現,便如同江水潮流奔騰,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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