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chapter 33

中午的食堂人滿為患。

楊慧欣心心念念了兩天一食堂三樓的口水雞，昨天來晚了沒吃到。今天老師拖堂，還以為又沒戲。但是才走上三樓的樓梯，就發現樓上比樓下安靜好多。

楊慧欣趕緊拉着艾茜加快腳步往上跑。

岑月跟秦卿在二樓買喝的，過會兒才上來。

“艾茜，快點快……”

三樓正對樓梯口的地方擺着一張大餐桌。看到圍着那張餐桌坐着的那群人，楊慧欣興沖沖的聲音戛然而止。

喻洲擡眼看過來的剎那，楊慧欣渾身一震。

不過好在，看了一眼，人就露出無聊的神情将視線收了回去。

楊慧欣如蒙大赦，稍低下頭，避開那群人的視線，拉着艾茜直接穿過的三樓食堂，準備從另一邊的樓梯下去。

中途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口水雞。

又已經賣沒了。

楊慧欣這才注意到三樓其實人不少，只是大家要麽不說話要麽壓着聲音說話。

見大家都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楊慧欣暗自忿忿。

某些人就是橫行霸道，臭名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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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哥，我們都已經吃了三天食堂了，從留學生食堂一路吃到這兒，真的要吐……”

喻洲一只手架往後在自己的椅背上，盯着面前的樓梯口，頭也沒回地說：“我讓你跟我一起了嗎？”

剛抱怨的人被這一句噎得臉色僵住，憋了半晌，一個字沒說，低頭拿筷子戳着面前的飯菜。

“哥，是不是誰惹你了？你跟哥幾個說說，不用你出面，一定幫你辦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喻洲身邊的人開口。

喻洲沒搭腔，擡眼在三樓掃了一圈，沒有覺得像的，視線收回，又落到樓梯口。

岑月跟秦卿拿着喝的往三樓走，沒走幾步，忽然被人從後面拉住衣服。

“別別別！”楊慧欣壓低聲音，着急忙慌兩個人拉回來。

岑月跟秦卿退回二樓。

見到楊慧欣跟艾茜，岑月不由問：“你們不是上樓了嗎？怎麽在這兒？”

楊慧欣咬着牙說：“美院那群人在樓上，我怕我消化不良，拉着艾茜從那邊的樓梯下來了。”

“我們就在樓下吃吧，別上去了，反正口水雞也已經賣完了。”

“又賣完了？”岑月驚訝。

這到底是得多好吃？

秦卿卻說：“他們又不是長着三頭六臂，憑什麽要繞着走？我偏要上去吃，有要一起的嗎？”

楊慧欣拽着岑月連連搖頭：“我不去。”

“行，那我自己……”

“我……”艾茜柔柔開口，打斷了秦卿的話，“我想吃樓上那家蒸餃。”

“你……”

聽完艾茜的話，楊慧欣眼睛瞪得差點掉出來。秦卿上去就算了，艾茜竟然也要一起？

半晌，楊慧欣說：“行吧行吧，随便你們。”

話雖這樣說，但是看向岑月的時候，緊緊盯着她：“你也要上去嗎？”

“那我就在二樓吃吧。”岑月說。

聞言，楊慧欣抱着岑月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行。”秦卿應了聲，就跟艾茜上樓了。

下午還有課，吃完飯四個人就回教學樓那邊了。

吃飽飯，一路走過來，又被太陽暖暖一烘，瞌睡就鋪天蓋地湧過來，岑月趴在桌上眯了會兒，但是卻睡不踏實。這種感覺比犯困還難受，岑月幹脆起身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醒醒神。

折身回教室的時候，看到秦卿在走廊盡頭的陽臺上。

盛夏已逝，秋意漸濃，陽臺外面不知名的樹，葉子半綠半黃，仿佛油畫般。

岑月不由走過去。

通向陽臺的門已經有些老舊，一拉開“吱呀”一聲。秦卿回頭看過來，見是她，又轉過頭去，繼續抽自己的煙。

岑月走過去站到她左手邊。風從左邊來，剛好把煙吹開。

“好快啊，一眨眼都快秋天了。”岑月看着面前的樹說。

秦卿轉身，倚靠在磚砌的欄杆上，把煙灰抖進手裏的煙盒裏，沒接話。

見她似乎不太想說話的樣子，岑月也不開口了，就靜靜看着那棵樹。

身邊沒聲了，秦卿不由扭頭看了岑月一眼，見她盯着那棵醜不拉幾的樹，像看到什麽寶貝一樣，眼睛亮亮發光。

秦卿忍不住勾勾嘴角，忽然發現周圍安靜得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莫名感覺到秋天真的來了。

察覺岑月忽然站直了身體，似乎很緊張的樣子，秦卿轉頭。發現前一秒還開開心心看樹的人，這會兒不知道看到什麽滿臉慌張。

秦卿正要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她忽然用身體擋了下。

越是不讓看，越是要看，秦卿直接把人扒開。

看到下面兩個抱在一起親熱的人，秦卿終于知道她為什麽這副表情了。收回視線發現她還一臉糾結，秦卿忍不住笑出聲。

她一笑，岑月反而懵了：“……你還好嗎？”

秦卿笑：“你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純/情。”

岑月：“？？？”

擡手指指樓下：“他不是跟你……”

“各取所需。”秦卿接過她的話。

見岑月還懵懵的，秦卿又說：“各取所需懂嗎？就是大家都無聊，找點樂子，玩一玩。”

本來以為像岑月這種純情小白兔聽到這種話會目瞪口呆，結果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反倒輪到秦卿意外了。

“你不說教點什麽嗎？”秦卿忍不住開口問。

“嗯？”

“說教？”

秦卿一笑，換了個話題，說：“其實你也可以找一個的。你看楊慧欣天天男朋友長男朋友短，找個男的，或者女的？身邊有個人，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岑月不知道秦卿為什麽要跟她說這些：“……我并沒有覺得寂寞。”

而且，身邊有人不寂寞了嗎？如果真的寂寞的話，只怕是周遭越熱鬧，會覺得越寂寞吧。

秦卿忽而笑出來：“也對。像你這樣，外面的人都吵翻了，你連一個字都不解釋。”

聽懂秦卿是在說別人議論她年紀的事，岑月反問：“解釋有用嗎？”

只有當好奇或質疑的時候，才需要解釋。但是如果把這個當做某種茶餘飯後的樂子，人們找樂子的時候，需要解釋嗎？

“你都不想知道是誰傳的這些謠言嗎？”秦卿問。

岑月大概能猜到是誰。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

話題戛然而止。

秦卿摁滅了手裏的煙，塞進煙盒裏，兩個人離開陽臺。

*

楊慧欣推開包廂門，裏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了。

今天學院研一的聚會，大家都來了。

“慧欣~”艾茜先到，在角落裏沖她揮揮手，示意自己旁邊給她留的位置。

外面還在陸陸續續來人。

楊慧欣剛擠進角落裏坐下，今天組織聚會的人就說：“人都來齊了，那我們就開吃吧。”

楊慧欣在其他桌找了一圈，看到了秦卿卻沒見岑月：“等一下，岑月好像還沒到。”

話一說完，包廂裏的氣氛忽然有些尴尬，聽到有人嗤笑一聲，楊慧欣沒由來的耳朵一燒。

“她應該不會來吧。”站着的人說。

“她不是還在兼職嘛，就不要耽擱她賺錢了。”

“就算來，有代溝大家也玩不到一起，何必呢？”有人附和。

沒有人站出來幫岑月說話。

面對這樣的情形，楊慧欣沒能再開口，只默默低下頭，當做自己剛剛什麽都沒說過。

包廂裏很快又熱鬧起來。

酒過三巡。

楊慧欣正跟周圍人有說有笑，無意中一擡眼，發現秦卿坐在隔壁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個眼神，讓楊慧欣莫名感覺到一陣羞愧，臉“轟——”一下燒起來。

她起身說去洗手間，往外走的時候，包廂裏正在說一葦文學獎的事。

“你們讓寫魔幻，我們還不是一樣？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老話說，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大家一窩蜂地寫一樣的東西，那要是不行不就全軍覆沒嗎？”

“同意。而且文學這種東西就是要越獨特才越有可能出彩，只有流水線上的東西才要千篇一律，那種東西就兩個字：廉價。”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會成群[1]’。古往今來哪個文學大家不是猛獸？結果現在倒好，不鼓勵大家當猛獸就算了，還非要大家一起做牛羊……”

“…………”

*

晚上店裏最忙的時間過去，岑月收拾收拾準備下班了。雖然這裏離學校近，但是太晚了，她還是有點怕。

“老板，那我就先下班了？”

“好，你回去吧。”

岑月拿了包從店裏出來。

“诶，岑月！”身後老板追出來，幾步到她面前。

“有個事問你，你下月初有時間嗎？我在市中心那邊有個新店開張，怕人手不夠，想調你過去幫我忙兩天，工資我給你開雙倍。要是生意達标，到時候我再給你包個紅包。”

*

拿到一個高薪兼職，岑月一路上心情雀躍。

回到寝室，一進門，前一秒還湊在一起聊得開心的楊慧欣跟艾茜，見她回來立馬收聲，避開她的目光，各自看各自的手機。

要說敏感，岑月以前算是敏感過頭的人，現在有意克制，但也不是失去感知。

察覺到寝室氛圍不對。

秦卿不在。楊慧欣跟艾茜都沒跟她搭話。

岑月把包放到自己的桌上，跟往常一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衛生間洗澡。

衛生間在陽臺旁邊。

岑月拿着衣服走到陽臺上，想了兩秒，又折回來，問：“今天有發生什麽事嗎？”

寝室裏寂靜片刻，最後是艾茜回的她：“沒有啊。”

楊慧欣沒吭聲。

岑月點點頭，轉身進衛生間，把裝衣服的袋子挂在牆上的挂鈎上。她沒着急開始洗，默默在衛生間裏站了好一陣，最後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來。

打開水，開洗。

*

新店開業在周六。室友都還在睡，岑月輕手輕腳起床，衣服東西昨天晚上已經提前收拾好，簡單洗漱完之後就出門了。

“嗒”一聲，門輕輕關上，寝室裏又歸于寂靜。

*

寝室裏靜悄悄的。

忽然一張床上窸窸窣窣的，有人起來上廁所，睡眼朦胧的從樓梯上下來，腳正往拖鞋裏塞，冷不丁發現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人。

“啊！”倒吸一口涼氣，人摔坐臺階上。

整個寝室都醒了。

“老林，一大早上你幹什麽呢？”對面床上有人抱怨。

老林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逸哥，你沒聲地坐這兒幹什麽呢？我魂都差點吓沒了。”

邊說邊扶着床柱站起來。

聞逸淡淡道：“看個東西。”

老林抓着頭發：“什麽東西？”

說完，忽然想起來：“一葦文學獎是不是今天公布？！”

這話一出，寝室裏其他人也徹底清醒了。

“我靠！”

“差點忘了！”

幾個人開電腦的開電腦，拿手機的拿手機，開始蹲點守獲獎名單。

“啊，緊張緊張。”

“我怎麽感覺這次我們又沒戲了。”

“我說你能不能別烏鴉嘴！”

“不是啊，咱們不是都打聽過了嗎？G大那幾個大佬這次都參加了，他們在，還有什麽機會？”

“既然都覺得沒機會了，那你還參加幹什麽？”

“诶诶诶！別吵了，到點到點了！”老林喊了聲。

“這太卡了吧，根本進不去！”

“我這邊也是。”

“逸哥，你那兒能點進去嗎？”

聞逸眉頭緊皺：“不行。”

“诶诶诶！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老林激動。

聞逸猛地起身，椅子在瓷磚地上擦出很響一聲。

其他兩個人也趕緊過來。

“誰誰誰？最佳長篇小說是誰？”

“是咱們之前猜的那個嗎？”

“不是……”老林懷疑自己看錯，揉揉眼睛。

“不是？！那是誰？”

說話間，人到面前，正要去看，忽然聽寝室外面有人吼了一句。

“山今是哪位兄臺？！！！”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魯迅先生的《春末閑談》