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威逼

第93章 威逼

秋分過後, 天暗得很快。

沈宴清從外面回來時,院子裏都已點上了燈。

書房外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不時來回踱步, 一聽見動靜便朝他看過來:“你回來了。”

沈晏清挑眉,許久沒見她這樣出來迎接。他今日安排馬六和白家人來見她, 就是希望她開心一點。

“今日出去過了?”沈宴清率先發問, “感覺如何。”

“很高興。”少女如此說,但是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 “先喝藥吧。”

沈宴清眉梢一跳, 停下腳步。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語氣溫和關切:“馬六他們同你說了什麽?”

“他們能說什麽。”白桃反駁道, “還是你怕他們說什麽?”

沈晏清一笑, 轉而道:“你別想那麽多。”

雖然他不确定她在想什麽, 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否則她也不會不高興。

青年男子推開書房的門扇,率先進入:“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說,下個月我要搬回宮裏去。”

白桃眼皮一跳,立即問道:“那我還住在這裏?”

沈晏清回答:“你可以和我一起進宮。”

“還是不必了。”白桃僵笑, 心裏的算盤打得飛快, “既然你都不住在這裏, 那我在這裏也沒有必要, 我不如就住回城南的客棧去,然後——”

“然後回遂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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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清補全她的話, 幽深的眸子靜靜地望向白桃。似乎在說,想都不要想。

白桃的話被他噎住, 沉默片刻:“我不可能一直同你在一起。”

“你可以。”沈晏清篤定。

這種事情白桃不可能辯駁過他,反而會被他繞進去。白桃立即改口:“藥好了, 先喝藥。”

“不急。”沈晏清微笑道,“還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白桃心裏當即生出不好的預感,她望着那雙眼睛,立即轉身,不想聽。

“下個月宮裏舉行儀典。”青年已經開口,“還缺一個随行的司禮太監。”

他這樣開口,基本上由不得白桃拒絕。事情已經在安排,只差她這一步。

白桃只覺得荒謬:“宮中那麽多人,非要我扮這個小太監嗎?”

沈晏清打量了她一番,點頭。

其實司禮太監好找,可他就是希望舉行太子儀典時她能在身邊。

“參加儀典還需要做一些準備,明日就會有人來教你。”沈晏清雙手交疊,似乎全然都是在為她考慮,“放心,并不複雜,儀典當日你只要跟着他們走就好。”

白桃抿唇道:“我不去。”

沈宴清點點頭:“今晚的藥我不喝。”

他竟然用他的病威脅她?白桃氣不打一處來:“好歹也是皇子,這麽無恥的話也能說得出來?”

沈宴清繼續道:“今晚你也不用費心用什麽堵門,拆個窗子還是簡單的。”

白桃驚道:“你!”

少女長這麽大就沒被這麽氣過,冷哼一聲,不想輸了氣勢。

沈宴清走到她的身前,屈身與她平視,溫聲道:“儀典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還算有趣,你只當去玩了一趟,不好嗎?”

白桃別過臉去,深吸一口氣:“我們這樣不對。”

沈晏清的臉色慢慢收斂,認真問道:“哪裏不對。”

白桃自然說不上來,只是她感覺不好,需要避着人的事通常不是什麽好事。

見她不說話,沈晏清蹙起眉來,轉移話題道:“你今日玩累了先去歇着吧。”

白桃不語,轉身走出書房,吩咐侍衛讓後廚的陶唐将湯藥端過來。

說完她就站在書房在不動,一截細瘦的身影扶着門框,清冷又倔強。

陶唐顫顫巍巍端着藥壺過來,不太敢進門。白桃也不勉強,接過盛着藥壺的托盤走回桌邊。取出小盅倒出一些苦藥,正要喝下,身旁的男人已快步上前。

“不苦?”沈晏清聲色冷淡,“讓池明進來。”

“這藥真的有用?”白桃聲音亦是冷淡,“你的病狀每次來得這麽蹊跷,倒不像是病。”

男子身形微頓,視線在少女臉頰上停留。他一手撐在方桌邊,似乎要将桌上的藥碗拿起,但整個身影卻全将她罩住。

“你不相信我。”沈宴清不知是在問她,還是心裏有了答案。

白桃不想靠他那麽近,想要轉身避開他,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手腕。

青年男子眸色深沉,眉宇肅然。但白桃也不是個好脾氣的,直白地道:“我相不相信你,你自己心裏沒有數?你騙了我多少回。”

被說中痛處的男人稍微一愣,身前的少女便掙脫開,一溜煙一樣地跑了。

門外“砰”的一聲傳來,她的住處和書房相去不遠,關門的聲音清晰可聞。

苦藥的氣味在書房內蔓延,青年男子的手指覆蓋在小盅的邊沿輕擦,她方才用這一處喝的藥,上面似乎還有淡淡的餘溫。

藥于他已經不起作用了。

無論發病與否,現在他都想要更多。

*

屋內的炭火燒到半夜就熄了,床榻上的少女毫無知覺,甚至越睡越熱,好像誰把火爐搬到了她的身邊。

身上已經出了些細汗,白桃感覺不大舒服,恍然間睜眼,便看見一張熟悉的眉宇。

而自己整個身子都被他用錦被緊緊裹住,難怪會熱。

她伸手将他推開,面前的人立即醒來,一雙眸子沉靜地看着他。白桃這時候才發現,他的眼眸并不是那種濃重的黑,反而透着一些晶亮的灰。

呼吸只停滞了一瞬,白桃現在居然能平心靜氣地應對。

“你如今是醒着還是病着?”

男人低笑一聲,伸過手繞過白桃的肩頸,摸到她的後腦揉了一把,散漫道:“你不是都要發現了嗎?”

白桃當即愣住:“什麽。”

原先那些懷疑終歸只是懷疑,下午說的話也只是因為她正在氣頭上,白桃不會懷疑別人裝病,誰知道病人自己居然找上門來。

“藥是假的,大夫是假的,發病是假的。”沈晏清一字一句,“騙你留下來是真的。”

一句話把白桃說蒙了,少女眉宇當即擰起,臉頰上不知道突然爬上來了什麽,白桃将它拂開,後知後覺才發現那是他的手。

“我們什麽關系?”青年語氣冷傲,“形影不離的關系。”

屋子裏光線昏暗,他的俊美的臉龐如今也顯得有些詭谲和恐怖。

沈晏清稍稍側身偏向她,目光緊鎖,猶如看向自己的獵物。

蒼白的手掌固執地捏住她的下颌,一字一句:“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

白桃忍無可忍:“你在說什麽?”

“怎麽才能讓兩個人永不分離?”

青年男子傾身壓下來,白桃終于害怕了,連忙打斷他這番話:“你……你先別急。”

面前的人聲音低啞難忍,始終重複着一句話:“你要離開我。”

“……連你也要離開我。”

此刻白桃已經來不及去想他為什麽要說這番話,只感覺她自己就像是狼口的小羊羔,快被吃了,只能找個方法來自救。

“不走不走。”白桃語氣一頓,“我走不了。”

男子低聲笑了,胸腔振動:“府內府外,京城內外,都有我的眼線,你自然走不了。”

白桃沉默。

如玉的手指作勢撫了撫她的臉頰,激起一陣寒意。男子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勢在必得一般拍了拍身前:“安心睡吧。”

看似安撫,實則威逼。

見她不動,沈晏清強勢的手段将她按到身前,語氣不容拒絕:“就寝。”

白桃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躺了下來,一面出聲反抗:“我熱。”

“熱就脫了。”

男子輕描淡寫地勾起她的裏衣的領口,似乎是在還認真考慮脫了以後還會不會熱,弄得白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連下水都不會脫衣服的白桃驟然聽見這個要求,突然感覺臉頰一熱。少女緊擰着眉,默默裹住衣裳躺下。

而面前的人只管她安安靜靜的,沒有強求她脫掉身上的衣物。

侍寝宮女到東宮的第一日就把人趕出去的二殿下對男女之事還是青澀不已,面對眼前的少女才會如此無動于衷,所有的行動都是出于想留下她的本能。

但是就算白桃不說,她還是熱得慌。身前有人纏着她,弄得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旁站了一個身影,白桃睜大眼睛,便見面前的男子衣冠整齊,神色溫和。

“吓到你了?”男人坐在她的榻邊,有些內疚似地蹙起眉,“昨晚或許是病了。”

白桃沒有貿然說話,她還記得他說那些大夫和藥都是假的。

但是面前的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很難和昨晚那個人聯系起來,白桃已經分不清他的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女的沉默讓沈晏清嘆了一口氣:“這樣的道歉,我似乎說過很多次。”

“不過,反正你也走不了,不如暫時先按我說的做留下來。說不定再喝一點藥,過一段時間我的病就好了。”男人語氣溫和,甚至是和她有商有量,“下個月的儀典于我而言十分重要,希望你能夠出席。”

重要的儀典她都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席,算得上什麽參加。白桃嘴角挂着笑意,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能和他一樣,表面一樣背後一樣。

“我會盡力。”白桃開口。

青年滿意地揚了揚唇角,眼角滿是欣喜,卻又被他強硬地壓下來。

這是一個,連真實的喜怒都不敢表現給她的男人。白桃想,她絕不能跟這種人耗一輩子。

等他病好簡直是無稽之談,這種話白桃已經聽過好幾遍。現在白桃只身一人,他的勢力又那樣大,她逃不出去。

她必須再找別的辦法。

白桃想,既然他要把她關在這裏,必然是因為還有忌憚。只要能找到與他抗衡的勢力,或許她能夠趁機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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