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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那天請了一天假，工作堆成堆，周六一大早，岑月去公司加班。

周六公司沒什麽人，沒人閑話打擾，岑月專心致志地做着手頭上的事，直到肚子開始弱弱抗議，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中午了。

沈靜跟餘敏敏都不在，不想一個人出去吃飯，剛好母親打電話來問她回不回家吃飯。岑月看看手上的工作，還剩一點，帶回家做也可以。

“我回來吃。不過媽你別等我，我這會兒還在公司呢。你先吃，給我留點就行。”

飯點之後，小區樓下到處都是打堆閑聊曬太陽的人，今天天氣格外好，人更是多。

岑月一進小區，就跟楊婆婆迎面碰上。

不等她有所反應，對面的人便已經先避開，繞道走。

岑月不禁暗自松口氣。

“回來了？”

岑月一開門，母親坐在沙發上看過來，開口問。

“嗯。”岑月應了聲，站在門口把鞋換了。

“去洗手，洗完吃飯。”母親起身邊說邊往廚房走。

等洗完手出來，看到飯桌上放着兩碗米飯，岑月扭頭問：“媽，你還沒吃啊？”

母親把端着的菜放到桌上，“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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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讓你先吃嗎？”

“反正沒什麽事，等你回來一起吃也一樣。”

“還有什麽？我來吧。”岑月進廚房端菜。

吃完飯，岑月收拾碗筷。邊忙活着，邊想着下午的安排。

先處理工作，做完應該還可以睡個午覺，睡一個小時，到晚飯之前，剩下的時間用來看自己很想看的那部電影綽綽有餘。

岑月回到房間，剛把電腦打開，手機就響了。

是餘敏敏。

岑月便輸鎖屏密碼，邊接起電話：“喂，敏敏。”

“小月，吃飯了嗎？”

“嗯，吃了。怎麽了？”

“今天天氣這麽好，我們出去溜達溜達呗。”

“可是……”

“哎呀沒有可是啦！出來出來！我開車帶你出去兜兜風，我快到你家小區樓下了，你收拾收拾下來吧。”

“額……”

要是出門，自己的計劃就全打破了。岑月想拒絕，然而剛一張嘴——

“咔咔咔——”

那仿佛魔咒的聲音突然又響起。

有過前面幾次，再發生這種情況，岑月已經心無波瀾。

“好吧。”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挂掉電話，岑月無奈長嘆一口氣，起身去換衣服。

*

岑月站在路邊，注意着來往的黑色私家車。餘敏敏男朋友的車是輛黑色現代。

看來看去，結果一輛白車靠邊停到自己面前。

不認識的車，岑月正準備往旁邊讓讓，車窗降下。

“小月，上車！”

熟悉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

岑月稍微彎腰往車裏看看，餘敏敏坐在駕駛座，興致勃勃地沖她招手。

岑月打開車門上車，拉過安全帶系上：“你換車了？”

餘敏敏把車重新開上主道，神采飛揚：“怎麽樣？好看吧？”

“嗯，好看。不過這車看起來不便宜，你哪兒來這麽多錢買車啊？”

“我哪兒買得起，阿姨買的。”

“阿姨？你男朋友媽媽？”

“嗯。”餘敏敏看着路，點頭。

“就有一次我随口說，覺得黑色的車不好看，他媽媽聽到了。前幾天忽然打電話叫我重新去選一輛喜歡的，把家裏那輛車換掉。”

“嗯，真好。”

“是吧。我也覺得他們對我很好，甚至，比我媽對我還好。他媽媽也說，把我女兒看。”

聽餘敏敏這麽說，岑月不免有些羨慕，找個對自己好的男朋友就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結果未來公婆也這樣好。

餘敏敏把車開到江邊，說想拍幾張照片。

兩個人下車。岑月當起攝影師。

餘敏敏很上鏡，底子好，随便拍拍都很好看。

岑月曾經還建議她要不要去試試做平面模特。

“幫我跟車多拍幾張。”餘敏敏靠在引擎蓋上對岑月說。

岑月拿着手機對着她各種換角度，一口氣拍了幾十張。

“你看看這些行不行？”岑月把手機遞還給餘敏敏。

餘敏敏拿着手機快速翻了翻照片，十分滿意：“OK！OK！”

“你這拍照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就知道找你拍準沒錯！”

“沒有沒有。”岑月連連擺手。

“是因為你上鏡，所以怎麽拍都好看。”

被誇獎，餘敏敏笑着沖她眨了眨眼。

兩個人回到車上。餘敏敏忙着擺弄自己的照片，看樣子是要準備發朋友圈。

岑月坐在駕駛座上，沒開口打擾她，降下車窗，靜靜看着寬闊的江邊。

江上有貨船。

以前沒怎麽注意，現在才發現竟然有貨船從這邊過。

岑月忽然想，這些船是從哪裏來，又要開到哪裏去。順着這江水，最遠可以入海，這些船會走到哪裏？

岑月收回視線，發現餘敏敏的朋友圈還沒有發出去。掃到她手機屏幕一眼，似乎在好友列表裏勾選着。

“這是在弄什麽？”岑月問。

餘敏敏擡頭看了她一眼，解釋：“我想發幾張這車的照片，但是不太想讓我男朋友那邊的人看到。”

“嗯？”岑月意外，“為什麽？”

“就……感覺不太好，尤其是他父母。”

岑月越聽越迷糊，這車是她男朋友父母買的，又不是瞞着家長偷偷買的，發幾張照片會有什麽不好？尤其她男朋友父母對她又那麽好。

“怎麽跟你說呢，畢竟是他父母出錢買的車，我要是顯得太高興了，他們心裏可能會不太舒服。”

“？”

“怎麽會，他媽媽買車的時候叫你挑，不就是希望能買個你喜歡的，買到自己喜歡的車，那高興很正常啊。我覺得看到你高興，他們會更高興吧。”

餘敏敏看着岑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這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雖然他爸媽是說這車買來給我們倆開的，但我要是顯得太高興，就感覺像是這車成我的了，我不想他們多想。”

岑月完全沒有聽懂這個邏輯，但她卻看出了餘敏敏面對她男朋友家裏的小心翼翼。

“我覺得他父母對你那麽好，證明很喜歡你，應該不會想那麽多。”岑月說。

餘敏敏又嘆氣：“是啊，他們對我很好，但有時候自己會覺得不夠。”

“什麽不夠？”

“什麽都不夠啊。”

“就像沈靜說的，他父母雙職工，家裏又有錢。但是我有什麽？家裏要權沒權，要錢沒錢，父母又離婚，現在就是個單親家庭。怎麽跟人家比？”

“哎~所以我都不好意思提結婚的事，一提這個吧，雙方家長肯定要見面，但是那種場合我媽根本就不行，到時候反倒起反作用，連帶着對我印象也不好了。本來單親家庭就已經挺不好了，要是一看我媽那樣子，還不知道怎麽看我。”

“你媽媽現在自己開餐館做生意，每天見到那麽多人，待人處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那是你沒有見過我男朋友的媽媽。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餘敏敏當即反駁。

“那……你男朋友也沒提結婚的事嗎？你們談多久了？”

“快七年了。”

“那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了，結婚是遲早的事，拖也拖不過去。而且結婚主要還是看人，你現在工作也不錯，長得也好看。”

餘敏敏看向岑月，又嘆氣：“我有時候覺得你跟我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那個工作，估計也就只有你覺得好了。你知道我男朋友家裏面的人都是幹什麽的嗎？要麽公務員，要麽國有企業。就我，是在一個私企打工，你知道我跟他們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我連話都不好意思說。”

“其實，沈靜說得挺對的，你眼光也不要太高了。畢竟，光是單親這一條就因為很勸退了，而且你跟我這個還不太一樣，你爸媽離婚那麽早，又是因為你爸會打你媽，很多條件好的家庭都不會選這樣的家庭的，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然年紀越大，越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餘敏敏男朋友打電話來，說自己要去跟朋友喝酒，讓她開車過去，待會兒帶他回家，兩個人的兜風就此結束。

餘敏敏着急去男朋友那邊，岑月就讓她把自己放在一個地鐵站，自己坐地鐵回去。

因為是周六，這個時間點地鐵裏依舊人滿為患。岑月習慣性站到角落裏，透過旁邊地鐵門的玻璃窗看着外面一晃而過的廣告牌發呆。

一直以來，因為餘敏敏說起男朋友或者男朋友家人都是一副陷入幸福的模樣，導致她雖然是個旁觀者，卻對餘敏敏的感情生活有了高倍濾鏡。

等關掉濾鏡，看到的卻是不安，自卑，小心翼翼。

人在很幸福的時候，真的會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好，而這樣不安，自卑，小心翼翼嗎？

沈靜說婚姻就是你挑我，我挑你，彼此挑中就在一起。那個時候餘敏敏說，她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感情。

但是現在看來，即便說最重要的是感情，那些感情之外的東西也依舊如附骨之疽，無孔不入。

家境如何，是不是雙親家庭，父母如何，甚至連工作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若說比較無可避免，可是怎麽會接納這些看法接納得如此徹底？

還是說，感情就是這麽脆弱，就算看得再重，實際上什麽都抵抗不了？

如果是這樣……

那所謂婚姻，不就是用“愛情”包裹的一場漫長的資源置換？

如果是這樣……

那人為什麽要結婚？

因為徐星星忽然出現在視線裏，岑月思緒收住。

不遠處的樹下，徐星星跟一個男生笑鬧。那男生又是皮衣又是破洞牛仔褲，一頭黃頭發，不像是學生。

岑月心頭一跳，忙開口：“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