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借人

第81章 借人

後廚沒有點燈, 越是走近,白桃心底就越疑惑。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住在附近的人,陶唐從一旁走出來, 頗為疑惑地問:“是誰——”

單薄的身影逆光而來,陶唐瞪大了眼睛:“白小姐!”

許久不見, 白桃也十分欣喜。與他寒暄一陣, 就想起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

“後廚裏面有人嗎?藥熬好了嗎?”

陶唐一頭霧水:“今日殿下在外吃過晚飯,後廚沒有生火。你說的藥, 是什麽?”

白桃心中更加疑惑, 但涉及他的私事, 只好含糊地說:“沒什麽。”

她急匆匆回到書房, 看見池明在門外, 走上去低聲問:“後廚什麽都沒有。”

池明面不改色:“方才藥已經端進去了。”

白桃面色有些僵硬, 她抿了抿唇瓣,嘟囔道:“這樣。”

“那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池明回答:“可以的,白小姐。”

白桃松了一口氣,池明轉身為她帶路。

走出院子的時候,白桃心中還有些遲疑, 居然這麽順利。她飛快地走上馬車, 後背靠在散發着馨香的車壁上, 心情平複下來。

她下意識地就去摸袖子裏的玉佩, 這個動作已成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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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有一個硬物墜着的袖子突然空掉,白桃瞪直了眼睛。

她的玉佩還在他的手上。

馬車已然行駛, 車輪的辘辘聲緩慢而悠遠,白桃連忙掀了車簾, 吩咐外面的侍衛道:“回去。”

雖然那是個假的婚約,但卻是家裏千叮萬囑讓她帶出來的玉佩, 她不想遺失。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早知道就不把玉佩拿出來了。

重新回到府宅,有侍衛迎接。

白桃急匆匆地走到書房,守在書房外的池明聽見腳步聲,視線一轉,驚訝便流露出來。

沒想到她會真的再回來。

池明走上前攔住白桃的去路:“白小姐。”

“我有一塊玉佩落在了書房。”白桃看見池明松了口氣,“殿下如今如何?你能幫我去取玉佩嗎?”

池明又是一愣,低下頭去:“請小姐恕罪,若無要事,屬下們不敢進書房打擾殿下。”

白桃沉重地吐了一口氣,也料到會是這樣。

“小姐若是急切,可以進書房看看看。興許殿下已經恢複了神志。”

書房的門扇依舊是大開着,與白桃離開時一樣。天色更加幽暗,白桃一陣恍惚,忽然覺得書房的入口猶如山中的洞穴,黯淡、神秘、危險。

要不還是去看一看。

白桃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門扇将她的視線遮掩,裏面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響。

能看書,大概是恢複了。

白桃心一橫,走進書房。但她頭還是低着,不敢看人:“殿下。”

有的時候他身上的威壓吓人,白桃也覺得不舒服。

書房裏的人并未回應。

白桃緩緩擡頭,便看見書桌一角放置着一個海碗,這海碗她有點眼熟,上一次用來給他盛藥。

青年側着頭望着她,神情疑惑,似乎在問為什麽她去了這麽久才回。

白桃心底一沉,他好像并未恢複。

少女硬着頭皮開口,語氣并不堅定:“……我的玉佩在你那裏。”

面前的人神色未動,視線跟着她移動。

白桃慢慢地走上前,聲音輕柔,怕将他激怒。

“還在嗎?就是剛剛給你的那塊。”

青年的右手緩緩擡起,從手指縫隙之中漏出一條朱紅的流蘇。

白桃心中一喜,伸出手想要拿回來,哪知道面前的青年巋然不動。

“想要。”他突然道。

白桃臉色一僵,他這是什麽意思,喜歡這塊玉佩嗎?

身為皇子,他所見過的珠寶玉器數不勝數,怎麽可能看得上她手裏這一塊。

白桃苦笑:“這玉佩對我很重要,你先還給我,下次我送一個給你好不好?”

沈晏清不答,手指在玉佩上摩挲,思考着那個“孟”是何種含義。

在遂州的兩個多月時間裏,他沒有見過有什麽孟姓的人同她很熟悉。

他還需要花時間去了解這玉佩的來歷,而現在,他不想讓這來歷不明之物,回到她手上。

“不好。”沈晏清回答。

“求求你。”白桃低聲道,“我要拿着這個玉佩回去嫁人的。”

沈晏清的神情忽然變得冷漠而危險,白桃垂着腦袋,苦惱怎麽從他的手中拿回玉佩,沒有留意他身上的氣息變化。

嫁人。

白家真的給他找了一個夫君,居然還贈了玉佩。

沈晏清打定主意要召見程寺,這麽重要的事,程寺居然沒有察覺上報。

白桃半天沒有想到辦法,決定放棄。現在的他不好說話,等明日天晴,他恢複理智之後,總會把這塊玉佩還給她吧。

“那你先幫我保管,等我要回家的時候再還給我好嗎?”

考慮到他在生病,她的語氣輕輕柔柔,帶着哄人的意味。

“回家。”青年一板一眼重複她的詞語。

白桃臉色一僵,他總不會不讓她回家?

她瞥向一旁空空的海碗,心底疑惑。沒道理,他喝過藥了呀。

“今日天色已晚,我總要有個去處。”白桃語氣溫和,同他商量,“我還要去吃點東西。”

沈晏清默默地注視着她,好早在思考她話中的含義。

白桃繼續道:“你放心,下一次下雨的時候我還會再回來的。”

面前的青年終于動容,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白桃心底先松了一口氣。

她慢慢往後退,對方的視線目不轉睛地望着她,十分平和,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

白桃這才安下心來。

玉佩要不到就算了,先回家。說不定明天他神志恢複之後,還會派人把玉佩送來。

白桃轉身對池明道:“玉佩沒有拿到。倘若殿下明日問起,還望你幫我拿着,送到客棧或者我自己來拿。”

池明答應。

白桃再度坐上馬車返回客棧。進了客棧發現一群人圍着長桌,桌中間坐着她的二哥,這些人像是在商量什麽事。

忽然間,有人機敏地轉向白桃,呼道:“小姐回來了。”

白桃不知道他們怎麽突然這樣興奮,但也加快步伐走上前,應道:“我回來了!”

坐直身軀的白橋倒不見多欣喜,平靜道:“終于回了。”

這氣氛讓白桃覺得不對勁:“怎麽了?”

白橋漫不經心地道:“怕你回不來,我都報官了。”

“報官?”白桃難以置信,“報什麽官。”

“說家中有人走失。”白橋轉身指了一個人,“去和他們說,不用找了。”

“他們真去找了?”白桃依舊難以置信。

何況,她所在的那座府邸隐藏很深,就是之前,她也沒在那附近見過什麽官府的人。

就算他們真能找到,也沒法将她從那些侍衛身邊帶出來。

“只要肯出銀子,會有人找的。”白橋回答。

白桃:“……”她的好哥哥。

“不說這個了,我現在好歹已經回到客棧。”白桃坐在他的面前,“有點餓。”

白橋立馬招來小二,給她點了一碗熱鹵面。

面很快端上來,白桃接下筷子,望着圍在她身邊的這些人。

“你們都吃過了嗎?”

他們都是慣常跟着白橋送貨物的,此次進京也一并跟了來。

“你好好吃飯。”白橋先囑咐她,轉身讓其他人回去休息。

馬六亦在一旁坐下,嘆氣道:“小姐不知道,二少爺回來沒見着小姐,急得團團轉。”

“我不是讓小二留下口信了麽?”白桃不解。

“留個口信有什麽用。”白橋看着這個妹妹就牙癢癢,恨鐵不成鋼,“是不是那個人派人帶走你?你就這麽跟着人家走。”

白桃輕嘆一聲:“難不成我要哭鬧着跟他們說,若是帶走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白橋顯然被她這句話噎到,抿抿唇,不說話。

“反正人都已經在京城了。”白桃嘟囔着,想得很開。

白橋無可奈何地笑笑。

過了一會兒,小二忽然走上前來,朝她鞠了一躬:“白小姐。”

“白小姐是外地人,恐怕沒嘗過京城裏的飯菜。”小二笑道,“廚房裏恰巧剩下了一些,給小姐嘗嘗。”

小二身子往一旁挪去,他身後有幾個廚子端着幾盤菜放置在她的桌面上。菜品精致,看上去鮮香可口。

白橋擰着眉問道:“這是客棧裏有的菜?”

小二笑道:“自然有的,只是這菜比較貴,不輕易擺出來。”

白橋撇撇嘴:“好東西不擺在明面上,這是什麽道理。”

“還望少爺小聲一些,替我們保密。”小二低聲道,“客棧裏偶爾會有貴客來,點了菜吃不完,會送給其他的顧客,我看二位是外地來客,才特地送來。”

“哪能這麽巧。”白橋不屑。

“您若是不信,我可以試吃給您看。”小二賠笑道,“本來只是一片好心,不想您這麽不領情。”

白橋漠然道:“那你當着我的面吃。”

小二無奈,飛快地跑去取來筷子和小碟,小心翼翼地夾菜。

試吃也是門技術活,不能吃最上邊的菜,不能破壞原先菜品的美感,不能讓筷子把各個菜的味道給弄混。

小二表面上笑着,心底卻在叫苦,這份錢不好賺。

待他一樣樣試吃完,白橋這才開口:“多謝。”

見他不再有意見,小二菜終于松了口氣,朝桌邊的三人鞠了一躬:“請各位慢用。”

慢慢地退出他們的視線,小二鑽進後院。幕布将客棧前後分開,後院站着一個八尺的男子,身形筆直,負手而立。

小二恭恭敬敬地禀報:“大人,已經送過去了。”

面前的人轉過身,小二便識趣地壓下腰,伸出手接下遞來的錢袋子:“多謝大人。”

幕布之前,桌面上的菜還是沒人動。

桌面上的菜品散發着誘人的鮮香,白桃咽了咽唾沫。然而,她多看一眼都會引來白橋的目光。

“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加小心。”白橋忍不住碎碎念,“不能随便接外人的東西,也不能喝別人遞過來的水。”

“我們帶着貨物出門的,稍不留神給人鑽了空子,丢了東西是小,丢了命是大。”白橋加重語氣,“養成習慣。”

白桃嘟囔道:“那菜不就浪費了。”

“客棧和酒樓外邊總有些乞兒,待會兒送給他們。”白橋示意她,“若是吃完還沒吃飽,我屋子裏還有糕點。”

“糕點?”白桃驚訝道。

“回來路上給你帶的。”白橋沒好氣道,“哪知道你跟別人走了。”

白桃沒想到他竟然還想着她,嘿嘿一笑:“還是哥哥最好。”

白橋昂起下巴,毫不謙虛:“那是自然。”

待白桃吃完鹵面,白橋把帶給她的糕點拿出來,讓她當做零嘴。

看着自己的妹妹捧着糕點滿臉興奮的樣子,白橋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的傻妹妹,怎麽養出來的,對人這麽不設防。

白橋決定,一定早點回遂州,免得白桃在京城裏吃虧。

鎮州帶來的貨物交給前來接應的官差收走,等他們确認無誤之後會派人前來通知。白橋在客棧裏等候,一日過去,終于有人上門找他。

“貨品清點無誤。”那人道,“只是我們大人要見你。”

白橋只身被人帶到茶館外,引路人對白橋道:“我是沒資格見大人的,只能将你帶到這裏,裏面會有人帶你進去。”

白橋愣愣地看着他離開,深吸了一口氣,走進茶館之中。

入門便聞見茶香撲鼻,女婢側過身來打量他。

他的模樣俊俏,只是身着打扮不是京中的貴人,掃過來的目光有些可怖,女婢們都不敢上前。

茶館裏又走出來一個人,這人并不像一般茶館裏引人的小厮,他身量高,後背挺直,更像是某個大人物身邊的護衛。

白橋心底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人一路将他帶至二樓,裏面有一座雅間,四面挂着竹簟将視線隔開。

隐隐約約之間,能聽見雅間裏有淅瀝的沏茶聲。

護衛在竹簟外停下,示意白橋進去。

白橋走進屋中,就看見裏面端坐的青年,一旁站着兩位随身護衛,證實了他心底的猜測。

白橋行商,規矩都懂得,見到大人物要恭恭敬敬地行禮:“參見殿下。”

沈晏清擺擺手,身旁的侍衛退下。

“起來吧。”沈晏清開口,請他在一旁入座,指着已倒好的茶:“請用。”

周圍的氣氛松弛了些,身份尊貴的二殿下親自招待,甚至為他擺好了茶,換作旁人,或許早就誠惶誠恐地接下,但白橋只是警惕地望他一眼,沉默地坐下。

白橋知道,這一切的源頭,或許和他妹妹有關。

“又見面了。”沈宴清難得搭話,“長話短說。”

“今日請白少爺前來,是有事請托。”沈宴清說得十分誠懇,也沒有身為皇子的架子。

白橋謹慎地問:“殿下想讓草民做什麽,草民一定全力以赴。”

矜貴的皇子語氣的語氣緩,好像真要與他商議:“本殿想向你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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