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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岑月滿心忐忑回到家,然而打開家門,身上的雷達并沒有檢測到家裏氣氛異常。

岑月進門換鞋。

家裏靜悄悄的,客廳沒人。但是門口并沒有母親在家穿的拖鞋。

岑月穿好拖鞋,往裏走。

“小月……小月?”

母親弱弱的聲音從主卧那邊傳來。聲音聽起來不對勁,岑月包都沒來得及放下,趕緊過去。

推開虛掩的房門,岑月看到母親躺在床上,一只手托着另一只胳膊,滿頭大汗,臉色卻煞白。

“媽!”岑月忙上前,看了眼:“手又痛了?”

張芸疼得說不出話,只虛弱點點頭。

“等我會兒。”

岑月說完,轉身離開卧室,包往沙發上一扔,輕車熟路地從電視下面的抽屜翻出熱水袋,又在茶幾下面的醫藥箱裏找出止痛藥。

水壺燒上水。等水一開,岑月趕緊把水灌進熱水袋,抱着熱水袋送進卧室,小心墊在母親托着的那只胳膊下。

等了會兒,見母親神情漸漸緩和下來,岑月不由松了口氣。

岑月蹲在床邊,輕聲問:“還要喝止痛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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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了。”母親閉着眼輕輕搖頭,“我睡會兒。”

“好。”

岑月幫母親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退出卧室,關好門。

岑月回自己房間換了家裏穿的衣服。

“嗡嗡。”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短促震動一聲。

岑月拿過來一看,史亮又發了消息過來。

從昨天到今天史亮已經發了一堆消息,從開始問她在哪兒,因為關機沒回,話鋒一轉就變成質問,質問她什麽意思,到現在已經氣急敗壞。

岑月拿着手機,仰頭用力喘口氣。

她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這樣,自己做過什麽難道轉眼就忘嗎?而且發出去的消息別人一條都沒回,不就已經是一種态度了嗎?怎麽能這麽厚臉皮的,還好意思理直氣壯地去沖別人發火?

對話框裏消停了會兒,不過岑月轉頭就看到史亮發了朋友圈。

——“果然沒爹的不能要,沒人教,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

這再明顯不過是在沖誰說的話,岑月臉猛地漲紅。

不為被人罵沒爹,而是被說沒家教。

岑月退回到聊天界面,飛快打字。

“跟見第二面的人說去外面過夜,就是你的家教嗎?”

岑月用力點了發送,然而,就在發出去的一瞬間,“咔咔咔”的聲音又響起。一聽到這聲音,岑月就知道不妙。結果不出所料,她明明發了消息出去,對話框裏并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是一片雪花落進水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多荒誕。

岑月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竟然連為自己辯駁一句都做不到,別人卻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為什麽要給她安排這樣一個故事?!

岑月把手機摔到床上。手機一彈,再落回床上。

手機安然無恙,岑月卻吓得表情僵住。不是因為手機險些摔下床,而是……

她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竟然暴怒到會摔東西?

剎那間,她覺得自己變得好陌生。別說動手,她連脾氣都沒怎麽發過,現在卻……

然而,一邊覺得恐懼,一邊又隐隐覺得很痛快。

就像是什麽被關在籠子裏的東西被放了出來。

突然想到什麽,岑月臉色一白。

那剛冒出頭的痛快瞬間被關回去。

岑月幾個深呼吸,撿起手機。手機界面還停在跟史亮的對話框上。

再次深呼吸,壓住情緒,回複——

【我們不合适,就不必浪費彼此時間了。】

點下“發送”,這條消息順利發出,岑月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到實處。

對面沒有回複。

不過已經在朋友圈裏指着鼻子罵了,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不回也正常。岑月直接删除好友。

看到成功删除好友的提醒,岑月就像是在水下悶到快窒息,終于露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魚,渾身說不出的輕快。

岑月忽然有些後悔,那本書她沒能抓住機會看下結局,只看了個開頭就再也找不到了。

不過現在看來,她跟史亮的牽扯并不深。

意識到這一點,岑月有種宛如新生的感覺,心情說不出來的好。

岑月把手機揣進衣兜裏,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岑月煮了母親愛吃的南瓜粥,菜是兩葷一素,也都是母親喜歡吃的。飯菜剛做好,母親就起來了。

“媽,你好點了嗎?”岑月見她出來,忙問。

“好多了。放心吧,沒事。”

岑月把飯菜端上桌。母女在飯桌旁坐下。

“媽,要不你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

“看什麽?我這老毛病了,去看也是那樣。”張芸一臉的不贊同。

“現在這個醫院誰去得起啊,動不動就幾千幾千的。我就是降溫沒注意保暖,吹了冷風,加上估計又要變天了,自己弄弄就好了。”

聽出母親是舍不得花錢,岑月心裏不太好受:“我給你拿錢。”

“我要你拿什麽錢?!”張芸聲調一揚,“都說了,這就是以前在廠裏幹活留下的老毛病,熱水袋暖暖就沒事了。還去醫院,是嫌錢多,把錢拿去打水漂啊?”

知道再說下去,氣氛就要僵了,岑月只好閉嘴。

飯桌上安靜了一會兒。

張芸忽而輕嘆一聲:”所以我催着你相親,找對象,不然你是要像我這樣?一個女人養家,那這輩子的苦你吃都吃不完,錢沒掙到多少,還落一身毛病。結了婚,不管怎麽說,總還是有個人替你擋着,你也輕松點。”

岑月低頭盯着面前的飯碗盯了會兒,試探着,小聲說:“現在挺流行AA制的,什麽東西雙方平攤。”

“那AA頂多也只是談戀愛的時候AA嘛,誰結婚了還AA啊。”

“……也不是沒有。”

“那還結什麽婚?!老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結婚了還分這麽清楚,那算什麽兩口子?”

張芸瞟了岑月一眼:“這種肯定也是極少數,你別拿這種極少數來說事,反正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結婚成家。再說,像這種,你就幹脆別跟他來往,難不成你還傻乎乎要嫁給這種人嗎?不說找個什麽富二代富三代的,你至少不能找一個連我們家都還比不上的人吧。”

話說到這兒,岑月想跟母親說史亮的事。

“媽……”

“叩叩叩。”

岑月剛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

“姐姐!”

岑月還沒開口問是誰,徐星星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岑月起身去開門。

“我媽他們今天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在家有點怕。”徐星星邊換鞋邊說。

“吃飯了嗎?”岑月接過她的書包。

“沒!今天老師拖堂,害我晚飯都沒吃上……啊!好香啊!”徐星星聞到味兒,眼睛亮亮地往屋裏鑽。

“先去洗手。”岑月把人拉住。

徐星星眼睛粘飯桌上,磨磨蹭蹭地去洗手間洗手。岑月去廚房拿碗給她盛飯。

岑月收拾完回房間,一推開房門,就看到徐星星趴在床上,手裏轉着筆,懶洋洋的往放在面前的練習冊上寫字。

“要寫就坐起來好好寫。”岑月開口。床上軟趴趴的,那練習冊又薄得很,怎麽寫得好字。

徐星星回頭,撒嬌:“坐了一天腰都快坐斷了。”

雖然大人們常說,小孩子沒有腰,但是親身經歷過的岑月卻知道,一坐一整天是個什麽滋味。

岑月坐在床邊,幫徐星星按按腰。

徐星星被按得很舒服,長嘆一聲,直接整個人完全趴到床上,側過頭,臉貼在自己的練習冊上,眯眼享受着。

閉目養神緩了會兒,徐星星睜開眼,看着黑乎乎的窗外,說:“姐姐,你在相親啊?”

她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岑月手上動作一頓,過了片刻,輕應聲:“嗯。”

“相親也是要挑吧。”

“嗯。”

“那一定要好好挑,要長得好看的,不然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哦,還要跟你一樣聰明。長得醜的不能要,還有那種嘴碎的,尤其尤其不能要!”

這話岑月聽出一絲絲異樣,莫名想起下午回來的時候在樓下發生的事。

岑月動作停住,不免些許緊張,問:“怎麽了,是聽到有人說什麽了嗎?”

徐星星眨眨眼:“沒有啊。”

“就是覺得男的老說女的八婆八婆,但是有的男的嘴巴碎起來,比女的惡心一千倍一萬倍。我可不喜歡這樣的姐夫,要是你真的找個這樣的回來,我天天攪得他不得安寧!”

岑月被逗笑,又捏捏她的後腰:“好了,起來寫吧。”

*

夜裏下起小雨,第二天又下了一整天。

因為下雨,才下午五點,天已經黑沉得厲害了。岑月撐着雨傘快步走進單元樓,收了傘,把傘上的雨水稍微抖抖才往裏走上臺階。

雨太大,雖然撐了傘,但衣服還是濕了些。一到家,岑月就先把衣服換了,濕衣服放洗衣機裏。收拾完,岑月幫着母親一起準備晚飯。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

“砰砰砰!”有人敲門,力道之大,更像是砸門。

岑月被聲音吓了一跳,張芸轉身去客廳,對着門問:“誰啊?”

“我。”

楊婆婆的聲音傳來。

張芸開門,臉上挂着笑:“這外面下着雨,您怎麽來了?”

楊婆婆似笑非笑地哼了聲:“我今天來就是來要個說法。”

見狀,張芸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怎麽了?什麽事啊?要不進來說?”

“進我就不進了。你家岑月沒有對象,我是起好心,想着我家亮亮也沒有女朋友,我來牽個紅線。結果你們辦的是什麽事,飯也吃了好幾頓了,送的東西也收了,說翻臉就翻臉,有你們這樣的嗎?!”一頓中氣十足的質問。

張芸被說懵了,賠着笑:“這怎麽回事?我都沒聽說啊。”

“那把岑月喊出來,我倒是要問問,這小姑娘家家的,怎麽還耍這些心眼呢?我好心好意的幫她張羅,就因為想着她,還得罪別人說我這麽光想着你們家,不給她們家介紹介紹?有她這樣的嗎?!”

張芸回頭就看見站在客廳裏的岑月。

剛門一開,聽語氣不對,岑月就從廚房出來了,然後将門口兩個人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岑月張嘴欲辯,卻被母親打斷。

“到底怎麽回事?現在弄得人都找上門來了?”

岑月驀地一啞,看到母親跟楊婆婆站在一起,用同樣帶着怨憤的目光看着她,岑月心口狠狠一刺,不知道怎麽的,眼淚就灌滿了眼眶。

岑月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楊婆婆扒開張芸,死盯着岑月:“我今天倒想問問你,見面也是你答應的,吃飯也是你答應的,東西你也收了,現在說句不合适就不聯系了,怎麽着,什麽好處你都要占盡呗?”

“哭什麽,說話啊!”張芸開口。

被母親這麽一厚,原本能忍住的眼淚突然就忍不住了,大顆大顆往下滾,岑月盯着母親,崩潰開口:“你老說女生要自愛,見第二面,就要我去外面過夜的人,你要嫁給他嗎?!”

張芸一愣。

岑月覺得這裏她一刻都待不下去,推開門口的人,就往外跑。

“小月?”

母親叫她,岑月置若罔聞,剛下一坡臺階,就看到樓下有人門開了個小縫,探頭探腦地在聽牆角。見她下來,立馬縮了回去。

岑月含着淚,頭一低,直奔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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