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26

Chapter 26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亮了，古凇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掩面嘆了口氣，下了床，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看見床上的人時又默默把手放了回去。

古凇不想上床，随地一坐，一條腿曲起，一只手搭在膝蓋上，靠在床上，餘光在床上與自己的手心游移。

真的推不開嗎？

是不舍得還是不想？

難以啓齒的心事面對萬竹湫時又為何脫口而出了。

今晚的月色太朦胧了，實在看不清。

古凇仰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磕着床沿。

朦胧的光忽然變得刺眼，古凇才後知後覺，天亮了。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坐了起來，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就要下床。古凇把人攔了下來：“幹什麽去？”

萬竹湫着急：“出去，我媽……”

古凇看着萬竹湫身上的傷，答非所問：“還疼嗎？”

萬竹湫搖搖頭，昨晚的記憶噌一下湧上腦海，染紅了臉頰：“不疼了。”

古凇：“我看看。”

萬竹湫乖乖趴回床上，淤青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陳年舊傷，猙獰的疤痕像數條蜈蚣蟄伏在皮膚下，讓人心疼。

古凇默不作聲撥開萬竹湫背上的黑發，拿起旁邊的棉簽，沾了藥開始幫萬竹湫塗抹。感受到絲絲涼意，萬竹湫想翻身，被古凇輕輕按住了肩膀：“別動，給你上藥，不用擔心其他的，我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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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何萬竹湫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來。感受着古凇的動作，涼絲絲的藥水化成了看不見摸不清的銀線一路牽引到萬竹湫的心底，撫平了老舊的傷痕。

七點鐘的光暈順着被風揚起的窗簾落了進來，悄無聲息籠罩着兩個相對無言的少年，溫暖了呼吸，将心跳聲變得清晰可聞。

忽然嘭得一聲，震碎了心跳聲。萬竹湫下意識抖了一下身體。

古凇停下抹藥的動作：“抱歉，弄疼你了。”

萬竹湫搖頭：“不是，我媽走了。”

和以前一樣萬淑慧把他丢到小黑屋就不管了。除非忽然想起來，或者用到他時，萬淑慧才會把他放出來。

按理說無邊的黑暗他應該習慣了，可他依舊害怕，崩潰，窒息，适應不了一點黑暗。

想起萬竹湫媽媽罵的那些話和萬竹湫的反應，古凇問：“你媽媽她經常這樣？”

萬竹湫趴在枕頭上，忽然沉默了。

古凇把棉簽扔到垃圾桶裏，柔聲：“不想說也沒關系。你媽媽不讓你帶外人回家，你為什麽還帶我回來。”

萬竹湫：“我怕你覺得，自作多情。”

古凇啞然，罪惡感一下子就升了上來，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恨自己為什麽口無遮攔開那些玩笑。

他沒說話，萬竹湫還以為怎麽了，磨磨蹭蹭道：“她經常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很讨厭我。”

之前安慰過萬竹湫，現在那些誇母親的話說不出口，反而還覺得自己成了罪人，萬竹湫的母親沒有一點母親的樣子。他誇母親的時候萬竹湫聽着是什麽感受呢？

古凇的心微微抽痛：“不說這個，周末出去玩嗎？”

萬竹湫有些遲疑，很快搖頭：“我還有工作。”

古凇笑了笑沒說話，萬竹湫心裏有些失落，但很快那點失落就被古凇跟着自己去表演的驚喜淹沒了。

看着萬竹湫臉上春回大地，萬物複般的溫柔笑意，古凇也跟着歡喜起來。

陪着萬竹湫表演，演完後帶着萬竹湫逛了一遍游樂場。奇怪的是古凇心裏全然沒了之前逛游樂場的那種孤獨心境，反而多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

或許不是無法言喻，是古凇自己不敢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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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開學，剛升完旗，梁承就來找古凇談話，大致內容就是和學習有關，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私事。

古凇看着鑰匙發呆，實在沒想到那串被他扔了的鑰匙被古昀騁送到了學校裏。本就煩躁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了。

刻在骨子裏的教養讓古凇的煩躁無處發洩，只好趴在課桌上不問世事。

“哎呦我去，怎麽回事，古凇怎麽無精打采的。”任西喆戲谑的看了一眼萬竹湫，“萬竹湫怎麽紅光滿面的，你倆走那麽近，是不是萬竹湫把你榨幹了。”

萬竹湫不知道在幹什麽，聞言，整個人一抖，溫吞吞的擡起頭，不明所以的看着任西喆。

古凇把萬竹湫的反應收入眼底，順手将鑰匙塞到桌洞裏，皮笑肉不笑道：“管你什麽事？”

任西喆摸了摸鼻子：“那是什麽啊？”

古凇：“鑰匙。”

任西喆：“哦。”

“轉回去，我不想看見你。”

“哦。”任西喆十分識相地轉回身。

古凇看向萬竹湫，問：“剛剛幹嘛呢？”

萬竹湫溫吞地掏出一塊黑漆漆的東西：“我的手機是不是壞了，為什麽沒有消息？”

古凇看着那部嶄新的老年機：“什麽消息？”

萬竹湫說：“我買的手機，老板說有手機卡就能收到消息，可是我收不到。”

如水的眸子忽然沉了下去，看得古凇跟着一沉，現在有的老人都不用老年機，改用智能機了，萬竹湫該不會被無良商家騙了吧，“傻子。”

“你要收什麽消息。”

“我……不知道。”

古凇拿出自己的手機在萬竹湫面前晃了晃：“要買這樣的，無論什麽消息都能收到。”

忽然想到什麽，古凇說：“把你手機號給我，有事好聯系。如果你媽媽把你關到小黑屋，你就給我打電話，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接，接了之後無論多晚我都會趕到，陪着你。”

萬竹湫一愣，老年機被古凇抽走了都不知道。

古凇把自己的號碼輸在萬竹湫手機上，怕萬竹湫不會打，還特地教了一遍如何打電話，存號碼，發信息。

兩個人挨在一起，頭靠着頭，肩擦着肩，細微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看得無比認真，以至于後門窗戶多出個人影都不知道。

吱呀一聲，後門被輕輕推開了，好像怕驚擾到他們兩個，來人還特地沖着別人噓了一聲。

周圍安靜的詭異。

古凇率先察覺到不對勁，面無表情把老年機塞到桌肚裏。

萬竹湫第一次帶手機，沒有經驗，知道老師來了，坐的筆直，直挺挺目視前方，想讓人看不出貓膩都難。

老梁輕咳一聲：“萬竹湫你跟我去辦公室。”

古凇立馬站起來：“老師，不管萬竹湫的事，是我非得讓萬竹湫……”

“你閉嘴！”梁承面色難看，呵斥，“站着，沒我的允許不許坐下。”

好像知道古凇想什麽，梁承又說：“也不許動。”

“……”

這老師怎麽什麽都能看出來。

古凇眼睜睜看着萬竹湫遠離自己，忽然有些受不了——這是兩人認識後，白天的時候萬竹湫第一次不在自己的視線內。

古凇也後知後覺什麽，瞬間變了臉色。

萬竹湫也沒去多久，很快就回來了，臉上沒有淚痕。

沒哭，古凇第一時間松了一口氣。

“老梁喊你幹什麽？”

“他問我們為什麽坐那麽近。不許我們靠那麽近，如果再有一次，就把我們調開。”

“哦。”

那沒事了。

他還以為他倆玩手機被老梁看見了呢。

“那沒事了，我們繼續，”古凇從桌肚裏拿出老年機，“學會了吧？”

萬竹湫點頭。

古凇拍拍萬竹湫的頭以示鼓勵。

“任西喆把你手機拿出來。”

“……”

任西喆不情不願把自己的手機從桌肚裏拿了出來。

“手機號碼多少？”

任西喆不情不願報了自己的號碼。

“好，你輸一遍，然後打過去。”

萬竹湫都照做。

現在這個年紀正是學什麽都快的年紀，不一會萬竹湫就把一些基本的東西學會了。古凇還告訴萬竹湫，有微信比電話號碼還方便。但是這個老年機不太支持，過幾天帶着他去選購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