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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為什麽母親跟她說過的話會一字不差地出現在一本書裏?
不對,不止是母親跟她說過的話,這個場景完全就是在她的生活裏真實發生過!
岑月又驚又慌,趕緊往後翻。因為手控制不住發抖,書險些沒拿穩。
在滿篇滿篇的文字裏,岑月一眼看到“史亮”這兩個字。
心髒頓時像是被一只白骨赫然的手攥住,連呼吸都扼住。
阿月?
楊婆婆?
史亮?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什麽?
這些場景,對話,除了當事人,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這些事發生不過幾天時間,一本書從寫下來到出版出來,怎麽可能幾天時間能做到?
岑月渾身冒冷汗。因為這件事太過駭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地鐵到站。
地鐵門車門打開,車廂裏的人蜂擁而出。
岑月冷不丁被人一撞,手裏的書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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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忙彎腰想去撿,卻看着書在一雙又一雙腳下,被踢得越來越遠,她也被人潮裹挾着往後退。
地鐵站的人從來沒有過的多。
“等,等等……”
岑月掙紮,卻怎麽都掙不開周圍的人群。
好不容易等到人潮退去,岑月已經被帶出老遠,腳上的鞋子少了一只。
剛才擠得水洩不通的地鐵站,現在空空如也,她的另一只鞋子靜靜躺在空空的地上。
岑月單腳跳過去,腳塞進鞋裏,終于能站穩一點了。
重新把鞋穿好,岑月猛地想起自己的書,連忙四下尋找,但是毫無蹤影。
整個地鐵站岑月來來回回找了兩三遍都沒有,怕掉軌道裏去了,就兩個候車區來回跑,仔細找,也沒有。又想會不會被人撿到交給地鐵站工作人員了,趕緊跑上去問,還是沒有。
感覺是找不回來了,岑月頹然坐到椅子上。剛一坐下,忽然覺得自己好笑。
腦子是怎麽了?找不到,再去書店重新買一本就好了!
剛剛收到的沖擊太大,又被擠夠嗆,腦子都不轉了。直接重新買一本就能解決的事,她竟然這裏折騰這麽老半天。
岑月一路小跑往書店跑。
興沖沖回到自己拿出的書架,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新的,岑月找到店員。
“你好,我想找一本書,叫……”
《老公在哪裏》這書名到嘴邊,莫名有些羞恥。
岑月輕咳一聲:“書名應該叫《老公在哪裏》,白色封皮,封面上是英文,寫的是‘Where is my husband’,封面上的字是粉紅色。”
聽她描述完一堆信息,店員卻是滿頭霧水的表情:“我們店裏好像沒有這本書。”
岑月心一沉:“怎、怎麽可能?我剛剛買過的,就在你們店裏,大概半小時之前。”
“你稍等一下。”店員往櫃臺那邊走去。
岑月着急,不由跟上去。
“我們店裏有叫《老公在哪裏》的書嗎?”
“沒有吧。”櫃臺裏的人說。
“但是我剛剛才買過,你們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們看我的付款記錄。”岑月忙說。
岑月把手機翻出來。
确認付款記錄,櫃臺裏的人拉出鍵盤:“您稍等一下,我幫您查一下。”
“好的,麻煩了。”岑月雙手攥緊手機,忐忑不安地站在櫃臺前。
很快就有了結果。
“不好意思,真的沒有這本書。”
“怎麽會呢?你也看過我的付款記錄了。”
“會不會您記錯書名了?”
“……記錯書名……”
“應該不會啊。”
她就是因為覺得這個書名很特別才買了這本書,怎麽可能會記錯呢?
眼看着找不回來那本書,岑月快急哭。
“您別着急,我們查下監控,查下監控就知道您買的是哪本書了。”
櫃臺上面裝了攝像頭。
“好。好。”岑月忙不疊點頭。
因為有準确地付款時間,監控查起來也很快。
“您剛剛是在我們店裏買了書,但是買的不是您說的那本。而且您買的不是一本,您買了兩本書。”
“《烏合之衆》和《月亮與六便士》。”
*
——“您剛剛是在我們店裏買了書,但是買的不是您說的那本……”
卧室裏只亮着一盞小臺燈,昏暗光線裏,岑月保持一個姿勢,悄無聲息地坐在椅子上。
她沒有買過那本書,這怎麽可能呢?這怎麽可能呢?
她明明就是從書店的書架上拿下來的,可是卻怎麽都找不到了。不僅書店沒有,所有網購平臺,二手書平臺,她翻了個遍,都沒有這本書。
甚至,無所不知的網絡裏,都找不出一星半點關于這本書的信息。
就像真的這本書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如果真的不存在,那她所經歷的一切是什麽?
夢境?還是幻覺?
從書店出來,她準備打車,路過一個公交車站,廣告牌裏是一個牙科醫院的廣告。她朝着家的方向往前走,等過一個紅綠燈,有個小朋友拿着的氫氣球在她身上輕輕撞了下。下到地鐵站的時候,地鐵還沒來,因為好奇那本書裏寫了什麽,迫不及待地拆開看。後來地鐵到站,她沒注意到,書被撞掉,她想要去撿,卻被人潮擠走,她的鞋子還被擠掉一只。
這些難道都是幻覺嗎?
等等!
記憶突然拉回她拆開看書的瞬間。
岑月一個激靈,趕忙翻開自己的包,伸手一模——
“窸窸窣窣。”
因為當時沒有找到垃圾桶,書的塑封膜撕開之後,她順手就塞進包裏。
看着手裏皺皺巴巴一團的塑封膜,岑月心如擂鼓。
不是幻覺。
不是她神經錯亂。
她是真的看過那本書!
可是如果不是幻覺,為什麽就再也找不到了呢?
如果不是幻覺,那那本書寫的又是些什麽東西?
為什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會出現在那本書裏?生活裏遇見的人,也在那本書裏,甚至連說的話,都是一字不差。
就好像有一個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做了什麽說了什麽,看見什麽聽見什麽,全部都寫進那本書裏。
岑月猛然擡頭看向天花板,下一秒又覺得不對。
縱然可以把攝像頭裝到所有地方,家裏、公司、甚至她吃飯的餐館,也無法解釋那些她只在心裏想過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本書裏。
怎麽都想不明白,岑月莫名想起之前徐星星跟她說的一句話。
——“姐姐,你知道現在很流行的穿書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岑月頓覺荒唐。
然而,好像除了這個荒唐的理由,她再找不出別的什麽理由來解釋這一切了。
不僅那本書,還有她解釋不了的那類似齒輪矯正的聲音。
可是如果接受這個可能,這一切說不通的東西都可以說通了。
不是她的生活被搬進書裏,而是她的生活早就被設定好,她遇見誰聽見誰,做什麽說什麽,都已經被設定好。所以當她想要說一些跟設定不一樣的話時,就會出現那個“咔咔咔”的聲音,來矯正她的“臺詞”,确保故事按照既定安排進行下去。
而她不過就是一個推動故事情節發展,不需要有自己想法感受的……工具人……
岑月突然笑出聲來,可是笑着笑着,視線忽然模糊。
淚眼模糊地看向面前那面牆,牆上貼滿了獎狀。
如果這些都是設定好的,那她迄今為止的這些努力,算什麽?
如果這些都是設定好的,那也就是說,她這一輩子,只能按照別人的設定活着。
做別人要她做的事,說別人想她說的話,跟別人覺得合适的人交朋友,談戀愛?
愛別人覺得她該愛的人,過別人覺得她該過的人生……
至于她想什麽,想做什麽,說什麽,喜歡什麽,讨厭什麽,想和什麽樣的人交朋友,愛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人生,全都不重要。
通通不重要。
不僅不重要,當她的所做所言偏離了給她的設定的時候,那些行為話語就會被矯正,被抹殺。
*
“月月?月月?”
沈靜喊了兩聲,岑月才猛地回神:“嗯?”
“你怎麽了?”
岑月睜大眼睛,顯得有精神的樣子:“沒什麽啊。”
說着,原本細細插着米飯的勺子認真拌拌飯,舀了一勺喂進嘴裏。
“你臉色這麽差,還說沒什麽?”
“不行你早點走呗,反正今天你領導也不在。你就算在這兒硬抗,你領導看不見,也是白費功夫。”
白費功夫?
岑月吃飯的動作稍微頓了頓。
沈靜埋頭吃着飯,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忽然笑了聲。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有一次你也是生病發燒,直接舉着點滴瓶來教室上課了。那天所有老師,一進教室就開始關心你。然後全校都知道有個女生生病都不放松學習,挂着點滴來上課。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我回去看班主任,她都還在念叨這件事,對你贊不絕口。早知道……”
沈靜忽然止住話頭,沒接着往下說早知道什麽,随即換了話題:“今天這米飯感覺有點硬啊,還是少吃點,免得待會兒消化不良。”
岑月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
*
下班回家,岑月埋頭走進小區。發現剛遠遠就隐約聽到的說話聲戛然而止,岑月不由擡頭,卻撞上一堆小心打量的目光。
那些目光既像是怕她發現,又像是怕她沒有發現,收斂跟赤/裸交織。
這樣的目光,岑月見過。
當遇到某個被抓住把柄的八卦對象時,圍在一起的人就會露出這種仿佛某種接頭暗號的目光,就像男人們在酒桌上開的那些不合時宜的黃/色玩笑,以此來做敵我身份區別。
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打量,岑月感覺就像是被人刮掉一層皮,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裏突突直跳,只埋頭鑽進單元樓,逃也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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