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發現
第64章 發現
這段時間, 他自己說過好幾次這樣的話,白桃已然見怪不怪。
“我留在這裏做什麽?”白桃毫不在意地回答,“我爹爹和哥哥都在遂州, 我的家也在遂州,哪有人不回家的。”
平日裏一般問到這裏, 沈晏清就不會再問。不過今日, 他倒是有了別的興致,樂此不疲地發問:“倘若你在京中也有一個家呢?”
白桃仔細想了想, 回答道:“不會。”
“爹爹和哥哥都不喜歡京城, 遂州很好的, 沒必要過來。”
回答完, 白桃将桌上的紫蘇湯飲盡, 一副餮足的神情。她繼續道:“你也不用試探我了, 我這顆要回家的心,誰都動搖不了。”
沈宴清只是笑笑,沒再言語。
吃過飯後,他又出門去了。白桃一向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也就沒在意。
百無聊賴之際, 白桃加了一件披風, 打算出門走走。
走在路上, 白桃便能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
“這段日子弄得人心惶惶的。”提籃的女子小聲道, “我已經好幾日都不曾出門了。”
另一個女子立馬接話道:“你不是正好成婚沒多久?噓,別讓人聽見。”
京中所傳言的“氣運之女”害死已婚新婦的事, 白桃也聽說了,但往日只聽到一些只言片語。
今日恰巧聽見有人說這件事, 白桃便就近找了一個茶攤子坐下。
臨街的兩個女子的聲音原本還很小,但說着說着聲音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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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害怕得睡不着, 都是我家夫君一直摟着我,我才好些。”
“你家夫君待你不錯,不像我家的那個,一天天的就知道吃酒摸牌。”
白桃沒想聽她們說起家事,一時之間有點尴尬。
兩個女子繼續聊天,目光不時地掃向外面,怕被人聽見。白桃只得佯作喝茶,但見一旁的侍衛警惕地看向遠處的女子,她不由得輕咳兩聲,小聲囑咐:“看什麽呢?別看她們。”
侍衛們這才木讷地轉移視線。
白桃默嘆了一聲,跟着她的這幾個侍衛十分盡職盡責,寸步不離,但永遠學不會察言觀色,比起馬六來差遠了。
“我家表妹原本也是要議親的,她年已十七,都要是老姑娘了。”提籃的女子深深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等到議親那家人的兒子回來,結果現在又因為這事給耽擱了,你說這算是什麽事?”
“淩家那位大人回來了?”
“是吧?”提籃女子回答,“前幾日我就看到了京華大道的車馬了,聽說四州的山匪平定之後,是提前回來述職的。”
聽到“山匪”二字,白桃便立馬警覺起來。
畢竟她印象裏,如今口中的“匪亂”說的就是他們家的事。
她記得,确實有位淩大人,一直跟在二殿下的身邊。沒有跟着他們一起進京,似乎要在遂州處理完那些事。
如果他們所說的就是這位淩大人,是不是說明家裏的事已經解決,答應那個人的事已經做到,她可以提前回家?
想到這裏,白桃心底一陣欣喜。再過半個月,就算離家兩個月了,也是最後的期限。
提前回家,見到爹爹和哥哥,那就是再好不過。
在白桃思索間,兩個女子已經走遠,沒入人群之中,沒影了。
不過就算他們在,白桃也不好向他們确認。
面前一道身影趨近,是茶攤的老板上來加茶。
白桃趁機問道:“前幾日淩大人回來了?”
她說得沒頭沒尾,也沒明說淩大人是誰,但如果前幾日的排場很大的話,街上的人應該都知道的。
茶攤老板微愣,回答道:“是吧。”
“前幾日京華大道被封了,聽說是有軍隊回朝,那條道上守備森嚴,具體的,我們也看不到。”茶攤老板道,“至于是哪位大人,我就不知道了。”
白桃朝他笑笑:“多謝告知。我家表哥原是軍裏的官爺,随軍出征了很久,那位淩大人是他的上級。我想淩大人回來了,他也該回來了。”
茶攤老板一聽家裏是軍爺,恍然大悟似的,臉色愈發恭敬起來:“原來是這樣。”
“姑娘不必擔心。”茶攤老板道,“回京之後總是有很多事宜,要過幾日才能回家,姑娘和家裏人再等幾日應該就能等到。”
白桃朝他道謝。
一旁的侍衛繃直着臉色看着她,顯然沒想到她說起謊話來還能這麽面不改色,心底有點驚異。
“姑娘不是京城中人吧。”茶攤老板忽然問。
白桃心底一跳,果然做生意的人眼睛都極為雪亮,連忙道:“是,前陣子才來京城投靠舅母。舅母整日裏念叨着表哥的事,所以我方才一聽見淩大人,便想起表哥來了。”
“原是這樣。”茶攤老板嘟囔了一聲,又笑道,“姑娘先用茶,我這還有別的客人。”
待他走後,白桃松了一口氣。腦袋裏回想的是淩大人的身影,她和淩大人不僅不熟悉,甚至是相看兩厭的程度,不好多打聽。
“回府。”
白桃轉頭回府,原本是想去問遂州的事。
通向書房一路無燈,沈宴清不在府中。
白桃只好囑咐侍衛道:“殿下回來之後,告訴他我有事找他……或者殿下回來以後來告知我。”
侍衛答應。
白桃坐在屋子裏等,沒等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中途醒來又忘記要等人的事,回到床榻上去睡覺,隐約之中聽到了些許動靜,但她沒選擇醒過來。
第二日起時天光大亮,白桃找人一問,二殿下天不亮就出去了。
白桃平日裏不想見他,就沒發現,要真見到這個人還挺難。
一連空等了兩日,白桃決定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吃過晚飯,她先睡了一陣,醒來之後讓人搬了個長椅在書房外坐着等。
她直覺,書房對他而言比卧房更重要。
侍衛的視線不時朝她掃過來,帶着震驚和不可思議,然而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讓她挪步。
書房是重地,閑人不可進,可是她也沒進來,只是在門口。
侍衛們十分默契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消息遞到了沈宴清的面前。
醉香樓中,燈影搖晃。
桌邊跪着兩個身穿官袍的男子不住地求饒,接連搬出家中的老母和妻兒,希望貴人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
“為人做假證的那一日,嚴大人該想到這個結果。”
沈宴清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何況,這半年來,嚴大人節節高升,嚴母在外也為你攬了不少賄賂,兩個月之前她還為你強娶了一位妾室。你不放過別人,怎麽讓人放過你?”
嚴大人身形一僵,沒想到二殿下才回來不久就将這些事查得清清楚楚。早就聽說過李公公的事,嚴大人也盡力将證據都銷毀,哪知道他還能查出這麽多。
“臣等當初并不是針對殿下而為之,只是說出實情,還望殿下明鑒。”一旁的男子自知也逃不過,連忙辯駁,“何況殿下此次回京如此大張旗鼓報複半年前的事,弄得人心惶惶,殿下就不怕朝局不穩嗎?”
嚴大人也立即接話道:“微臣雖然有錯,但都是照例行事。殿下還年輕,不知道朝中之事無論是替人辦事還是自己辦事,每一步都需要打點……實在算不得行賄。”
因為從上到下都在爛,所以将錯事當做常事,甚至搬出明目來推崇。
沈宴清放下玉杯,不同他争辯,笑道:“這些話,你寫進狀書裏去吧。”
“……殿下!”
兩位大人還想再掙紮一下,就見侍衛湊近二殿下說了什麽,二殿下臉色微變。
沒等他們再說什麽,二殿下便起身離去,速度之快,不知道又是哪一家要遭殃了。
侍衛告訴沈宴清,白姑娘在書房之外等他。
這事不尋常,白桃就從沒主動等過他,尤其還是在書房這種地方。
他思索了一下,心想大約是遂州的事讓她知道了。
沈宴清既不曾禁過她的足,也沒有限制她和誰接觸,她的确有可能得知那邊的消息,但沈宴清左右也沒想到她能從哪個地方得到消息。
她知道遂州事情平定之後,一定會想要回家。
但他不是那麽想放她回去。
一方面是京中的事情沒有這麽快結束,另一方面,有個小丫頭在身邊鬧騰,平淡的日子總不會那麽難熬。
青年板着臉回到府中,原本坐在長椅上的小姑娘便如同畫卷上被點活的小松鼠,忽然間蹦跶到了面前。
“你回來了!”
這種驚喜的語氣前所未有。
沈宴清恍惚了一下,回過身來應道:“嗯,回來了。”
少女唇角揚起,興奮地問道:“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淩大人回京了,是有這件事吧?”
雖然早已知道她要提這件事,但沈宴清還是難以避免地壓下唇角,臉色并不是很高興。
白桃不管不顧地繼續問道:“是不是說,扈州的事情已經了結了?我能回家與爹爹哥哥團聚去了?”
青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接着從她身旁走過,沒有正面回答他。
見他不回答,白桃的語氣也淡了,問道:“……你不會這時候想反悔吧。”
可惜的是,她雖然單純,但一向很會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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