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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
徐星星在學校跟同學打架,班主任打電話來讓家長去趟學校。
徐星星平時活潑歸活潑,但是從來沒有跟人打過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岑月接到電話急急忙忙就往學校趕。
岑月給徐星星開過家長會,大致記得學校的布局。進了教學樓,直奔初三教師辦公室。
剛上樓,就看到似乎是在走廊裏罰站的徐星星,岑月快步過去。
“星星。”
見徐星星低着頭,岑月壓低聲音叫了她一聲。
到面前之後,岑月上下打量她,就臉上有處細細長長的傷口,像是被抓傷的,這會兒已經結痂。
“沒事吧?”岑月擰眉問。
“徐星星家長?”
辦公室裏出來一人,出聲問。
岑月聞聲擡頭。
面前的男人身穿白色襯衣,戴着一副細框眼鏡,長得幹淨斯文。
岑月沒見過這個人。
“我是徐星星班主任,齊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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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恍然想起徐星星說過他們初三換了班主任。
“啊,您好。”岑月忙打招呼。
“我們進來說吧。”齊謙稍微側身。
“好。”
事情發生在課間,很多同學看到,老師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當時的情況是,兩個人為課桌有沒有擋道争起來,說着說着說急了眼,就動起手來。
聽老師說完,岑月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徐星星,見她沒反駁才開口:“那老師您看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這件事呢,兩個人都有錯,另一個同學我已經嚴厲批評過了。但是徐星星是先動手的那個人,我叫家長來,一是希望她能認識到打人這件事是不對的。二是,據各科老師反應,她最近上課老是走神。還有幾個月就要中考了,以這樣的狀态備戰中考可不行。”
“…………”
徐星星已經被放回去上課了,這會兒辦公室又沒有其他老師在,齊謙坐在辦公椅上一絲不茍地說着徐星星學習上的事情。老師這麽認真傷心,岑月也不敢馬虎,正襟危坐地聽着,時不時點頭連聲應是。
談話接近尾聲的時候,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齊謙拿起手機看了眼,對岑月說:“那今天就這樣吧。”
岑月如釋重負,忙起身,先道謝後道別,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岑月無意識回頭看了眼,卻見齊謙已經離開了自己辦公位,站在窗邊接電話。
兩個人的視線淺淺交接一瞬,岑月微微颔首,對方也回應點了下頭。岑月正要收回視線,窗戶邊的人稍稍轉身,人背對着岑月。
看到齊謙背影的剎那,岑月像是被什麽擊中,冷不丁想起那個雨夜裏在便利店門口見過的那個背影。
難道……
不會這麽巧吧。
岑月腦子裏兩個聲音直打架。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有存在感,原本背對她而站的人忽又轉過身,看着她輕輕皺了皺眉,手機稍微往胸前扣扣,問:“還有什麽事嗎?”
見狀,岑月收回險些脫口而出的話,搖頭:“沒事了。”
岑月轉身走出辦公室。
看他的反應,應該不是那個人。
*
岑月正準備下樓的時候,下課鈴響了。想着徐星星臉上的傷,雖然看起來不嚴重,但畢竟是傷在臉上,萬一留疤破相就不好了。岑月折身去徐星星班上。
“同學,麻煩幫我叫一下徐星星。”
“徐星星,有人找!”
岑月站在教室外面等了會兒,然後見到徐星星臉上還是剛剛被罰站的陰沉表情走出來。
徐星星性格大大咧咧,再不高興的事,轉頭就抛腦後了。這還是岑月第一次見她這樣。
岑月心稍微提提。
徐星星走到她面前,雙手插兜,眼睛也不看她,聲音淡淡道:“你還沒回去啊?”
她這語調弄得岑月一怔,在她印象中,這還是徐星星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正要走了。剛剛沒來得及看,臉上的傷沒什麽事吧,要不要帶你去看醫生?”岑月擡手想撩開她的碎發,看看她臉上的傷,結果手伸過去,忽然被她偏頭一躲,躲開了。
“沒事。”徐星星硬邦邦扔過來兩個字。
岑月的手就這樣僵住半空中,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不過轉瞬又想,畢竟跟人打了架,心情不好很正常。
岑月收回手:“沒事就好。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好好上課。”
“嗯。”應了聲,揣着兜又回了教室。
看着她酷酷的背影,岑月輕嘆口氣。
該不會是叛逆期來了吧?
*
以前徐星星隔三差五就要來家裏蹭飯蹭睡,這次卻一周都沒有來,連母親都在念叨說奇怪。岑月思來想去,也找不出原因。
難不成上次跟同學打架的事還有什麽隐情,她沒問清楚,她覺得受委屈了?
岑月下班路上特意跑了趟水果店,買了徐星星最喜歡的草莓,晚上特意拎去她家。
“小月?”
阿姨給岑月開的門,看到她有些意外。
“星星回來了嗎?”岑月問。
“回來了,剛回來一會兒。”
“我買了草莓,給她拿點過來。”
“你自己吃呗,還給她拿過來!現在草莓多貴啊。”
“我買得多,這個又不能久放,得快點吃完。”
“你啊,就寵着她,從小到大想吃什麽都給買。”
“奶奶以前對我也是想吃什麽就買。”
阿姨笑嘆着搖搖頭,又說:“快進來吧。”
阿姨去洗草莓,岑月去敲徐星星的房門。
“星星?”
裏面沒動靜。
岑月只好又敲了敲門:“我買了草莓你要不要吃?超甜。”
過了會兒,屋裏才傳來悶悶一聲:“進來吧。”
岑月推門進去,發現人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埋在被子裏。
明顯在鬧別扭的樣子。
看來是真的有什麽事。
岑月笑笑,走過去蹲在床邊,隔着被子對裏面的人說:“怎麽了?在生我的氣?”
沒反應。
“不過是不是該跟我說一下,為什麽生氣啊?”
“是那天去學校的事?還是什麽?是老師說的不是事實,冤枉你了?”
還是沒反應。
岑月拉拉她的被子:“當時你沒反駁,我才相信老師的說辭的,要是事實不是老師說的那樣,我當然是會相信你說的啊。我們這麽多年的革命友誼,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
“來,跟我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麽不高興。”岑月稍微用力拉被子,剛拉開一點點,又被人裹回去。
一拉一裹,聽到徐星星在被窩裏笑出聲,知道應該沒什麽事了,岑月就跟着她鬧。
“草莓來了!”阿姨端着草莓推開房門。
前一秒還在跟自己玩鬧的人,聽到這話,自己把被子一掀,趕緊爬起來去,拿了兩個草莓塞到自己嘴裏。
“哎呀,你這個餓鬼投胎。”阿姨嫌棄。
話音未落,突然外面傳來一聲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聲怒喝——
“你就是這麽教的?!”
家裏的孩子被吓哭。
“你吼什麽吼!你把琪琪都吓到了!”女人的聲音傳來。
“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養着你們,結果回來一個個對我還沒個好臉色!”
“叫你把你那胡子刮刮,少抽點煙,渾身煙臭,還怪孩子不黏你!我看你真是沒事找事!想發瘋你出去發去,別在家裏瘋!”
“這是老子的房子!”
話頭一轉:“結了婚還在娘家窩着,你吃我的用我的不夠,現在還帶着這個小東西吃我的用我的,他又不是沒有爹!”
“陳華斌!”
隔壁的争吵最後終結于一聲巨大的摔門聲。
男人摔門而去。
看着鄰居一家鬧成這樣,阿姨直嘆氣。
“哎,這夫妻啊,有時候真的是一筆糊塗賬,說不清。”
因為經常來徐家,隔壁的人岑月也認識。夫妻兩個跟母親差不多歲數,家裏就一個女兒,女兒比她大幾歲,前幾年結婚了。
那個叔叔是磚匠,中等個子,瘦瘦的,沉默寡言。一年到頭基本都在外面打工,很少見到。磚匠收入不算低,但卻是個很節儉的人。聽說在外面打工的時候,在市中心幹活,嫌周圍的餐館價格太高,中午那一頓就直接不吃。
至于那個阿姨倒是很健談,平時碰到都會打招呼。穿着打扮都很體面,家裏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個很能扛住事的人,前兩年查出腸癌,自己一個人就去醫院把手術做了,丈夫都沒有回來露個面。
大概是因為那個叔叔不怎麽愛說話的緣故,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也少有交流。不過像今天這樣吵得這麽厲害,岑月還是第一次見。
“說老陳好嘛,也好,摳摳搜搜,但是賺的錢都拿回家裏。但是說不好,這個脾氣是真的不好,要麽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要麽就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自己老婆女兒說這些話是幹什麽呢。紅英也是,那麽能幹賢惠一個人,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偏偏就是跟老陳不對付。”阿姨邊嘆氣邊說。
“賢惠,那是罵人的話。”
徐星星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賢惠就不是要女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當牛做馬忙裏忙外,還要忍氣吞聲嗎?你但凡有點不滿,發個脾氣,立馬就說你不賢惠了。”
這話從徐星星嘴裏說出來,岑月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小孩子家懂什麽?”徐媽媽說。
“我怎麽不懂了,想占人便宜的時候才會說人賢惠。這要是誇人的話,那說男的是個老實人也是誇他咯?”
*
母親打電話來問她什麽時候回去,岑月一看才發現時間不早了,忙說馬上。
岑月下樓,猛一眼看到樓下長椅上坐着個人,背對着這邊,黑漆漆一團,岑月吓得心頭一跳。往前走幾步,發現是剛剛跟家人吵完架的那個叔叔。
沉默無言地坐着,清瘦的身軀幾乎要跟沉沉夜色融為一體。
岑月邊往前走邊不斷回頭看那個孤零零的背影。
心裏說不上來的不好受。
都把婚姻吹得千好萬好的,仿佛人生必不可缺,可是究竟有多少人在婚姻裏是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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